第45章 战战又兢兢
答雅第二天再次穿上了繁复的宫装。
因为之前的风波，《行刺》的拍摄进度比原计划滞后不少，所以项元凯没给答雅多少调整适应的时间，今天上来就要拍摄立诚公主长街遇刺、毁容坠崖的几场大戏。
为了隐晦地渗透渲染出皇朝末年统治者昏聩无能、弄权者野心勃勃、百姓倍受压迫的社会背景，这场戏中项元凯画的每个分镜头都极尽细致。
立诚公主的出行仪仗从太子府起驾，行经长街，可谓威风凛凛、排场不凡——皇权越是衰落，等级礼制就越是森严，非此不足以强调受命于天、君权神授的统治正当性。
道具组造的马车装璜也非常考究：车顶如穹顶，四角出檐，缀以铃儿流苏。车厢大约一室，车身乃至车轮俱涂以红漆。这红漆内有乾坤，不光可防潮防蛀，更混入了稀有香料，驾驶间蝴蝶围绕，显得格外轻灵。车前门处有锦绣珠帘下垂为遮，左右均设有窗，轻纱掩映，细细看去，百姓甚至能看到面如观音、坐姿挺拔的皇朝公主。
公主车驾之前，有三品引马为首开道清障，沿途摆摊者只得赏钱一吊，就得被迫白日收摊。引马之后又有领马，由左右太监担任，领马之后，才是公主所乘的马车。套车的马匹是各地选进的宝马良驹，鬃毛如缎，体态健壮，马背上或饰以银丝，或饰以鲜花，装配甚至优于九品官员内眷。公主车驾之后，是骑着马的太监护侍，在此之后，又有使女、仆妇等人乘坐的灰布帏小轿。
车队浩浩汤汤，几乎占了长街的一半，奢靡铺张，所费民脂民膏不知凡几，见者无不侧目。
身为天潢贵胄，二品大员之下，路遇公主车驾，俱应下车，肃立驱避，待公主一行过去，方可通行。
长街上，公主车驾走过的巷口，都停着车马，仪仗过去了许久，依然没有继续通行的意思。
有沿街挑着麦芽糖叫卖的老翁被巷口停着的车马死死挡住，他不住哈腰，“贵人，贵人，借过一下。”
车边随侍打扮的男人看了老翁一眼，手指弹了弹腰间佩剑，轻声道，“今日长街黄泉路，老翁还是改道为妙。”
长街越走越静，突闻一道武器破空声响起。
“有刺客！保护公主！”立诚的车驾被侍卫团团包围，她一掀车帘，刚好看见面前的宝驹侧翻跪地，原骑着马的太监摔下马去，一边腿压在马下，不住“哎哟”地痛呼。
有热血自马颈处喷薄而出，原来刚才的破空声是一枚飞镖！立诚紧了紧袖剑，飞快放下车帘，隔的这样远就割断了马颈？
马颈处的伤口平直如细线，可能是暗处刺客的动作过快也过于利索，血管处仍有粘黏，几息后血才流出。
来的是高手！
左右暗巷中冲出很多训练有素的蒙面刺客，手起刀落，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
女侍杀鸡一样杀了，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侍卫和刺客战作一团，短兵相接，招招致命。
立诚透过纱幔观察情况，窗边引马正以一敌二，他在缠斗中分神提醒，“公主，刺客实在太多，把守住了各条岔路，我们的人送不出信！”
刺客一剑刺中引马肩膀，他脚步晃了晃，留了个空挡，马上被另一个刺客攻破，来者攀上了车沿！
立诚左手一推小案，打在刺客腰间，他的长剑劈瓜一样从立诚头顶上劈来。
额头剧痛。
答雅还没反应过来，导演已经喊了“卡”，医生马上冲上车来检查情况。
刚刚对戏的武行没控制好力度，答雅举起袖剑格挡，袖剑却被整个震飞，惯性下，武行只来得及将手腕变个角度。
也万幸他变了个角度，长剑剑身是平砸在答雅脑袋上的，要是剑刃朝下，即使拍戏的道具经过处理，后果也不堪设想。
最初眼冒金星的几秒过去，答雅自觉好些了，示意医生自己没事。
医生问，“晕不晕？”
答雅答，“还好。”
项导站在一旁，他一指答雅的嘴，“哪的血？”
医生让答雅张开嘴，答雅才后知后觉感到疼痛。
那一下子猝不及防，答雅咬到了舌头，经医生清理检查，那创口说深不深，说浅不浅，虽见了血，但不缝合也能止住。
答雅含着冰块，冰块融化后一嘴的血腥味，她对着个透明的塑料袋吐了，吐出的水淡红有色，医生又给她含了几块。
项元凯知道，拍打戏受伤不可避免，但近些年的影视圈不知道，各路小花小生蹭破了点儿油皮，也要呼天抢地鬼哭狼嚎做作一番，再趁伤口自己好全之前发个微博，艹个敬业人设，惹来粉丝嘘寒问暖。
再怎么样，江答雅没那点儿臭毛病，项元凯还是满意的，于是他又关心了一句，“怎么样，没大事儿吧？”
含着冰块儿的女孩一激灵，很快将口中化了的冰水吐掉，那水依然有血色，她赶忙答道，“没事儿项导，肯定不会耽误我说台词的。”
？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项元凯有点郁闷，他感觉江答雅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至于吗？
他又不是没人性的周扒皮！
解释起来没什么意思，也没那个必要，项元凯“嗯”了一声就下了马车，检查准备下一条去了。
江答雅反复琢磨那个“嗯”，也不知道项导会不会又嫌她多事，冰也不含了，拧开两瓶矿泉水猛漱口，生怕自己耽误时间。
下一条从刺客闯进车里开始拍，武行这回很注意，但过于小心，力道就弱了。
项导喊了卡，怒道，“重来，你是不是第一天当武行？”
那武行年纪看起来的确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蒙着脸看不出表情，但额头上的汗已经泡开了发套。
答雅站起来，手指在他被泡开的地方压了压，化妆师这才留意到，冲上来加固。
答雅安抚他，“像我们开拍前套招那样就很好，一定能过。第一次是意外，你别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