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痛打落水狗
这样想着，陈寄秋任答雅打她的手机，反正她有几个号码，一个一直占线，也未必会影响工作。
她没想到答雅打了三十多个，这激起了她为数不多的一些怜悯，她想象着答雅此时的无助——算了，还是个孩子。
于是她接了。
“答雅。”陈寄秋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沉吟了几秒，社交问候似乎在此时都变得不合时宜，不用问好了，所有人都知道，答雅现在不好。
这几秒在电话里显得异常漫长，答雅软下声音，“陈姐，你相信我吗？那些聊天记录，那些事情，全都不是我做的。”
陈寄秋在心里叹气，还是年轻，她个人相信不相信，又能改变什么呢？
“答雅，我相信你的人品，但这种信任基于我对你快一年的接触。”陈寄秋对答雅算得上很有耐心，“但我相信你也能理解，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和你有过接触，能这样相信你。”
“对于你的遭遇，我个人表示非常痛心和遗憾。如果你需要我个人的帮助，我非常非常愿意帮助你，但是对不起，玉山没办法签你了，公司有综合的考量，我一个人无法做这样的决定。”
答雅感觉自己的灵魂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在电话里苦苦哀求，声泪俱下，另一半高高的漂浮起来，冷眼看着，感慨着那个女孩的天真和自大。
“答雅，我最多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陈寄秋经不住答雅的哭求，最终还是心软给出了承诺，“我会帮你和业务部门沟通，但最终的是否签你的结果，我无法保证，请你相信我已经尽力了，也体谅我一些，好吗？”
答雅千恩万谢的收了线。
哭得脑瓜子嗡嗡的，答雅一擦眼泪，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开始打电话。
这个电话要打给韩姜导演，她出事，可想而知会给正报奖的《沙生》带来多少麻烦，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给导演道个歉。
韩姜导演倒是很快接了，那边闹嚷嚷的，听起来很乱很忙。
答雅小声说，“导演？”
韩姜沉默良久，问，“你有没有？”
“我没有，那个人绝对不是我。”答雅答的斩钉截铁，“导演，如果我真的有，就叫我出门被车撞得肠穿肚烂！”
韩姜在电话那头很累的笑了一声，骂道，“放你娘的狗屁，这种话小孩子才会乱说。”
他顿了顿，似乎骂人骂多了，不知如何安慰，“我这边，最多能保住你的镜头不被剪掉、不换角，至于最佳新人奖的人选，那肯定保不住了，投资方、制作方那边都很强硬遇到这样的事，别太想不开，你还年轻，网上这一阵热闹过了，会好起来的。”
答雅想得开，她命贱，上天每每要给她什么，不往她身上拿走一些，总不开心。
韩姜导演肯信任她，保住她的角色，她真的已经非常感恩，虽然韩姜导演不说，但她知道这要顶下多大的压力，冒多大的风险，受多大的质疑。
这已经是满目疮痍中最好的消息了。
快递站也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说有包裹，答雅取了两个。
一个是被扒了皮的死老鼠，血肉模糊的一团，被血浸得软塌的快递盒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答雅尖叫一声，就扔了出去，盒子和死老鼠掉在雪白的瓷砖上，砸出血印子，她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好久才缓过来去收拾。
另一个是打碎的镜子，碎镜片在盒子里折射出十几个答雅，像躲在暗处默默窥伺的眼睛。
答雅不取快递了，快递员再给她打电话，她通通只有一句，“不是我的，请拒收，谢谢。”
手机上午还能打出电话，下午就完全成了个定时炸弹，不知这些神通广大的网友如何扒出了答雅的手机。只要一开机，不间断的电话就打进来，各种语音、各地方言都有，骂得极有创意、角度清奇。
实在没办法，答雅换了身宽大的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墨镜出门——她必须重新买个号码。
回家的路上，答雅正坐电梯，突然发现小区业主群里很多人向物业抱怨，说家门口撒了一地的传单。
答雅放大图片，那传单上是一张自己的黑白照片，旁边写着“不得好死、贱人下地狱”等等大字。
电梯慢慢上升，向要把她送往刑场。
答雅心中一股难言的孤冷之气上涌，四肢百骸都透着凉。
她飞快地把每一层按亮——不能回家，现在不能回家。
电梯停在七楼，她像做贼一样在楼下邻居家门口捡了几张她的大字报，看完泄愤似的撕碎了扔进垃圾桶。
不敢贸然回家，答雅不知道还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只好走到保安亭，要求保安叔叔给她调自己家门口的监控——画面里，她家门口被泼了红得像血浆一样的油漆，还没有干透，顺着门往下淌，简直像是凶案现场。
答雅要求保安调出更早之前的监控，查清楚是谁干的，她没有哭，已经很难看了，不要再丢人了。
保安嘿嘿一笑，口吻暧昧，“啧，你就是江答雅啊？”
四五十岁的人了，因为天热，保安服扣子没一一扣好，露出小片肚皮，一张油腻的脸上，两条眯缝眼上下打量着答雅，闪烁着“闻名不如见面”的快乐。
答雅在这样的目光下坐立难安，“我要看监控，我家被人闹成这样，你们难道没有一点责任？”
“别生气啊，你叫我一声干爹，我帮你打报告好不好。”保安作势要来拉她，“调之前的监控要审批的，你先陪我坐下休息一会儿嘛。”
答雅直接打开了他的手，那保安不怒反笑，摩挲着答雅打过的地方，嘿嘿的笑。
答雅感到不可忍受，快步走出了小区。
走出小区，道路四通八达，好像每一条都能走，又好像每一条都不能。
她无处可去，孑然一身。
漫无目的的乱逛着，不知不觉就走上了天桥。
看着桥下车水马龙，答雅突然走不动了。
她把原来的电话卡拔下来，很没公德心的往下一扔，整个人脱力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