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画虎反类犬
再回到化妆间，两人都憋足了劲儿。
刚被荣绛燕刺过的化妆师造型师都不那么耐烦她，先给答雅化了。
荣绛燕在旁边坐的尴尬，把答雅脱下的衣服抱进更衣室里自己去换。
答雅闭着眼睛，感受化妆师的手在自己脸上动作。
她目前手头上没有剧本，不知道项导新片的女主到底会是个什么经历什么性格——但她有一个上好的模板，那就是陈冬临。
陈冬临能得到项导的认可，本来就是因为她和角色的适配度极高，那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模仿她无疑是一个安全稳妥的选择。
化妆师正给答雅抹黑几个色号的粉底，答雅突然睁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说话。
化妆师以为是小姑娘爱美，接受不了自己扮丑，边抹边安慰，“没事儿的，角色需要，小小牺牲一下啊。”
答雅皮肤底色本就白，又藏了一个冬天没怎么晒过太阳，更是莹白一片，暖玉生辉，肌肤像刚剥了壳的鸡蛋。厚厚的粉底糊墙一样糊上去，虽然黄了一些，但还是不显得糙。
答雅皱起眉，轻声问化妆师，“老师，我还想再糙一些，您能帮帮我吗？”
这位化妆师叫戴经国，入行以来，先后为60多部电影电视和30多部舞台剧进行化妆造型指导，改革开放以后，更是创办了内地第一家化妆品有限公司，建立了第一个形象设计艺术学校，素有“点石成金手”的美誉。
以他的资历，答雅和荣绛燕都是新人，自然本完全不必偏向谁，但荣绛燕刚才毫无根据的一通撒泼，属实也激起了他的一些气性，心里的天平就向答雅歪了歪。
“你想要怎样的糙？说具体点？”毕竟还只是第一次试妆，项元凯还没跟戴经国细说过人物的造型要求，只给了大的方向——女主是男装行走的复仇刺客，女二是风情万种的花间魁首。
戴经国等着答雅的回答，手下却不停。
答雅回忆着陈冬临的外形特点，缓缓说道，“眉毛要浓，但眉尾略淡，眼睛平直凌厉，颧骨略高，嘴唇较薄，脸型比较方正，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一点凶。”
戴经国住了手，女孩的描述过于具体，明显是根据脑海中某个人的形象说的。要仿一个人，对他而言倒是不难，但他觉得女孩儿似乎钻了牛角尖——仿的怎么能和真的一样？
学人者俗，似人者死。
戴经国问答雅，“你说的太具体，是想让我把你画成那个人吗？”
“很难吗？”答雅的眼皮不安的颤动，这是她想到最好的办法。
戴经国看着手下这张如描似画的脸——鹅蛋脸，桃花眼，柳叶眉，花瓣唇，和女孩嘴里的样貌特征或复仇刺客的形象全无半点相似。
“对别人来说可能不简单，对我来说还行。”戴经国对自己的手艺很自信，但他并不打算按答雅说的调整，“学别人一时简单，但你难道你还能一直按人家的路子走？”
“告诉我她给你的感觉。”戴经国点她，“别走偏了。”
“她刚开始觉得不好接触，看起来冷冷的，很疲惫。”答雅想着自己对陈冬临的第一印象，“说话做事有点像老师，感觉读过很多书。”
“她好像一直憋着一股劲儿，能为了自己喜欢的东西燃烧一切。”
“有时候又有点拧巴，可能优秀成了习惯，落后会很不适应，明明只是为了报恩，却还是想努力做到自己的最好。”
“关键时刻头脑很清醒，想清楚就会及时止损，不管外人看来有多可惜。”
……
戴经国在答雅的脸上动作，“画皮画神难画骨，你就记住那种感觉，但可别学过了头，成了四不像。”
等戴经国忙活完了，答雅对着镜中老了十岁的自己，有些不敢认。
这是一张看起来吃过苦头的脸，肤色暗黄憔悴，缺乏血色。答雅本来些微上挑的眼型经过细致的调整，变得略略下垂，不那么勾魂夺魄了。阴影和高光营造出眼窝深陷的效果，搭配被强调过的颧骨和下颌，显得男相而坚毅。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从耳侧贯通脸上一条锐器划伤的旧疤，疤周起伏不平，像无垠平原上的一方地裂，将女孩平静的脸色衬托得风雨欲来，有些吓人。
答雅赶忙换上了鸦青短打，荣绛燕比她骨架大些，穿上这件衣服正合适，答雅穿起来有些松松的，没那么利落板正。
她想了想，让造型师又找出几根布条，在手腕、腰部多系上一圈。服装后期还能按主演的尺寸再改，答雅不很担心，束起头发，揽镜自照，只觉半点不女气，不怒而威。
但还有哪里不对。
怎么回事呢？答雅目光飞快检查遍全身。
头发，妆容，衣服，看起来已经是一个整体，拼凑出了一个江湖浪人的形象。
答雅想了想，突然倒在地上滚了两圈，周围一片惊呼，连忙有人要将她拉起来。
灰尘扑了半身，衣服显得没那么簇新干净，这下对了。
答雅就这样被领到了项元凯面前，她刻意加快了步幅，调整了走姿，让自己看起来更不显女态。
项元凯有些惊喜。
他本就对刚刚荣绛燕的扮相说不上满意，只是二人相较之下，荣绛燕容色略逊，答雅的花魁造型无疑更具说服力，这才属意答雅出演女二。
很少有演员能够摆脱形象的局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说的很明白，选角讲究了，后期的麻烦自然会少。
这时荣绛燕也来了，她明显也下了一番苦功，原本底子就不差，上妆后更美了三分。
荣绛燕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和答雅刻意收敛容色不同，她既然下决心要抢到这个角色，就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挥洒自己的魅力，美得破釜沉舟、孤注一掷。
“先这样吧。”项元凯皱眉看着两人，终于无奈一笑，“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开拍了要是不行，我还会找别人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