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015

    梅雨季，真的非常讨厌。

    空气永远是湿哒哒的，不论有没有下雨。

    晚上躺在被子里，总感觉自己身上压的是泡了水的棉花，脸埋进去闻，似乎能闻到霉菌特有的味道。

    小林把被子拉过脑袋，被褥和被单之间空气并不好闻。

    有些难受。她感受到额头、腋下、背脊都闷出了汗。

    什么时候会出太阳啊。她闭上眼睛想。

    如果把晴天娃娃挂在走廊的檐上……

    奶奶不喜欢这种小玩意，虽然逢雨就疼的膝头僵硬得像煮过头的老鸭肉，但嘴上还是讲，下得好下得好。

    小林蜷起身子，指尖绕着膝盖画圈。

    鼻息喷出的热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转。

    好热。

    她按住腿中凸出来的腿骨，没有规律的三角。

    等很多很多年以后，自己的这块骨头也会怕雨吗？

    被子里快无法呼吸了。

    睡衣贴着皮肤，黏糊糊的。

    在掀开被子前，小林对自己讲，希望明天是晴天。

    016

    并不是说小林喜欢晴天。

    冗长到令人遗忘阳光的雨季，败坏了许多心情。小林不过是从众了一下，借着讨厌雨天的嘟囔，讨厌了一下自己。

    讨厌做了那种梦的自己。

    小林给被子翻面，仔细查看浅色的印花被套。

    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她嘲笑自己和青春期的男生一样，回思考要如何避开其他人洗涤自己的被褥。

    只要用用手绢擦拭手指就可以了。

    从指尖裹到指根，没有用惯的左手似乎总使不上力。

    没有擦干净。

    那再擦一遍。

    来回几次，虎口泛着比平时更加鲜艳的红色。

    要涂护手霜，等洗过手之后。她同自己讲。

    床头的闹钟还在工作，在分针走至最下方前，小林低头嗅了嗅指尖，这样的味道不奇怪吧，已经不明显了。

    早晨的铃声在响起前就被按掉。

    小林推开移门。久违的阳光吻在额头。她有些晃神。

    路过她门口的牛岛也发觉外边难得天晴，停下来看院子里的矮松，修剪得讲究。

    “是个好天气。”他做出了判断。

    小林轻轻嗯声，手背在后头。

    017

    在小林的认知里，家一定是包含院子的。

    不管是条善寺的宅子，还是牛岛家，大片大片的土地是山水石木的居所。

    她喜欢玫瑰，在插花课是总偏爱地捡到自己的花瓶里。

    两人在东京租下的居所，晒得到光的阳台只放得下一台洗衣机。

    横剪的花枝不应该插在水里，哪怕花瓶再美。

    一条街外的花店，她没有光顾。

    等再几年，奶奶不再期待她那个打排球的孙子回到宫城的宅子与她同住了。

    牛岛真希将行李打包进纸箱，跟着搬家公司来到新的公寓。

    小王子处在一个好动的年纪，走路已经走得很厉害，跟在妈妈后边，一步都不肯离。

    新的家，他还有些怕。

    “妈妈要去一下卫生间。”真希蹲下来，手心被圆滚滚的小手按着。

    “可以一个人在门口等妈妈一下吗？很快的。”

    真希看着小王子的眼睛，小王子也看着她的眼睛。

    她想了想，“也许爸爸愿意给你读故事书。”

    小王子趴开腿往牛岛那里跑。牛岛还在组装书柜。

    真希进了卫生间，打开里边的窗子通风。

    自上往下望，可以看见附近的公园，还有学校。

    她感叹，新的公寓，楼层好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