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少年心事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杨过说不好，但他知道，芙儿那表情、那神态，无一不昭示着她对现在的他真的没有半点男女之情。
如果是以往，有个女孩子那般含情脉脉地看向他，芙儿早就醋上了。不仅吃醋，她还会找各种借口折腾他。想当年，芙儿可是干过大风天的让他去买糖葫芦的事儿，似乎是因为程英姐妹管他叫“杨大哥”来的。
天知道他顶着大风把糖葫芦买回来，结果芙儿用一副特别嫌弃的语气说：“脏了，不要了”的时候，他整个人有多郁闷。不是杨过多想，芙儿那会儿的语气仿佛不是在说糖葫芦，而是在说他。
正是因为知道她爱他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所以如今看到芙儿眼里没有一丝醋意、没有半点嫉妒，甚至连一丢丢不高兴的情绪都没有的时候，杨过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能是被这个认知冲击得太猛，杨过的手有点抖。此时这群少年人都围在杨过身边，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杨过身上。方才还生龙活虎的杨少侠，现在怎么面色如此苍白，而且双手还抖得厉害。
习武之人，尤其是用剑的人，手在什么时候会抖呢？于是，众人下意识地就以为杨过是受了伤了！
最先开口的还是程英，她看到师兄状态不对，便顾不上其他，直接说道：“师兄可是受了伤？要不，先到后边休息一下吧？”程英这句话听得杨过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躲开了程英要扶他的双手，说道：“不劳你费心了，我没事。”
杨过现在心里乱极了，不过就算再乱，他也知道对着芙儿以外的女孩子，是要避嫌的。
被杨过这么一躲，程英的脸色瞬间难看了很多。武敦儒将程英的情绪变化看在了眼里，本想开口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下后，他还是没有吭声。
武修文听了程英的话，再看到大师兄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便说道：“一定是那个不要脸的大和尚，师兄你真的没事吗？要不要叫师父过来给你看看啊？”
杨过闻言连连摆手，说道：“不用，我真的没事。”
与其他几人相比，郭芙对杨过的情况了解得多一些。见他面色很差，心中猜测可能是旧伤未愈，又接连动武，杨过身体吃不消了。
于是，郭芙说道：“还是先去后边休息一下吧，你之前受过内伤，不要反复了。”
听到郭芙这么说，杨过连忙点了点头，又装作无意识地顺了顺胸口的气，道：“芙妹说的是，那我先过去了。”说着，杨过就要挤开围着他的众人，去后边房间休息。
这时候，武修文便派上了用场。只听他提高了声音：“各位麻烦让让，让我师兄过去。”杨过没有阻止武修文为他开路，待众人让开之后，便跟在武修文身后慢慢地走了。
眼见着师兄的身影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程英鼻子一酸：师兄他，怎么这样啊！
她是真的关心他的，可师兄却对自己避如蛇蝎。同样的话，她说出来，就是“不劳你费心了”；师姐说出来，就是“芙妹说得对”。
这几个小小少年的心思如何，对英雄宴的影响并不大。
因为英雄宴被金轮法一行人打断，诸多武林中人也没有吃好。于是陆冠英和郭靖一商量，只得先委屈大家草草用餐，晚上的时候再重新摆宴。
武敦儒看着程英情绪不高，本不想再惹她厌烦。只是英雄宴需要他们帮忙的地方很多，程英作为桃花岛的女弟子，是要照顾来参加英雄宴的女侠们的。
当然了，这照顾女客并不是说要程英去端茶倒水。陆家有家仆，这些事情自是有丫鬟和小厮们来做。只是，大小武兄弟和程英作为发起人的徒弟，还是要兼顾一下来客的。
于是，武敦儒对程英说：“师妹，你也去休息会儿吧，晚上的宴会还有得忙。”
“是，二师兄。”这几日英雄宴上的大事小事，都是武敦儒在帮着师父师丈处理，程英也是听从他的安排。武敦儒这样一说，程英自然是按照他的话去做了。
武敦儒这边将参加宴会的众人安排妥当之后，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师妹啊，这又是何苦呢！
为什么总要追逐一个对自己无意的人呢？
再一想到他自己，武敦儒苦笑了一声。他不也是一样吗？为何单单喜欢上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
“大哥，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武修文将杨过送回房间后，就赶忙过来帮自己大哥了。结果就看到大哥露出了一脸苦涩的表情，好像心中有多大烦恼似的。
自己情伤的模样被弟弟看了个正着，武敦儒有些尴尬。不过，修文还小，很多事情他还不懂，尤其是这男女之情，这小子还没开窍呢！
于是武敦儒假意咳嗽了一声，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们什么时候能像师兄那样厉害！”
“哦……”大哥这一句话，就把武修文给说颓废了。是啊，他们兄弟什么时候能像师兄那样厉害就好了！
一句话便将修文的思路支走了，武敦儒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对程英的心意，修文还不知道。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修文这样就挺好的。
虽然说，对这个弟弟，武敦儒本身是很矛盾的。一方面，他希望修文能永远这么无忧无虑，天真无暇；但另一方面，他知道弟弟不能总是这个样子。
只是，他们身负着血海深仇，修文他哪里能一直天真下去？
当日拜师的时候，他们两个算是带艺拜师，毕竟曾经跟着爹爹学过。师父了解了他们学过的武功后，问过他们一个问题。问他们为何习武。武敦儒清楚地记得，他和修文异口同声地说：“为了报仇！”
师父当时摇了摇头，又问他们：“在此之前，你们二人也学过武功，可还记得最初学武是为了什么？”
修文当时怎么回答的？他说他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自己重视的人。自己则是说最初习武是为了匡扶正义。后来师父收下了他们之后，告诉他们的第一件事就是永远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学武的目的绝不是为了报仇。师父要他们二人一定坚定地记住，自己最初想要学武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武敦儒以为自己勤奋刻苦，成绩斐然，总有一天能够报得大仇。报仇之后，他定不负师父的一番苦心，将以自己一身武艺去做一个匡扶正义的人。
只是如今在这英雄宴上，武敦儒总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以为自己已经有了飞一样的进步，可跟师兄一比，他还仿佛是昨日桃花岛上那个小小男童一般。再一想到程英，武敦儒心中更觉苦涩。
然而这一切，他并不想让修文知道。否则以他那个咋呼的性子，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罢了，家仇未报，何以谈情呢！武敦儒这样安慰着自己，调整好情绪后，开口问武修文道：“师兄他没事吧？”
武修文摇了摇头，说：“没事，师兄换了件衣裳，一会儿就过来了。”
杨过作为几个人的大师兄，没道理大小武兄弟忙里忙外的，他反而去躲清闲。刚刚他一时失态，众人以为他连斗三场有些不适，他也没有说破。没过多会儿，就像武修文所说的那样，杨过又回来了。
经过这一战，杨过算是成名了。所到之处，每每都有江湖中人跟他抱拳打招呼，一声声杨少侠喊得那叫一个响亮。尽管备受武林中人推崇，但杨过的状态着实不太好。只要一想起刚才芙儿那个事不关己的眼神，那副与我无关的表情，杨过的心就像是被泡在寒冬的水池里一般。
时间过得很快，晚上这场宴会要比中午那一场热闹得多。
也难怪，大宋积弱，这些年来在蒙古的不断骚扰下越来越艰难，如今能够在武道一事上大挫蒙古人的威风，中原武林的有志之士全都难掩心中的畅快。
此时的宴会之上，充满了欢声笑语，没过多会儿，就连划拳声都飘出来了。郭靖和黄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心中甚是欣慰。他们也没有想到，过儿如今竟然这么出色。看着众星捧月，被大家轮番敬酒的杨过，郭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黄蓉说：“蓉儿，你看今天这个日子大家如此开怀，不如我们让它喜上加喜如何？”
一听这话，黄蓉立刻就意识到丈夫想要做什么了。一直以来，靖哥哥都希望将芙儿嫁给杨过，这个念头他就从来没有断过。
若是今日之前，黄蓉大概率会找些借口将靖哥哥劝下，今日一事，她对杨过实在是满意得不行。如今过儿的武功已经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了，而且在与金轮法王师徒对决的时候，过儿机智勇猛兼备，当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人了呢！
最重要的是，他对芙儿的心！黄蓉看得分明，过儿这孩子今生恐怕是非她家这个小丫头不娶了呢！
于是黄蓉笑着点了点头，对郭靖说：“就依靖哥哥的意思吧！”
郭靖得到了黄蓉的首肯，笑得更加开心。只见他用了含有内力的声音喊道：“诸位！诸位英雄，请听郭某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