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〇-1-8
他们到的地方是镇里新开的酒楼，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包间里歌声鼎沸，柳芷逡巡了一周，在场的人大都是杨牧那一届的，她和张泽光属年纪大的。
这样想着，她瞄了张泽光一眼。
张泽光正看着她，三秒后说：“你不老。”
柳芷：“……”有点意思了。
这顿饭吃得还算热闹，毕竟是一群年轻人，花样多的是。
张智建主动喊杨牧玩游戏，以表“友好”。
杨牧不想去，柳芷推了推他，他去了。
然后再抬头时，发现柳芷和张泽光都不在位子上。
五楼的廊道里，一男一女走到玻璃窗前。
张泽光语气不明：“你弟还老爱跟着你。”
柳芷平淡一笑：“不然能是我弟吗。”
张泽光听着笑笑：“你还跟以前一样。”
柳芷说：“没变美吗？”
“……”
张泽光一噎，刚要说话，从右侧边的包间出来个人。
柳芷认识，他们打了声招呼。
刘海生西装革履，朝张泽光礼节性地点了点头，问柳芷：“来吃饭？”
“嗯。”柳芷打量了刘海生一番，说着就要笑，“你在谈生意啊？”
刘海生看她那个表情有些头疼，说：“人模狗样对吧。”
柳芷彻底没绷住，笑起来。
张泽光的神情淡了。
刘海生的手机又响了，他说：“我去接个电话。”
柳芷点点头。
刘海生走后，张泽光问：“你同学？”
柳芷：“嗯。”
张泽光：“你们关系很好？”
柳芷蹙了下眉，说：“还行。”
张泽光沉默了会，叫她：“柳芷……”
“停。”柳芷打断，“别说了。”
张泽光的目光晃动：“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不知道，但你也别说，这样就挺好……”柳芷又改口，“不对，管好你弟。”
张泽光低了低头，说：“上次的事我道歉。”
那晚张泽光被临时叫回警局，也是之后才知道张智建和杨牧之间长久以来的矛盾。
柳芷听出张泽光的话外音，问：“上次都闹到你那里了？”
张泽光张张嘴，忽然一个声音从拐弯处传来。
俩人皆去看，杨牧拿着柳芷的挎包走过来。
他说：“奶奶打电话，要我们回去。”
柳芷嗯了声。
张泽光说：“我送你们。”
柳芷拒绝：“我们打车。”
溪水镇的夜晚比白天要好看得多，出了酒楼，他们没有立马叫车，去了旁边的公园。
柳芷肯定杨牧听了一些她和张泽光的谈话，开门见山道：“翅膀硬了啊，都不跟我说实话了。”
杨牧摸摸鼻子：“我这不怕你担心吗。”
柳芷哼了声，问：“张智建一直是因为那件事吗？”
她很奇怪，这都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张智建能揪扯到现在，恐怕他爹都忘了过去看上过谁。
杨牧说：“他爸妈离婚了。”
“离婚了？”柳芷惊奇，又低下声音问，“他妈不是死活不同意吗？”
杨牧也不清楚具体原委，猜：“钱给到位了？”
柳芷觉得有些谱儿。
张智建家的生意主要在市里，自打他爸提出离婚后，他父母的关系再没好过，他妈掌握不到实权，被他爹压制在镇上，成了活寡妇。只是有一点是个谜，张智建好像也不受宠，被撂在镇里没人管。
所以张智建时不时抽个风，还有一种可能是找存在感。
杨牧作为同龄人锋芒毕露，张智建不服气，再加上杨牧没有过硬的后台，就选择他为挑衅对象。
柳芷上大学那几年，李原没跟她汇报张智建的混账行为，她以为那些事就此停止了，没想到是杨牧不愿让她知道。
这小子能有什么办法，不就是硬碰硬，要真见血进局里他以后怎么办。
想到这里，柳芷就后怕。
杨牧看看柳芷，问：“你跟张泽光说了吗？”
“没说。”柳芷瞅他，“你不是不用吗。”
她都有些后悔了，听个小孩的话，早让张泽光管管张智建，也不至于没完没了到这时候。
杨牧弯起唇来，她还记得。
柳芷说：“不过张泽光应该知道了，你们上次闹到他那里，他可能问了张智建。”
杨牧哦了声，不是她说的就行。
他不想，她是因为他，与别人有交集。
他们顺着一条石板路慢慢走着，旁边的木桥下，灯光在水里摇曳。
柳芷说：“有张泽光管着，张智建就老实了。”
杨牧问：“他为什么怕他哥？”
“这是个拼爹的时代。”柳芷轻笑，又说，“张泽光现在是警察，来镇里只是基层锻炼，有不少人供着呢，张智建有点智商都知道要好好听话。”
杨牧对这个现实的答案无言。
柳芷想起件事：“最近婶婶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杨牧的目光一暗，说：“打了。”
柳芷站住脚：“那我怎么觉得你还不高兴？”
杨牧笑了：“我很高兴啊。”
恰逢三两个小孩子骑车歪扭而过，杨牧及时揽住柳芷的腰，柳芷没有防备，贴到他的身上。
跟在后面的家长向他们道歉，柳芷扶着杨牧的胳膊退了一步，转头说没事。
虚惊一场后，杨牧拉起柳芷的手腕说：“去坐会儿。”
柳芷同意，又笑侃道：“奶奶不找我们啦？”
杨牧：“……”
花坛的四周有一圈木椅，再往外是空旷的广场，有人下棋，有人听戏，有人在做运动，人生百态，热热闹闹。
他们坐在一角，杨牧看着眼前欢腾的世间，说：“我妈让我暑假去她那里。”
柳芷说：“去呀。”
杨牧看起来不太亲近人，柳芷知道他是渴望亲情的。
杨牧说：“我想和你玩。”
柳芷莫名：“你玩不够呀。”完了笑道，“我又不走。”
杨牧也笑了笑。
他说：“果果，我想好我以后要做什么了。”
柳芷：“什么？”
杨牧一字一顿说：“检察官。”
柳芷反应了会儿，然后拍了拍他：“牛！”
杨牧看着她：“你信不信我？”
柳芷笑：“我当然信。”
杨牧：“那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
他话题转得很快，柳芷盯着他被路灯映照的眼睛，一时竟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满嘴答应：“好的好的。”
杨牧点点头，愉快地说了句“ok”，牵起她的手：“走吧。”
柳芷：“去哪？”
杨牧晃着一口白牙：“回家。”
柳芷：“……”
进了家门，奶奶一人在看电视，柳芷还没来得及开口，劈头盖脸就被训了一顿。
“小牧快考试了，你还成天领他到处玩，没个姐样儿。”
一物降一物。
柳芷老老实实地坐到奶奶身边，说：“我这不是刚回来有新鲜劲儿吗，明天就教他好好做人。”
奶奶拿指头点点她的脑门。
柳芷笑，贴着奶奶问：“爷爷睡了吗？”
奶奶：“嗯，多晚了都。”
柳芷眨着眼睛说：“奶奶今晚和我睡吧。”
奶奶揉她的脑袋：“那你快点去洗洗，一股子烟味。”
“有吗。”柳芷拽起衣领闻了闻。
真有。
许是坐公车的时候人多，她靠在杨牧身上蹭到的。
柳芷边走边给杨牧发消息：“你又抽烟了？！”
她把手机放在水槽边上，刚涮了遍牙缸，杨牧的电话来了。
柳芷点开免提问：“干吗？”
杨牧回答她的问题：“我看着你和张泽光说话，没事干就抽了一根。”
“……”柳芷无语，“把偷听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啊你。”
杨牧笑了下。
柳芷挤出牙膏：“明天不准进我的卧室。”
杨牧：“好的。”
他应得这么顺溜，柳芷还有些不适应。
她喝了口水吐出来，说：“不和你说了，我刷牙了。”
杨牧：“嗯，早点睡，晚安。”
不是以前非要磨叽再絮叨会儿了，柳芷蹙蹙眉：“你在干吗？”
杨牧淡定道：“上厕所。”
“……”柳芷立马挂断电话，脑里本能地闪过一个画面又赶紧甩甩脑袋，骂了句臭小子，开始刷牙。
杨牧咧着嘴角笑了好一会儿，从床边站起来，开始学习。
夜静了下来，月亮安详。
奶奶没有睡，开始问柳芷：“下午出去有人来接你们啊？”
“嗯……”
柳芷想，这胡同真是藏不住事儿啊。
奶奶解释：“你四婶看见了，你四叔认车，说那车老贵了。”
柳芷撇嘴：“你儿子也买得起。”
奶奶轻打她手背：“我儿子你叫什么？”
柳芷安分答：“我叫爹。”
奶奶弯了弯唇：“那小伙是谁？”
“高中同学。”柳芷说，“奶奶，我俩没可能。”
奶奶：“当然没可能，你都有男朋友了。”
“……”柳芷心一虚，差点露馅儿。
奶奶还惦记着，又问：“什么时候领回来？”
柳芷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最后决定起码今晚不能说分手的事儿破坏这个温馨的夜晚。
她向奶奶靠近了些：“奶奶，您就这么想我嫁出去啊。”
奶奶笑了下，完了安静了几秒钟，语气有些沉重：“我不想你走你爸妈的老路。”
柳芷狠狠一僵。
奶奶叹息，柳芷知道老太太又想起伤心事了。
她弓起背蜷缩进奶奶怀里，奶奶摸摸她的脸蛋，怜爱极了。
“不会的，奶奶。”柳芷的嗓音里夹着笑，“我幸福着呢。”
奶奶轻轻地嗯了声：“眼睛擦亮些，对你不好，咱就不要了。”
柳芷乐：“谁也不敢欺负您孙女。”
奶奶揉搓着她手：“别犯傻知道不，你妈就遇人不淑。”
柳芷：“您在骂您儿……我爹。”
奶奶说：“做错事就该骂。”
柳芷浅笑：“奶奶说得对。”
奶奶拍着她后背：“睡吧。”
柳芷应了声，又轻声说：“您也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和爷爷开心些比什么都强。”
奶奶：“老了，管不了了。”
“才不是。”柳芷说，“我最听您的话。”
奶奶终于笑起来。
柳芷也轻松了：“奶奶，还有一个周放暑假，到时候我带您和爷爷出去玩。”
奶奶弯着唇角：“哪走得动。”
柳芷：“累了我们就休息，您想想要去哪里。”
“明天再说。”
“嗯。”
夜深了，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慢慢入睡。
楼上的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