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身份
怀着激动地心情,周秉昆将那张黄色的卡片从盒子里面取了出来,凑在蜡烛边上,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只见这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片,看材质应该是黄铜做的,整体上光滑的如同一面铜镜一般,只是在铜片的中部, 有着三行刚印的小字。
周秉昆映着暗淡的烛光,低声的将上面的字读了出来:“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
沙队长见到周秉昆的动作,也急忙凑了上来,眉头紧锁的盯着周秉昆手中的铜片,低声呢喃道:“啊这……”
周秉昆看着手里面的铜片,思索着上面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这句话,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忽然之间,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一般, 骤然击中了他的思维:他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句话了。
犹记得那是一个摸鱼的下午,周秉昆忙里偷闲之下,在角落的工位里面,惯例的打开了小破站。
在关上了声音之后,他随手点开了首页的一个视频,就着字幕看了起来。
结果,一个视频看下来,周秉昆是怒火中烧,愤恨不已,差点把自己的手机顺手摔了。
“我要他们人人过刀,家家过火。”这是那个视频开头的一句话。
周秉昆记得,当时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就曾经被它背后的冷血和残忍给震惊了。
人人过刀,家家过火,比之日寇的“三光政策”,也不遑多让了吧?
最为讽刺的是, 说出这句话的人, 所穿的军服之上, 还缝着两个显眼的大字:忠勇。
而这些披着国人外表的恶魔,有一个共同的名号:还乡团。
在抗战末期,我军赶走了鬼子之后,也同时打到了和鬼子同流合污的汉奸和地主。
之后,我们在控制区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在减租运动中广泛开展了“反奸、清算、复仇”运动。
当时的贫苦大众们,在控诉敌伪势力和地主压榨的同时,强制没收了汉奸和地主的土地和财产。
现在的人们,对于旧社会的“打土豪,分田地”,自然是充满了赞扬的。然而,旧社会的地主,却并不这么想。
他们惊讶的发现,旧日里任由他们欺凌的“泥腿子”们,那时竟是有了靠山,翻身就要做主人了。而他们往日里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罪行,也被翻了出来,进行了一通审判。
这让一贯养尊处优, 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日子的地主们, 完全无法接受。
于是,不少地主不愿接受改造,逃往了国统区。
之后,日寇被赶走,解放战争打响。这些不甘心的地主和汉奸们,妄图继续鱼肉乡里,作威作福。
于是,这些地主流氓恶霸伪军,便跟随着国军,在一些将领的帮助下,组成了一支支名为“还乡团”的武装组织。
他们对着我军的解放区,发起了一系列灭绝人性的残忍行动。
国军每攻下一个村庄、城镇,这群人渣就会在那里进行反攻倒算,烧杀抢掠。时人传言“宁被鬼子烧杀,不让汤军驻扎”足见当时这群人渣的惨辣手段。
最绝的是,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渣聚合体,竟然是第二次出现。
“还乡团”之中,最为出名的“代表人物”,当属电影《闪闪的红星》之中,还乡团的头子胡汉三。
在后世的时候,一句“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回来啦”,流传广泛,被无数人玩梗,可是,又有多少人去了解过,这句原话的所蕴含的血腥与凛凛杀意呢?
“各位父老乡亲们,呵呵,没想到吧,我胡汉三回来了。现如今,还是我胡汉三的天下。过去谁拿了我的什么,给我送回来!谁吃了我的什么,给我吐出来!有人欠我的账,那可得一笔一笔慢慢地算。”
“哼,什么?潘行义跑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子不在,儿子还!老公不在婆娘还!谁也跑不了!”
胡汉三就是抗战之前的还乡团里面的代表人物。“茅草要过火、石头要过刀、人要换种”这句血淋淋的口号,便是他们喊出来的。
抗战之后,卷土重来的还乡团,继承了他们渣滓先辈的狠辣与贪婪。他们高喊着杀气腾腾的口号,跟随着国军在苏省和鲁省大搞清算。
周秉昆印象最深的,是一户贫农的三家十五口,只余下了一个老年迈的母亲。
老妇人就那么被人渣们绑了起来,跪在铡刀面前。她无力的看着自己视若至宝的子孙们,一个接着一个,被铡成几段,生生铡死。
老人家苦苦哀求,只盼望稍稍唤起那群人渣的一丝人性,让他们给自己留下一个后代。
然而,人渣的血,终究是冷的。
老人家撕心裂肺的哀嚎与呐喊,不过是人渣们的一桩谈资。老人哭得越惨,恶魔就笑的越欢。
最终,老人家的十四个子孙,被那群刽子手们在欢笑声中,一个接着一个的虐杀殆尽。
周秉昆无法想象,老人家的心里面,受到了多么惨重的打击。
最终,老人家在心灰意冷之下,选择了在村里的一棵树上了此残生,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黎明明明很近了,老人家的一户三家十五口,终究还是没有挨过黎明之前的黑暗。
而这一户人家的灭门惨案,却也不过是还乡团成员的一次日常。
罄竹难书这四个字,用来形容这群人渣的恶行,都显得太过轻描淡写了些。
周秉昆捏着那张铜片,看着上面印着的还乡团的口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看来,这个余炜,还真是一条大鱼啊。
他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了沙队长。
而沙队长,在确认了铜片上的内容之后,也有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他两张鼻翼大幅度的张开,伴着粗重的呼吸,令站在他身边的周秉昆,都感受到了明显的气流。
他的额头上面青筋毕现,一粒粒豆大的汗珠,顺着他凸起的青筋,在他的面上滑落。
然而,沙队长没有被汗水影响分毫。他伸出手来,死死地捏住了那张铜片,随后转头看向了周秉昆,似乎是要从他那里得到某种确认。
周秉昆看着沙队长凝重之中带着一丝疑虑的表情,开口猜测道:“我记得余炜的籍贯,好像是鲁省的。67年他39岁,那47年他就是19岁。
结合着他的配枪,蒋二秃子手下的身份,疑似革命先辈的配枪,以及他的巨额财富,还有这张铜片……”
周秉昆松开了手,将铜片传到了沙队长的手中,随后继续开口说道:“综合这些线索,想来,余位应该就是当年肆虐鲁省的还乡团中的一员吧?”
沙队长听了周秉昆的推断,一时之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伸手从怀里面拿出了自己的驳壳枪,朝着不远处的黑暗中,发泄似的连开了二十枪。
一时之间,地窖里面响彻了震耳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