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6章 死因
棺椁要等下葬的那一天才会钉钉子。所以顾知非没有花费什么力气,就将棺材板给掀开了。
墨夫人双手放在胸前,瘦的可怕。
她死前过得并不舒坦。
突然的暴瘦,叫她的皮肤有很多褶皱,也叫老态十分明显。
这与墨染记忆中的母亲形象完全不相同。几乎是顾知非掀开棺盖的那一刻,墨染憋了许久的眼泪也就跟着流了出来。
掀开盖的一瞬间,烛九阴偷偷的游了进去。
墨家主正处在悲痛之中,并没有注意到顾知非的小动作,又因为烛九阴伪装的技术极好,所以他没有发现异常。
顾知非一边让烛九阴去寻找妖兽的来源,一边自己查看墨夫人的情况。
这种暴瘦是不正常的,对于修士来说,已经很少需要进食,多半是使用天地的灵力滋养自身。
她将手按在墨夫人的身体上,发觉她的身体干瘪,可整体的筋络尽管因为死亡而萎缩,却并没有损伤。
她具备储存灵力的条件。
如果说顾知非之前是觉得墨夫人的死有蹊跷,那么现在她是觉得墨夫人的死绝对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只是这个人在墨家主面前玩了两三年小手段都没被发现,恐怕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顾知非心下思忖,那边烛九阴已经有了消息。他对顾知非说:
“抓到了。”
烛九阴作为高阶黑龙,又是纯种妖修,找个妖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他没有贸然出现。
顾知非已经和他打好招呼,如果自己没有叫他出来,那他就忍着不要冒头。
“墨家主。这两年墨家有什么异常么?”
墨家主是悲痛,可并不是傻了。顾知非这样一说,他就知道后者发现了什么问题。
他忍着嗓子说道:“我不曾注意过。”
那时候他全心全意的将心思都放在墨夫人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其他的事情。
他每日机械性的处理墨家公务,有空就去照顾墨夫人,替她寻药,派人去七星门看看墨染有没有出关。
日复一日的这样过去,压根没有注意到其他的变故。
只是顾知非这样一问,他才发现了自己的疏忽。
见墨家主很容易就接受了被暗算的这件事,顾知非在灵堂布置下一个结界,防止有人偷听。
接着,她让烛九阴出来。
大概是烛九阴不太想暴露他自己黑龙的身份,他摇身化作一个少年,拎着一条肥胖的大白虫子走了出来。
“这是什么?”
墨染看着烛九阴手里扭动的大白虫,只觉得心里一阵恶寒。
想到就是这东西要了他母亲的性命,他一怒之下抽出自己腰间的宝剑,将大白虫一分为二,剁得粉碎。
墨家主见识广,却一时也叫不上来这妖兽的名字。
最后还是烛九阴给众人解惑:“是变种嗜血天牛幼虫,这种虫一般寄生在妖兽身上,很少与人打交道,但这只不同,是用人血喂大的,所以才会对人下手。”
这已经不是两年内能做出来的事情了。
“会是谁?”墨家主在脑中疯狂转动,会有谁花费如此多的时间及代价来针对自己的妻子?
有些时候,女人的敏感度总是比男人要高。
在墨家主还在绞尽脑汁的时候,顾知非心中却已经有了想法。
墨家不同,墨夫人手上根本没有实权。如果对方是冲着墨家来的,那对付墨夫人完全是多此一举。
既然不是冲着墨夫人来的,就只能是冲着墨家主来的了。
只是顾知非没想到,这样狗血的剧情也会落在自己眼前。
她轻咳两声:“墨家主,或许答案比较明显,此人能够培养这种妖兽,说明她至少懂得医理,而能蒙骗过你,或许就是墨夫人的随行医师。”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蒙骗过其他的大夫。
顾知非本以为对手应该相当棘手,却没想到居然如此简单。
墨家主却还有一些不太相信:“我夫人确实有一个专用的医师,可那是她的侄女儿,不可能对她下手。”
好了,顾知非知道为什么那人这么容易得手了。原来还有这样一层掩护在。
顾知非笑,对他说:“是不是她,一试便知。”
墨家主听了顾知非计划后,沉思良久,最后点了头。
墨家少主人和墨家主吵了一架,这件事闹得整个墨家都知道了。
听下头使唤的人说,之所以两人会吵起来,就是因为墨夫人才刚刚去世,墨家主就提出墨家不能一日没有女主人。
得到这个消息的墨家少主人悲痛欲绝。夫人尸骨未寒,家主就已见异思迁,何等让人心寒?
当然也有人同意墨家主的做法。
毕竟修士长路漫漫,墨家主已经为了妻子两年食不知味,也确实该放弃从前,看向以后。
毕竟斯人已去,也该开启新的生活。
各人有各人的说法,谁也说服不了谁,但大家基本都是本着看热闹的想法,唯有后院住着的雅清坐不住。
她设计布置了这么大一盘棋,不是为了将墨夫人这个位置拱手让人的!
这种焦虑,叫她看见墨染一脸伤痕的时候,升到了极致。
雅清在画廊上,走来走去,原本是想要偶遇墨家主,却没想到偶遇了墨染。
尽管她看不上这个黄毛小子,可他脸上的伤吸引了她的注意。
正好她也算是医师,可以打着这个幌子和墨染确认一下之前的谣言。
“阿染。”雅清叫住了墨染,“你怎么这么狼狈?和人打架了?”
墨染被她拉到一旁,掩面不语,只是表情实在有些难看。
雅清故作生气:“现在就连我也不能问你的事情了么?”
墨染这才犹豫开口:“我和父亲吵了一架。他实在听不进我的劝。”
雅清心里一紧,故作轻松道:“你在说什么?什么听不进你的劝?是不是你最近又懈怠练功,你爹才不开心了?”
墨染奇怪地看向她:“这节骨眼,我爹同我正心中难受,怎可能劝我练功?难道你不曾难过?”
她何止是不难过,她简直是很高兴。当然,这话不能告诉给墨染听,同样也不能表现出来。
只是现在她的喜悦已经被冲淡了大半。
“我当然难过,姨母死了,我没了依仗,比谁都难过。”雅清伸手抹了两滴眼泪。
墨染只觉得她虚伪。
从前他不觉得,可顾知非说过以后,墨染现在开始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她作为母亲的侄女,总出入后院算是怎么回事?
不合规矩,也不合礼法。
自己父母疼爱她,一直都将她养在他们自己身边,可如果这给了她伤害自己娘的机会,那他们得多伤心?
忍着这种纠结的心理,墨染还是按照自己原定的话说了下去:
“姐,我有一肚子的话没有人说,你有时间么?”
雅清巴不得他全盘告诉自己,左右瞧瞧,看见了不远处有个鹅颈椅。
她指着鹅颈椅对墨染说:
“我们坐在那里,你慢慢说,不着急。”
墨染也就依言和她一起坐下,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一大通的话。
最后还不忘狠狠地骂了墨家主一顿:
“什么情深!什么海誓山盟!我真替我娘感到不值!他这个朝三暮四说话当放屁的人!”
墨染的眼眶微红,原本就沉浸在悲伤之中,看见雅清微微出神愈发悲伤。
他觉得顾知非是对的。
他父母是引狼入室,养了个白眼狼。
雅清父母因为兽潮父母双亡,是自己的父母将她养大。谁能想到,她竟能生出如此龌龊的心思。
要是雅清父母地下有知,或许也会为自己有这样一个女儿而蒙羞吧。
“墨叔心里也苦。”斟酌过后,雅清才开口替墨家主辩解道,“你不知道,前两年他的日子有多么难过。”
墨染愈发失望。他说:“他难过?他难过就可以趁着我母亲尸骨未寒考虑续弦?我娘短短两年咽气,是不是另有蹊跷我看难说!”
雅清脸色陡然难看,大约是被戳中了痛处,忙阻止墨染:
“你这是什么话?你爹难道还能害你娘不成?你这孩子,出去这几年越发说话不像话了。”
墨染看着她,半晌才开口:“姐,你不过比我大一周,为何像个长辈般训我?难道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好?”
雅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代入错了身份,把墨染当成小辈训斥。
她忙打圆场:“那倒不是,只是你这样说话难免伤了你爹的心。”
墨染哼道:“他伤心?联合其他人起来我就不伤心了?我娘就不伤心了?”
绕来绕去,又折腾回了原点。
雅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也失去了和墨染继续扯下去的心情。
敷衍他几句,把他送走之后,雅清才找到了墨家主。
他正在池塘边喂鱼。
雅清知道,这是墨家主的习惯行为。
这池子里头的几尾鲤鱼都是墨夫人去外头挑进来的,她生前一直都很喜欢。
她死后,就由墨家主照顾这些鱼。
他有时候会对着鱼儿念叨几句,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妻子说话。
雅清很不喜欢这些鱼。她甚至想要将这些鱼药死算了。
只是可惜,这样做就太明显了,她以后只能一点点的换掉。
她希望自己的家里,能够只有自己人的气息。
整了整自己的裙摆,雅清提着裙子,正打算往那边去。刚走到一半的时候,墨家主也正好起身准备回头。
二人撞了个正好。
雅清对着墨家主笑了笑,垂头小声道:“家主。”
墨家主低头看着她羞涩的脸,依旧觉得顾知非说的并不是真的。
他看着雅清从小长大,她不是这么恶毒的人。
“怎么没有去好好休息一下?”墨家主开口,“这些日子你忙着丧礼,忙里忙外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
没了墨夫人,他又几乎不操持内务,雅清自告奋勇说她可以为自己分忧,自己也就把事情交给了她。
如此想来,确实有些僭越。
他不该给雅清这么大的特权。
“不用。我不累。只是我刚刚碰见了阿染,你们吵架了么?”
提起这个,墨家主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疲惫:“我向来不懂内务,没了夫人事情总是一团糟。其实我倒也不是非要找个伴不可,可惜事情太多太杂,我实在应付不来。”
说起这个,墨家主仰头忍了忍眼泪:“想起夫人在时”
他说不下去了。
墨家主的哽咽打消了雅清的最后一点疑惑。
她原本觉得不太对劲。墨家主对夫人一往情深,怎么可能做出另立夫人的荒唐事。
可现在看来,他终究也是人,被墨夫人的病折腾得不轻,恐怕一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只是碍于和墨夫人的夫妻情分,一直都没有说出口而已。
想到这里,雅清有些得意,不觉唇角勾起,声音却很难过:
“阿染还不懂,以后他就会明白家主你的苦楚。”
墨家主看着她有些发愣。
他瞧清楚了雅清脸上的那一个笑。
他曾经是被蒙蔽了双眼,才从来没有发现过这些。
如此说来,造成爱侣死因的,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墨家主心下大恸,掩面道:“希望如此。说起来还是雅清你懂我的心思。”
雅清有些得意:“众人都说我和姨母相似。”
大概是年纪轻,她几乎把自己的老底拖了个底掉。
墨家主听她说着这样可笑的笑话,没有出言反驳。他心里很乱,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其他人。
两人简短再说了一会话,就各自离开了。
顾知非和墨染两个人躲在不远处,正在用哈哈镜观察不远处的动静。
直到他们散去后,顾知非和墨染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接下来要怎么办?”
墨家主已经对雅清的情况有了一个最基本的判断。
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辩解,雅清也绝对不是全然无辜的。
“等。”
顾知非简单的回答了他:“现在只需要一个字,就是--等。”
墨染赞同顾知非的说法:“我觉得师妹说得有理。因为除了等,我们其实还有其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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