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江明远在来陵州竞标前，对本地建筑公司做了些了解，但重点是了解国营、集体建筑企业、以及体量大的民企。
刚刚成立半年，目前尚无竣工作品的陵信地产，不在他秘书汇总资料的范围内。
若非从吴霄口音中，判定他是本地人，不然，江明远还是为，这是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个竞争企业。
本不欲多耽误时间，江明远在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女孩时，怔住了。
太像了！
这眉眼，跟他太太年轻时候，长得几乎一样啊！
江明远立刻顿住脚步，又拉着吴霄聊了一句，话一转，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女孩身上，问：“这位是……”
“我同事。”吴霄按老板嘱咐行事。
宋清宁这才上前一小步，颔首致意，言语精炼：“江总，幸会。”
江明远视线在她眉眼处徘徊许久，眯起眼睛，沉吟：“我看姑娘很是眼熟，不知道姑娘是否到过青城，又或是有没亲属在青城呢？”
“从未有过。”
江明远：“那倒真是奇了……”
大厅处，他不好贸然拉着人不放，回到房间，这才叫过秘书，让他去打听陵信地产。一经探听才知，这个成立不久的小公司所做的方案，竟也入围最后筛选环节。
“嚯？还有几分能耐。”
秘书回忆着招标负责人助手的话语神色，提示：“呃……他们不仅入围，听说，方案做得也挺出彩。”
“怎么个出彩法？”江明远站起身，踱步，“你把李总约出来，车里那两箱太平猴魁拿去……他们喜欢怎么个出彩法，问清楚了，加到我们的方案里。”
晚上，秘书回来报告，陵信的方案里附赠了一整套室内设计，从客房、会议室、大厅到庭院，应有尽有。
江明远皱眉，半晌后，道：“你明日回省城，找个装潢公司，让他们做个报价。”
秘书：“他们做的，林先生能看得上？”
“那就联系严少，让他帮着去港城找个知名设计师，林先生常住海外，港城那边的潮流定入得了眼。”
当港城设计师传回报价时，江明远已回到省城别墅里，正和夫人方蕙一起为“干女儿”庆祝生日。
江丽身着洋装纱裙，正偎依在方蕙身旁，不时给她端茶递糕点。
“姐姐，陪我玩飞机！”
一个不到十岁的小男孩扑过来，挥动着手中的飞机玩具，拉住江丽纱裙边缘，就要往院子里扯。
方蕙责怪中带着宠溺：“小淘气，今天是你姐姐的生日，不比以往，可不许你这样缠磨她。”
揪住裙摆的小手却丝毫不肯卸力，拉扯之下，纱裙已有要变形的架势。
江丽忙站起身，陪着弟弟往院子里走：“没事的，我也喜欢玩这个，还是我沾了天逸的光呢。”
方蕙不由想起她在乡下长大的经历，定是没有小儿子这么多的玩具，心下怜惜又多了几分。
“姐姐！不是这样飞的，要这样！”
江天逸做示范般，猛地将玩具飞机冲着江丽方向扔过去，江丽忙跑着去接，匆忙之下，长长的纱裙绊在院子花草枝上。
滋啦——
一大块纱料被撕扯下。
脚步顿了片刻，玩具飞机落下，重重击在她左眼侧，皮肤红肿一片，泪花冒出。
小男孩犹在一侧哈哈大笑。
江明远怒冲冲上前，训斥儿子，扬手就要揍他。
刚打了一巴掌，方蕙已冲过来，拦在丈夫身前，调和：“天逸，你弄疼姐姐了，要给她道歉，你看，姐姐裙子都被你弄坏，扣你零用钱，再给姐姐做两套，知道吗？”
江丽忙把小天逸挡在身后，抬起手腕抹了把泪珠：“爸爸妈妈别气，弟弟不是有心的，再说，飞机还是我给他买的，要怪，也是我的错……”
进了江家后，江丽认真记住每人的喜好，小心迎合，这个集万千宠爱的小少爷更是她重点哄着讨好的对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不到三年，她就坐稳了江家大小姐的位置，在江家越来越有分量。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了，唉！”
方蕙怜惜地将她扶起：“快回屋里再换件礼服，一会儿客人们就要到了。”
江丽面露难色。
方蕙突然想起什么：“是刚定做的，还没送来吧？你去二楼，在我衣柜里选一件，一会儿严太太也来，穿的像样些。”
“好，谢谢妈。”
等江丽进屋后，方蕙嗔了丈夫一眼：“你怎么还动手打天逸，小孩子又不是故意的，发这么大火干什么，瞧，把他吓得……”
江明远盘算着报价，心底正烦，一把甩开方蕙的手，斥责：“你以后对丽丽好着些！既然认下了，就当亲女儿待！”
“这是怎么说？就你会当好人，你被叫一声爸，我不是也应一声妈么？说得，好像我苛待了谁。”
方蕙眉头一跳，心下犹疑：
为照顾男人的颜面，在丽丽最初来投亲时，她只称是远房亲戚，投缘认作义女，直到她得了严老爷子眼缘，配给严少杰，定下这门亲事，才正式改了姓江。
外面有传，丽丽就是她下乡时亲生的，方蕙从未承认过，那段苦日子她再不愿回忆起，潜意识里，她宁愿没发生过。
好在，丽丽这孩子体贴懂事，很知分寸，也从不过多要求什么。这倒让方蕙的抵触之心，慢慢消去了很多。
说来也是奇怪，方蕙不知是不是潜意识作怪，她总觉得，和这孩子亲近不起来，分明这孩子哪里都好，乖巧贴心，还给她争脸面……可她就是心底亲近不了，即便知道要对她好些。
江明远阴着脸，数落：“既然都叫你妈，你就应该一个样对待，别让人看出明显的亲疏远近！”
“哎呀，丽丽都没说啥，你倒会挑拨离间，我可不依。”
“我还不知道你？”江明远哼了一声，觉得妻子不敢明面上亲近丽丽，无非是怕他多心介怀。
其实，说不介意，那是假的。
但介意又如何，亲都认了，何况这女孩有造化，给严少杰介绍过那么多对象，只有丽丽让他首肯，这就是机缘、本事！
江明远加重语气：“我再跟你说一次，在她出嫁前，务必要好好待她！”
方蕙抬头，意识到了丈夫别有深意。
“她才十九岁，离着正式嫁去严家还有好几年，你给我好生和她培养感情！别弄得闺女养不熟，忙活一场白费劲！”
江明远带着气，难得和妻子用重语气说话。
“这我知道，你放心。”方蕙觉察出不对劲，试探着问：“是不是少杰那边，给的报价有问题？”
“哼！”
江明远重重叹了口气：“就是按的市价，照这价格，去了工程款，我们再支付设计费，陵西宾馆那工程就是白白瞎忙活，一丁点也没得赚！”
“怎么会？”
方蕙不敢置信，连忙进了书房，翻看着那摞报价单，一通盘算下来，果真是没得赚，算上时间成本，那便是活脱脱的，赔本赚吆喝。
“不应该呀？照这标准，我们赚不到钱，旁的公司也无利润可图，这、这、谁还愿意拿这标的？”
江明远把材料猛地摔在桌上，气愤：“还不是那个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陵信地产！就是让这小公司闹的，整什么盖楼施工，赠送全套设计，利润就那些，这么搞，大伙都没得赚！”
方蕙吸了口气，蹲在地上，将打翻的茶杯收拾好，劝慰：
“这个陵西宾馆，也算是标志性建筑，而且这种规模一旦盖起来，就是咱们省西部第一例，这等声誉，足够让那些小公司赔了本，也要咬牙抢活。”
其实，何止对刚起步的小公司，对江氏企业，能接下这工程，同样意义非凡。只是，江明远做生意以来，顺遂惯了，说什么也不肯白掏腰包，上赶着赚这吆喝。
“不是我不能接受赔钱白干！要是这样接下来，传了出去……同行怎么看我们？以后，都比着这价，我还怎么赚钱？！”
“好啦，明远，客人们快到了，咱先不说这些，先把宴会办了，别叫人家笑话。”
江明远被夫人劝着，也进了客厅。
他虽对办晚宴的琐碎事务没兴趣，好歹也跟着参踱一二，一来是给江丽长长脸，二来，也算分心，省得自个烦闷。
自从知晓陵西的项目已无利润可图，他连去陵州出差的动力都没了。
江丽见他脸色不好，特意留心着，听他们说些什么。
得知情况，第二日，江丽主动同江明远说：
“爸，昨日听严阿姨说，要去鹏城看望少杰，要不……我也一同去，听说爸爸生意上有难处，不如我去同少杰哥哥说一下试试，让他怎么着，也得看在两家交情份上，帮爸爸想想办法才是。”
“难为你有心了。”江明远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有把握么？”
江丽轻轻摇头。
她和严少杰统共只见过几回面，说过的话还不如江明远和他说得多，二人甚至没私下相处过一分钟，若说依仗严少对她的青睐，连她自己都不信。
但，旁人都说，严少杰对她是不一样的。
就连严少杰的妈妈也这么说，江丽想去试一试，就像当年，她毫无任何把握，却带着方蕙写给她那便宜妹妹的信件，只身来到省会一样。
虽然，方蕙没认下她，可是那又怎样……她顺利住进了江家小洋楼，三餐有专门的厨师做饭，日常起居有佣人伺候，出门更是有小轿车，衣食住行是她原先想都不敢想的……更何况，平白得了这些，她在家里却什么家务活都不用做，比在宋家村轻松太多！
唯一需要的，只是打扮的光鲜亮丽，陪着方蕙参加太太们办得宴会。这简直就是梦中的生活。
江丽把照顾、融入这些人当做谋生的事业，放低姿态，认真对待。此刻，她主动解忧，道：“虽然没有把握……”
“但，我愿为爸爸去试一试，不成最多是我舟车劳顿一点儿，没什么要紧的。可万一少杰哥哥愿意帮忙，爸爸这些天的忧虑，不就解开了么？”
江明远频频点头，看这刚改成跟他姓的女孩，开始觉得顺眼了。不管她是谁生的，能这般贴心顺意，就算是亲生女儿，也未必做得来。
心里想着：横竖，女孩儿过几年就嫁出去，又不涉及分家产、股份。对他有用，将来多添些嫁妆便是。
江明远也打算试一试，那位连亲叔叔面子都不给的严少爷，对她能有多特别。
“你去吧，我这就叫秘书给你订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