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车子在雪路上滑出几米,才刹停住。
好在有惊无险。
司机摇下玻璃窗,探出头对着截车的青年大吼:“你他娘找死啊?!!”
青年抹了一把汗,额前几缕黄毛还挂着雪花,被骂也不恼,快跑至车窗边,恬着脸赔笑:“大哥,真对不住,我在这儿招了半天手,前面过去的车理都不搭理我!好不容易才又等到一辆……”
“大哥,救命要紧,我哥就在前面河沟里躺着!这么冷的天,久了人就没命了!求求你,救人要紧,等您把我哥拉出来,我任您打一顿都行!”
青年说着,将一盒烟塞给司机李通,见被拒绝,对方没绕开他开走的架势,寻思有门,赶忙又探入怀中衣袋,要掏钱给他。
宋清宁刚为拿毯子解开了安全带,突遇刹车,顿时被惯性甩到前围板上,重撞了下滑落到这座下面,此刻正扶着后腰爬起来。
还好雪地中师傅开得不快,又是点刹,若是急刹,她不得给甩前玻璃上去……
宋清宁爬起来后第一时间看向罪魁祸首:他头顶的小黄毛,好像有点眼熟。
“漂亮姐姐!是你!”
王凯先认出了她,后腰背撞击的疼痛,让宋清宁满脸麻木,见她毫无反应,王凯把着车窗,将两根胳膊都伸了进去,生怕他们不理会:
“我是在夜市上帮你抓小偷的人呐,你可不能忘了我,快救救我哥!”
宋清宁:……
顺着王凯指的路,几人很快找到河沟里翻下去的车。
只是,现场远不像王凯所说性命堪忧。一辆卡车倒扣在河底,有个满身血污的人,正自己挖松动了车斗下面的冻土,正要从车下爬出。
他浑身泥泞,手上、脸上等外露皮肤上,血泥混合。
王凯声音在寒风中发抖:“你、你、是人、是鬼?”
于越气不打一处来,使劲儿往外挣,想窜出来,楱他一顿。
他们这次运输,帮大客户顺路稍运一副装裱好的长画,此段道路颠簸不平,于越担心把东西磕坏,让王凯去后面看着。这小子看了没一顿饭的功夫,就嚷嚷着快要冻死,央求换他开车暖和一会儿。
于越想着,他好歹有驾照,雪天行车路况复杂,就当让他多加练习……谁知,这一练,就翻沟底,还把他扣在车下!
这也罢了,于越命大没伤筋动骨,可这臭小子竟撂下他,半天没了影儿!要不是他自己挖土出来,再等下去,没摔死也得冻死!
于越半只身子已探出,李师傅快步上前,和王凯一并发力,将人给拖了上来。
“哥,我不是故意的……”
王凯看见那沾着血污的拳头,瑟缩了下,眼睛一转,忙转移注意力:“哥!等等!车翻了后,我马上去拦过路人帮忙,大雪天外出的人本来就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多亏有漂亮姐姐相助,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于越一把掐住他下颌,将剩下的话摁回喉咙。
车翻下去后,若是王凯不跑,二人一内一外共同使劲,他能更早些出来,这小子现在还敢扯什么救命之恩!
“不必客气,我们也只是搭把手。”
一道熟悉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于越看向司机身后,被大厚棉衣从头裹到脚的、外形分辨不出男女老少的人,见她摘掉帽子……
正是宋清宁。
嗯,谈救命之恩,也不是不行。
李师傅用了几根粗绳索将车从干枯的沟底拖上来,先去医院,索性只是皮肉伤,包扎后,又把他们拉去汽修店。
两辆车一前一后,路上全无交流,临别前,宋清宁突然问了句:
“忙完回家?”
于越:“嗯,你别和爸说。”
“知道。”
王凯听着这简短对话,整个人呆住,等人走后,拉住于越,震惊地问:“什么情况,刚刚在医院发生了啥?我就去买午饭的功夫没看见你们,这、这啥进展?哥……你这就以身相许了?”
于越垂着视线在想些什么,没理会,也没反驳。
看在王凯眼中,那就成了默认,震惊道:“虽然那姐姐是真长得漂亮,可你这进度,也太快了吧?村里你那过了半截门的媳妇咋办?你们领过证么,领了得去民政局办离婚,不然重了算犯法,要蹲监狱的……”
王凯在外混了几年,懂了些法。
本不想搭理,任他聒噪,却听着越发离谱了,于越斜了他一眼,指节捏地咔吧响。
王凯只觉皮肉一紧,赶忙改口:“别打!哥,你打疼我事小,扯着伤口不值当!这就快过年了,你不还担心于叔知道,年后不让你回南粤么!”
于越停住手。
王凯:“我二哥在信中说,于叔生意做得挺大,其实,你不回南粤,爷俩一同在本地做生意也不错,就是可怜南粤那几个整天惦记你的小姑娘,郎君一去再不归……呜呜……”
下颌被单手擒住,差点捏脱臼。
王凯满眼控诉:“哥,你还真动手……”
于越:“长点记性,以后嘴上把门,别瞎说没影儿的事。”
于越等伤口养好,赶在除夕当天回到家中。
北沙村边,空闲已久的老宅再度冒气热烟。虽已在陵州置办了宅院,可在于世诚心底,老宅子才是根,平日里不住就罢了,过年还是要回来。
代销处被邻居老王家打理得很好,连三间门店旁边,于世诚的卧室,王建良两口子也时常轻扫。
得知于世诚要回来过年,还提前给他晒好被子。
于老爹边包着饺子,一边记挂着:“宋丫头年夜饭可咋吃?”
于越没吭声,心道:既然不放心,还非得回老宅做什么。
于老爹:“待会提前煮熟一锅,你给她送去。”
于越看着外面阴沉天色,没吭声。
“听到没?”于老爹拔高声音,又追问了句。
“好。”
于越应下,他将保温饭桶挂在车把上,骑了没到一半,大片雪花飘落。以前,他爹腿疼比天气预报还准,现在竟还没他敏感……看来,这段时间,腿恢复的不错。
宋清宁将众人放回家过年,自己守在空落落的场地。
她也仅在仓库区安排人轮值班,前院办公区域空空如也,只有门外一大一小两只狼狗陪她过年,
空寂敞亮的院落,总算还有点其他动静。
窗外大雪。
大片大片从灰蒙天上掉落,比鹅毛更沉重。
屋内炉火烧得旺,但窗户缝隙中,依然能察觉到外面天地间的寒意。宋清宁瞅着越发阴沉的天色,裹上大棉袄,开门,冲着院中狗屋里两只黑影招手。
“下雪了,你们进来吧。”
“汪、汪。”
伴着清脆的叫声,两只黑影窜入,虎子还不忘叼着它的铁碗。
宋清宁添碳,将火炉烧得更旺些,转身进厨房,拿下挂在墙上的一大块肉,一切两半,拿了大块的肉放入虎子碗中:“你们也新年快乐。”
“汪——”
小块的,她放入外间屋炉子上的锅中,回忆着于老爹做饭的步骤,加水、加盐,回了卧室坐等煮熟。
外间屋中有台电视机,她打开,听着春晚喜庆的背景音,人靠在卧室火炉旁,上下眼皮缓缓磕碰。
慢慢地,伴着煮肉的香味,宋清宁视野朦胧。
恍惚间,她仿佛到了另一片陌生区域,四周虽是正在盖的楼房,城市中到处可见塔吊车,一切蓬勃发展。
看河边那片区域规划情况,宋清宁隐约猜测,此地像是省会青城新区,未来,这里会成为新的中心商贸区,而这时,地标建筑还没封顶。
步伐缓缓走向前,不受她控制,宋清宁感受者身躯被另一股力量操控,正像那施工的建筑走去,登上桥,缓缓往前走着。
这桥有些熟悉……宋清宁后世来过这里,她有个重要奖项,就是在这楼中拿的,当时,刚获完奖,她还在这桥上拍了张照片留念。
脚步不受控制走到最高点,正是她上辈子拍照的地方,一股强力突袭后背,身体腾空而起,又快速跌落……
汪、汪——
清晰到像真实的窒息感将她笼罩,宋清宁开始拼命挣扎,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沉下去。
仿佛有水藻缠住四肢,让它们不能按照自我意识而动。
水呛入鼻腔、肺部,竟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宋清宁痛苦万分。
汪、汪、汪——
水进入耳道,让她几乎无法判别声音,只有越发尖锐的狗叫声,得以勉强传入。
水下哪里来的狗叫?
这是宋清宁意识涣散前,最后的念头,而且,这叫声好像有点耳熟,像虎子的声音。虎子不是赵刚给她看院子的狼狗么?
她刚把狗放入屋中避雪,顺便陪自己守岁……对啊,她在屋里烤火炉、听春晚守岁,哪里来的水?
拼劲全力,抓住这屡意识,宋清宁奋力挣扎,终于,伴着越发凄厉、狂躁的狗吠声,睁开了双眼。
咳、咳咳——
刚醒,就被浓烟呛到直咳嗽。
宋清宁看着房顶飘着足有半米厚的烟雾,呆愣一秒,梦境的影响散去,现实回归,表情空白的人,这才想起,烟是从外间屋飘进来的。
炉子上炖的肉???
宋清宁推开门,果然,看见锅外已成焦黑色,浓烟正往上升。
这是煮过了吧?
要怎么处理?
汪、汪、汪——
狗吠依然不停,宋清宁余光观察道,虎子在冲着门口方向狂吠。浓烟挡住玻璃,让她看不清外面……
不过,敏锐的听觉,还是捕捉到嘈杂、狂躁的狗吠声中,夹杂的拍门声。
而且,那拍门声也带着狂躁,还越发急促。
大雪除夕夜,哪有正常人串门,是谁?
宋清宁木然转过脸,隔着浓烟,隐约好像看见,门在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