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陈如月最近常驻三王庙编织厂，拉着几位编织能手商讨几款新包的细节，那痴迷程度连宋清宁都意外。
样品一件件打磨做出，她们又招了几名裁缝、缝纫学徒工，分编为四个小组，留一组在陵州城缝制帽子装饰，其他三位组长，与陈如月一同驻扎在陆家编织厂。
陈如月对此系列产品精益求精，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忙的时候，直接住在工厂宿舍，顾不上回市里。
还好佳佳懂事，体贴她妈妈工作辛苦，两三天见不着人，竟也不哭不闹，任由李兰花接送她去上下学。
宋清宁时常觉得，她大院住的两个小娃儿，都乖巧的令人心疼。
陵州城西郊的院子里，比起平日，清净了许多。
倒是三王庙村南编织工厂热闹非常，除了在此上班的七八十口人，时常有村民前来围观，有些只是没事儿闲看热闹，更多的则是想混个熟脸，盼着下次招工时，能被优先录取。
连于老爹都来看过两回，但他口中要来送砂子水泥的于越，却是自始至终没露过面，在厂房盖完，投入使用后，别说成吨的水泥，连一粒砂子影都没见着。
以至于老爹最近见着宋清宁都讪讪的，面上很是过意不去。
宋清宁完全不在意。
那些建材她一早就让陆新廷买齐了，本就不用于越添砖加瓦。
她安慰于世诚，道：“叔，没事，也许于哥忙着，没看见您的信呢。”
于世诚沉着脸，猛抽旱烟：“哼，那混小子就是到处瞎晃，我看他心里就没这个家！”
“可能是换了干活地点，收不到信很正常，现在南边治安好一些了，小伙子在外面不会出事，他安定下来，肯定会给您寄信的，说不准，过几天就能收到。”
宋清宁看得出，每次于老爹数落、臭骂儿子时，就是挂念他了。她轻声安慰，语气非常笃定，旁人她不知道，于越，她是有记忆的。
按剧情走向，他此刻，大概是在南部几个省份倒卖建材，五六年后，他的分厂会开到本省省会去，还和江家、顾家有生意往来……
只是，那都是几年后的事了，目前大佬应该还没发家，很可能只是个卖苦力的建材小贩，生意起步最难，特别是他这行当，居无定所，收不到家中信件，太正常不过。
宋清宁笃定安慰：“叔，您就别担心他了，肯定没事儿。”
“咳！我能担心他？！”于老爹被道破心事，面色一红，掩饰：“一混小子在外面，有啥好担心的？总不至于饿死！”
宋清宁微笑：“那必然不会，他会赚很多钱，将来接您去享福。”
于老爹被烟呛了一口，猛咳了几声，道：“我可不指望他，现在顿顿都能吃上白面，这日子就够好了，我把他拉扯大，看着他成家娶上媳妇就成，就算对得起……”
说着，突然意识到不该当着她面提这茬，顿时息了声。
宋清宁毫不在意，打量着外间屋里三个货架上，稀稀朗朗摆的货，说：“这才到哪，以后日子定会更好，不止能吃得上面食，将来还是顿顿吃上肉食鸡蛋，孩子们都有钱上学，老百姓生病了还有钱看医生……”
“对了，叔，您的腿要不再去医院看一下？”
于世诚沉吟片刻，代销店的盈利，他手头攒了几百块钱，头一次没直接拒绝。
宋清宁见于老爹有所松动，又加了把劲儿：“您还记得医院赵护士吗？她爱人在东区医院骨科上班，我拖她问过，您这腿还有的治，这雨季又快来了，不如咱最近就去挂号瞧瞧？”
于世诚：“这……”
宋清宁猜出他担心什么，笑道：“花费不高，我都问好了，您啊，放心住。”
于世诚上次住院近半月，花了不足五百块，有了参照，便觉得那也不是不可攀的高地，又琢磨了半分钟，点头：
“再看看，要是过些时日，疼得厉害就去……不过话得先说好，这代销店赚了钱，住院费我自己出，可不能再花你钱了。”
“嗯。”
宋清宁随意应下，在她看来，这点钱无所谓。
宋清宁执着于赚钱，对身边人花钱大手得很。
不止对于世诚，她给陈如月、李兰花的女儿卖衣服、买玩具，都是成堆、成箱的批量买。
带孩子逛一天游乐园、百货大楼，随手花掉三五百块，眼都不眨。基本上，俩小姑娘在商场看上啥玩具，通通让她俩抱回家。
俩小娃儿除了各自妈妈以外，最喜欢的人，就是肯陪她们玩儿、又有求必应的清宁小姨姨。
自从陈如月挑起女包生产线大梁，在过渡阶段，忙得不可开交，宋清宁替她搭了把手，主动接下了不少原由陈如月打理的时期。
比如，水果批发、零售。
在王忠外出时候，她又出现在陵东区疗养院门口的水果摊前。
进了六月份，果篮再次推出新搭配品种，宋清宁也乐得看管几天，顺带做个市场调研。
在她看摊子的第一个周末，遇上来疗养院的周晨。
周晨每次来疗养院，还是会下意识往斜对门的小摊位处，扫一眼。虽然，明知她已有一个多月没曾出现在此。
理智告诉他，没必要，那处不会有他想见的人，最多是见着那总不给他老脸色看的王木头……可，每当路过，他还是下意识就看过去。
今天，她居然在！
周晨眨了下眼，确认自己没看花。
自从拿到专利证书后，他已有近一月没再见着宋清宁了。周晨按下心底的激动，吸了口气，四平八稳地走到摊前。
一如首次见到她的春日，那道清瘦的身影坐在摊旁，垂头在速写本上描画着什么。脊背笔挺，脖颈轻弯，几缕散发垂过耳侧。
风一吹，发梢扫过纸面。
周晨的心上如同有什么划过，他抬手轻按在心口，屏住呼吸，没发出一丝声响，只定定地看着她。
像要把这个人，印在眼底。
周晨也是忙习惯了，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有一天，像这样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静地看着一人，竟觉岁月静好。
他竟希望时间能定格在此刻，将事业、前途和那些繁琐诸事通通抛去，在一处安宁的空间内，只剩他俩人……
周晨开始意识到，这种想法，意味着什么。
“老板，要个果篮。”
午间难得的宁静，被人打破。
周晨侧目，还未及表达不满，那人上前一步，将他挤到傍边，道：“不买别挡路，你都站这儿好几分钟了。”
周晨：……
那顾客感受到他极不友好的眼神，怼道：“瞅啥？人老板摆摊做生意，不掏钱，光瞅，果篮能成你的？”
“怎么说话的？”周晨皱起眉，他不要面子了么。
宋清宁好笑地看着摊前人，挑了个满的果篮递给顾客，对方付钱，利索离开。走之前，还斜了周晨一眼，神情像在看变态。
周晨：“我不是……”
“又来看导师啦？”宋清宁微笑岔开话题，快速按记忆中他老师喜好，搭配了一个大果篮，给他。
周晨伸入口袋，要拿钱包。
宋清宁止住他动作，道：“送你的，不用给钱，你都帮过我这么多忙，看上哪个直接拿，不要见外。”
周晨莫名就想起了刚才那人的话：只瞅瞅，还真瞅成了自己的。
不过，她这种熟络，正合周晨心意，他趁机约人：“好，不见外，果篮我拿着，等会请你吃饭吧。”
“你不是要去看望导师吗？”宋清宁疑惑，她摊位上，刚用三个小果篮，拼凑出了这个旗舰大篮，剩余的已经不够搭成一篮子再卖了，准备收摊回去。
“我这就回去了。”
周晨立刻改口：“老师家已经去过了，我也准备回去，一起吧，正好顺路。”
宋清宁心道：可是！你刚还要卖探望礼品啊？！
在周晨真挚的眼神注视下，宋清宁咽下唇边的话，犹疑：“……呃，好。”
刚要收起摊位，面板还未来得及折叠起，疗养院方向传来一声呼唤：
“哎？小周？”
来人是一位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妇人，仪态上佳，保养得宜，遍身优雅气质，连鬓角白发都给她增添了时光的韵味。
正是他师娘，顾知娴。
说话间，顾师娘已走到摊位跟前：“真是你啊，小周，刚远远看着像你，我还以为花眼了，啥时候到的？又来看你老师啦，哎唷，老头子刚才还念叨你呢。”
周晨：……
顾知娴眼神从周晨身上掠过，移到他身后的女孩身上，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不像寻常的摊主、顾客。
“小周，快到饭点了，来家里吃饭吧？正好薇薇也在，她爱吃这摊上的果子，还是你上回送她后，她才说这家水果比旁处的好吃，我就过来买点，可不就是巧了，正好碰上你。”
“师娘，我……”
顾知娴从精致的皮夹中，拿出两张大团结，放在摊面上，回头热络地拍了周晨胳膊一下，笑道：
“我就知道，你小子又要乱花钱……哎呀，到老师家里来，又不是外人，以后别买东西啦，你可得省着点，成了家，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姑娘，以后别卖给他，放着，我叫人过来买。”顾知娴含笑嘱咐宋清宁一句，优雅侧头，对着周晨示意：
“来，你拎上。”
周晨站原地，纹丝不动。
“小周？”
顾知娴回首，讶异：“走吧？薇薇和你老师还在家里等着呢，咱们回去，才开饭。”
“师娘，您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