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离婚
在苏家村,十户人家里有六七户是姓苏的,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沾亲带故。
彭泽远知道,自己在这里惹不起任何人,他只能告诉自己冷静,同时也劝告对方冷静。
只不过才出了两拳,苏杭根本没打痛快,更不觉得解气,他刚想再上去揍人就被苏敏拦住了,“快住手,泽远是有错,但你也不能打人啊~快一边呆着去,大人的事你一个小孩儿别瞎掺和1
说着,她把苏杭拽到身后,视线迎上彭泽远那控诉的目光,神情坦然,“泽远,老四还是个孩子你别和他一般见识,至于离婚的事……我就这一个妹妹不能不管,劝你还是早凑钱早离婚,大家都解脱。当然,如果你俩又不想离了那再好不过,等明天你跟学校多请几天假,留在村里好好和绣儿培养一下感情也行。”
这段话很迷,直接把彭泽远弄懵了,他猜不准苏家的意思到底是同意离婚还是不同意离婚?
想到京市的母亲和钱珊珊,不管他们同不同意,他都必须离!
怕苏家反悔,他捂着受伤的半边脸蹙眉问道:“你们想要多少钱?我掏。”
大不了就打欠条呗。
虽然丢人,可他现在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别家的姑娘结婚不算三转一响,彩礼少说也要一百块钱,我家绣儿跟你吃苦这么多年,你觉得你应该掏多少彩礼?”
事到如今,没必要再顾念旧情,苏敏见他还在犹豫,心里不禁冷笑。
也只有她妹那样的傻蛋才不在乎彩礼,结婚四年凭啥他一个字儿不蹦想离婚就离婚?美得他!
三转一响全买下来少说也要四百多块钱,那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彭泽远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姐,我真没那么多钱……”
“咱们也别废话了,只要你能补上三百块的彩礼钱,我现在就让绣儿跟你去离婚,其他一切免谈。”让他拿出五百块钱有点不太现实,苏敏说了一个对方差不多能接受的金额,至于他要怎么凑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
在这个家,凡有大事发生都是苏敏帮忙出主意做决定,此时,其他人对她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
知道大姨子说话办事从来说一不二,彭泽远只能退而求其次看向苏绣,“不然这样吧,我先打张欠条,等有钱了一定还上,苏绣,你看这样行吗?”
他知道,这一屋子人里只有苏绣最好说话。
怕苏绣真会傻乎乎答应,刘萍枝赶紧插话,“那不行!今天你不掏钱就别想离婚1
以后她闺女要养活仨娃,哪哪都是花销,而且孩子们都小,这三百块钱听着挺多,实际上就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这钱又能花多久呢?
他们要欠条有啥用?远水解不了近渴。
彭泽远在这里下乡七八年,凭着圆滑的处世态度也积累了一些人脉,如果他想借钱很轻松就能借到,就看他想不想而已。
见苏家人死咬着三百块钱松口,彭泽远纠结一瞬还是妥协了,“我一会儿去趟县里看看能不能张罗到钱。”
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就怕苏家觉得他借钱容易再坐地起价,到时候有可能三百块钱满足不了他们。
像是害怕他们反悔,待一切商议好后他借来一辆自行车便去了县里,这一去直到天黑才回来。
五毛、一块,零零碎碎一堆毛票放到桌子上,彭泽远抻了抻褶皱的衣角,语气中透着一丝轻松,“这是三百块钱,苏绣你数数吧。”
苏家人不知道他从哪弄来的钱,也不想知道,刘萍枝怼了怼苏绣的肩膀示意她把钱数一数。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他们还是将要离婚的夫妻。
苏绣盯着那一堆钱,心情有些复杂,当初体谅他家庭条件不好,又独自一人在外乡生活,她没要过男方任何一样东西。
假如那时他们结婚,彭泽远能拿出这三百块钱当彩礼,哪怕再少一点只有五十块,她想她也一定会非常开心吧?
谁不希望自己能够风光嫁人?这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情,而是那个男人愿不愿意给你这份心意和重视。
可惜,她现在懂了,也晚了。
默默数完钱,苏绣轻轻点头,“嗯,钱数正好,明天早上八点咱们去民政局离婚。”
面对她的冷静,彭泽远的心里说不上来得别扭,最后他把这份别扭归类于不习惯。
他还是怀念曾经那个美丽温柔的苏绣。
这一夜,苏绣又做了噩梦。
在梦中,二朵三朵死得很惨,画面反反复复出现,直到从梦中惊醒过来才算结束。
孩子的事只能等到离婚之后再商议,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苏绣早已穿戴整齐坐在炕沿边等待。
可能是知道今天会有大事发生,一朵一改平时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就从炕上爬起来了。
她伸出两只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脸懵懂地问:“娘,你是不是要去离婚?”
“你听谁说的?”苏绣心里咯噔一下,并不希望女儿知道真相。
“昨晚我听舅妈跟我姥说的。”一朵睁大眼睛充满好奇,“娘,啥是离婚啊?”
一朵才三岁,苏绣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假如我和你爹分开过,你会难过吗?”
对于一朵来说这个问题有点深奥,她歪着头冥思苦想半天才回答,“他讨厌,我不喜欢他。”
见她对两人分开的事没什么抵触,苏绣偷偷松了口气,她轻抚女儿的头顶柔声问:“娘一会儿去县里办事,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提到好吃的,一朵对大鱼给的那块“糖”一直念念不忘,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奶声奶气地说:“娘,我想吃橘子糖。”
“行,乖乖在家听你姥的话,等娘回来给你带糖吃。”苏绣抚上她那肉嘟嘟的小脸蛋,声音有点哽咽。
作为一个母亲,不能让自己的孩子生活在完整的家庭中,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们。
如今她能做到的只有对他们更好一点,用更多的母爱填补那份欠缺的父爱。
怕离婚的过程再出什么变故,苏敏和苏杭主动陪她去县里办理离婚。
在今年年初,村里已经通了去往县城的小客车,几个人坐上车,各怀心事,气氛有些低迷。
在车上难免会碰到几个熟人,有人问他们干什么去,苏敏和人家谈笑几句全都给应付过去了。
望向自信开朗的苏敏,苏绣的眼里尽是羡慕。
从小到大,她打心底崇拜这个姐姐,好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在她姐面前这都不算事儿。
就比如和彭泽远的婚姻,有时候她会想,如果自己能像她姐那样有本事,那么现在的结局会不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汽车缓缓启动,外面是不断后退的苞米地。
她把额头抵在窗框边,就这样望向车窗外默默看着,萧瑟的景色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股淡淡的悲凉在心头涌动……
从苏家村到县里,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等他们到达民政局时正好是早上八点钟。
工作人员见一大清早就有人来办业务,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你们是办理结婚还是离婚?”
“离婚。”苏绣从挎包里掏出几年前办的结婚证和户口本,一脸平静。
工作人员用余光扫了下眼前这对夫妻,女的灰头土脸,男的光鲜亮丽,从穿衣打扮就能看出他们离婚的原因是什么,于是也就没再多问。
整个流程只用了五分钟,“哐哐”两个红戳按下去,离婚手续就这样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