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乱步大人的机械女仆
店长看到少年低着头不说话的罕见模样，内心的火气却并没有减少半分，拔高嗓音接着阴阳怪气：“努力什么？努力让我的店最后血本无亏？”
“那还是算了吧，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赶紧给我滚回家去1
在店长即将在愤怒中迷失自我的时候，便利店的自动门悄悄打开，露出了门外纤细的身影。
温柔礼貌的女性电子音在头顶响起：“欢迎光临。”
“请问有人在吗？”
是有些冷淡的少女声音，却很悦耳。
细听之下和门口迎宾的电子音有点像。
“不好意思，这位客人，刚刚发生了一点小事……您需要什么？”
店长强压下火气，立刻换上一副热情的笑脸从靠近里侧的货架加快脚步走到门口收银台处接待客人。
年轻的客人看了看空无一人的收银台，又突然转向货架的方向，似乎早已透过重重货架，看到了正向收银台走近的她。
看着那双奇特的，不太像人类的棕红色眼眸，店长浑身一颤，脑子里莫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这位客人有点奇怪。
常年在横滨生活，再不寻常的事情在这里都变得稀疏平常起来。
而作为在这里开店多年的店长，她对于任何异样的表现和预感都十分谨慎。
但是看到少女纤细而毫无攻击力的手臂，白皙柔软的皮肤，还有那副礼貌温和的态度……
店长立刻否定了自己虚无缥缈的奇怪预感，并自动自觉为少女的奇特之处找到了理由。
那、那也许是最近年轻人中间流行的美瞳吧？最近的孩子审美都奇奇怪怪的，至少她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潮流了。
而且少女在看到她之后也并没有做出奇怪的事情，这让心底有些害怕的店长松了一口气。
“抱歉，其实我来这里是想问一件事情。”
少女在买下便利店一堆新上市颇受小孩子欢迎的零食之后，从身上掏出了一张照片放到她面前。
“请问您见过这个孩子吗？”
啊，是弟弟离家出走了吗？还真是个负责的姐姐埃
店长这样想着，然后随意的一瞥，却被上面那张熟悉的笑脸惊到，“这不是江户川吗？1
“您认识乱步大人吗！？”
小玉惊喜到差点把照片直接撕成两半，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急忙追问：“那么乱步大人，就是照片上的这位少年，他现在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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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便利店都拥有一个充满灰尘，被各种商品和其他杂货堆满的仓库。
仓库的布局和便利店差不多，货架整整齐齐地排在一起，密集程度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
身形本就纤细的少年努力蜷缩成一个球，把自己塞进货架与货架之间的缝隙中，头上顶着一个空纸箱，自欺欺人假装自己是混入其中的大型货物。
“……乱步大人？”
在知道乱步就在这里之后，系统重新启动开启红外热像扫描的小玉在发现了角落货架处的人影后，有些迟疑地叫他。
“纸箱人”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不是江户川乱步，你认错人了。”
“可是明明就是……”而且我还没有说乱步大人的姓氏。
“我都说我不是你说的那个人啦！我是纸箱妖精，只能生活在这种狭窄阴暗的地方！我最讨厌和其他人交流！所以知道的话就快点离开1
原本清亮的少年音在纸箱中闷过之后传出来的声音便有些怪异的嘶哑。
店长跟在小玉后面，看到这一幕后无语凝噎。
这连伪装都算不上吧，果然还是个孩子，天真到有点傻，毕竟小孩子都知道不想被人发现的话要往更隐蔽的地方藏。
纸箱很厚实，套在脑袋上不一会儿就有点闷了，乱步小口小口地呼吸着越来越混浊的空气，纸箱本身带的灰尘味让他有点难受，但他还是憋住了。
“快点离开这里！要不然纸箱妖精就要死掉啦1
少年像只想要学老虎咆哮吓人的小猫崽一样张牙舞爪。
看，我超可怕的。
虽然已经尽全力表达出这样的讯息，但在旁人看来威慑和恐怖半点没有，倒是萌掉人半管血。
“那么纸箱妖精大人，您既然是妖精的话，那么一定会法术吧？”
小玉对一脸奇怪表情，并且想要说些什么的店长摇了摇头，走到头戴纸箱的少年面前。
乱步在越来越稀薄的氧气中越来越难过，对于小玉的问话听也没听就胡乱地“嗯嗯”答应下。
等到他终于抠开眼前留出的活动纸壳，让空气再次流通之后，狠狠地吸了一口清凉而带着灰的空气。
“这些是我的供奉。”
面前突然多出了一盒透明盒包装的甜点，白色的奶油和淡黄色的卡仕达酱，熟透的深红车厘子，装饰用的彩色小糖豆，无一不显示出它的可口美味。
几乎是一个星期没吃到小蛋糕的乱步感觉这块该死甜美的小蛋糕正在他面前不断搔首弄姿，浑身上下都散发出“快来吃我”的信号。
他狠狠盯住它。
可恶！我才不会被你诱惑！别小瞧我江户川乱步！
“能否请纸箱妖精告诉我乱步大人在哪里，现在是否安全呢？”
小蛋糕一点点移动，最后贴到了他藏身的货架。
“咳，一个小蛋糕只能问一个问题！所以我只能回答你后面的问题。”
“他现在很安全，完全不需要担心。”
乱步把手从箱子底下伸出去捞小蛋糕，动作快到出现残影。
“不愧是纸箱妖精，真的什么都知道呢。”
乱步听到这话丝毫不心虚地应声：“那当然了！我可是无所不知的纸箱妖精1
他从缝隙中又看到一盒与上一个小蛋糕完全不同，但似乎更加诱人的焦糖布叮
上面是一个表情呆萌的鸡蛋。
是他平时最喜欢的牌子。
“那么他为什么不愿意回家呢？”
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有一只白的似乎会发光的手和布丁一起出现在他的眼前。
“纸箱妖精”没有说话。
小玉静静地等待着。
“纸箱妖精”最后还是接受了布丁的供奉。
“……因为，那个啊，不是很那个嘛。”
少年的声音犹犹豫豫，像被攥在灼热的掌心，被温度稍微融化的粘腻巧克力。
“因为闯祸和顶嘴，被学校开除什么的，不是超级逊的吗？”
“平时在家也总是被小玉照顾，什么忙也帮不上，什么都不会做，简直像个傻瓜一样！好不容易上了学，能让小玉轻松一点了，最后却因为忍受不了学校的规矩和舍监吵架，明明再忍一下就好了……”
少年闷闷地又重复了一遍，似乎很懊悔。
“那个时候再忍一下就好了。”
他一手捏住装布丁的盒子，慢慢转了个身，背对着小玉，“所以他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再回去见她了。”
少年紧紧捏住布丁，那双翠绿剔透堪比最名贵的宝石的眼中慢慢凝结出脆弱如初冬冰面的水雾，一触即碎。
化作水滴落到那个熟悉的圆润鸡蛋人标志上。
像是它流出的泪。
“我好没用。”
“什么也不会。”
“我是个大笨蛋。”
“我最讨厌我自己了1
他慢慢地，慢慢地把头低的更低，蜷缩成最容易给自己带来安全感的姿势。
其实他是故意藏在这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的。
他想被她找到。
货架在颤抖。
滑稽地夹在货架之间的纸箱妖精在哭泣。
哭泣的纸箱妖精的腿似乎碰到了什么，他慢慢睁开眼，从缝隙中看到了摞的高高的盒子。
“纸箱妖精大人，我愿意把所有的零食和甜品都供奉给您，不需要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也不需要帮我找到他，我只是，想让您帮我向乱步大人传达一些话，可以吗？”
纸箱缓缓地，缓缓地点了头。
少女温柔地抚摸着脏兮兮而不断颤抖的纸箱，像是在抚摸一只受惊的脆弱小动物。
“江户川乱步才不是笨蛋。”
“他继承了父亲江户川武藏和母亲江户川美知子的所有智慧和才能，他很优秀，我不允许任何人诋毁他，即使是他本人也不行。”
“他现在只是还没有找到适合他的工作而已，世界上还有那么多职业，慢慢尝试，以后总会找到的。而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就是帮助他找到这份最适合的工作。”
少女说的很慢，音色清澈，像是在朗读最优美的诗歌，像是在诉说最动人的音符。
“所以，不需要内疚，也不需要担心，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我也很喜欢现在的江户川乱步，如果他能做到纸箱妖精说的那些事，那么他就不再是江户川乱步，而是让我感到陌生的其他人了。”
“我不希望那样的改变，乱步大人一直是乱步大人，小玉也一直会是小玉，这样就很好。”
她蹲在少年面前，就像两年前的那个雨天。
“他现在不愿意回来也没关系，我会在家里准备好乱步大人最喜欢的零食和波子汽水，一直，一直，一直等到江户川乱步愿意回家的那天。”
纸箱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颤抖，而稍稍挺直了一些。
“但在那之前，这就是我最想传达给他的话。”
“小玉很想念乱步大人，请不要让她在一个人的孤独中等待太久。”
他眼前那朦胧的令人生厌的黑暗终于消失了。
眉眼如画精致的少女抬手，轻轻取下了少年头上的可笑纸箱。
还没从黑暗骤然消失中反应过来的江户川乱步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笑容。
像是从黑暗中生出的雪白木槿花，用她柔软的花瓣破开黑暗，带给注视着她的人一束最澄澈的光。
“我会一直，一直，一直在原地等待您的，乱步大人，我的召唤主，我将侍奉一生的人。”
在这一刻，长久注视着这朵木槿的人，心中似乎也有一朵花盛开。
“啪嗒”。
耳边出现了花苞绽放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