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晨，湖畔，雪后。

    晨光曦微，残雪未清。

    湖边有钓叟，孤舟白发翁。

    化雪时较下雪更寒，别的渔夫们都还没有起来，严天青就已经在那了。

    他只穿一件单薄的布衣，面色却红润如常，握着鱼竿的手半分没有颤抖，眼睛平静的盯着湖面，整个人如同雕塑，仿佛在有了这湖水之前，他就已经在这里了。

    湖风也极寒，吹过他衣袖，带起他白发，好像随时会把这老叟吹进湖里。

    但是他不动，不能动，他的鱼篓依然空空如也，他要等。

    等到一个人，或者几个人到这里，再对他说那句话。

    “叨扰老丈了，敢问清溪客栈您可听过？”

    不是这句。

    他转身向声源，那是一队人马，为首的少年人不足弱冠，红裘白马，跟随十余人，皆骑峻马，白龙鱼服。那少年人下了马，遥冲他拱手，“老丈可知道清溪客栈怎么走？”

    严天青将身子侧向少年所在方向，目光却探向身后船舱位置。没有回答。

    “老头儿，我们公子问话，知不知道的你倒是回一声啊！”

    “不得无礼。”红裘少年斥责了侍从，“叨扰老丈了，我们走。”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拿出些银钱。

    严天青将船泊于岸边，自己坐于船头垂钓，从少年的角度看去，老人衣着单薄，鱼篓空空。

    “天气寒凉，还请您快些回家吧。”，少年也不等钓叟答复，直接将钱袋置于地上，翻身上马离去。

    “这次又不是，都等了快半个月了。”，乌篷船帘被掀开，一少女弯腰踱步而出，切齿道：“那张大怕是没说实话。当初真是便宜他了。”

    在张大彻底变身为桃树前，她逼问出了这些人贩子的接头地点和暗号，可等了那么久，却毫无消息。加上自己受刑昏迷的时间，已经有将近半年了，这半年又该有多少凡人受害，想到此，少女恼怒至极。

    “怀愫上仙息怒，百年时光漫长，不必急于一时。”严天青劝道。

    “我是关心这个吗？还有现在我不是上仙了。土地不必如此称。”

    “小老儿这一时改不过来呀。”，严天青低声道，“我知怀愫上。。。姑娘是心疼像方萝一样的受难女子，可那个张大死到临头了也没句实话，现在呆在这儿只能浪费时间呀。”

    怀愫缓缓点头。

    “那不妨我们就先回去吧。方萝应该已经做好早饭了。”怀愫被贬，仍为仙体，与严天青等地仙一样早已辟谷，方萝烧的饭也就只有她自己吃，但是人间炊烟的味道总是令怀愫心情愉悦。

    “确实啊，没有什么比早饭更好的东西了。”，怀愫上岸，捡起方才少年放在地上的钱袋，掂一下，沉甸甸的，“也不知那人是个什么身份，年少不知柴米贵啊。想当初我累死累活，也就赚了一点路费。。。”

    怀愫忽然沉默。。

    严天青知道她沉默的原因，因为她想起了身为“乔青”的日子。逝水曾与他讲过，她被凡间亲人虐打，出卖，她身为乔青的大半辈子，很不好过。

    “凡人一世于姑娘而言，不过浮生一梦，而对真正凡人来讲，修短随化，如浮蝣朝生慕死。仙途漫漫，上神不必为了不值得的人神伤。”严天青劝道。

    怀愫明白对方的意思。曾经伤害自己至深的人，在即使已贬为地仙的她面前，也如蜉蝣般渺小，完全不必神伤，更不必挂心。

    她只是遗憾，如果命格没有被做手脚，她也许真的会体验到不尝人间八苦直接结束的完美历劫。

    还有一些后怕。乔青被至亲出卖。但怀愫可以救她，怀愫若也遇到这种背叛呢，谁又能救她？

    “姑娘，咱们还不走吗？”土地询问道，他耐心极了，因为时间会冲谈一切。

    “方才走神了。”，怀愫努力不再去想那些，“在吃饭前土地公可否先帮我个忙？”

    “乐意之至。”

    “请您神行之术帮我去乔家村，有些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