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陈晓辞去了上海的工作，回到家，迎头一顿劈头盖脸的暴风骤雨。
父母气炸了。
“你头昏了，好好的工作不要，跑回来收废品了，”
“当初就不同意你帮那小子，现在好了，工作都帮没了，”
“你是傻子吗，还是白痴？”
“你给我回去，回去，这收破烂地事是你能干的？就算你能干，能干出什么名堂？”
看，回收废旧电池在人们眼里就是跟回收废品一样一样的活。
她默不作声，低声说了句：“爸妈，我不回去了，工作辞了，等这边稍微上了头绪，我再回去，再说厂里我投了不少钱呢？”
一听说投了不少钱进去，父母立马连咆哮都瞬间升级成怒骂起来。
“你脑子里长啥了，全是砖块吗？”
“手里的几个钱是大风刮来的，随便哪里都可以扔？”
“让你相个亲费死了劲，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当你是个天仙呢，收个破烂你到积极了，还投了很多钱进去，你气死我得了。”
“你说你，小时侯不操心，大了反而让人操心，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想着成家过日子，你看你多大了，尽瞎折腾，”
“要知道你就想收废品，拼死拉命地培养你读书干什么，考大学干什么，你直接去收就好了，”
妈妈忍不住地哭诉起来。
爸爸唉声叹气。
陈晓默不作声，低着头听他们骂。
自己这做法，人家都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倒好，回来收破烂了，直接人往低处蹦，爸妈能一下接受吗？
更何况她是父母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大学生，硕士，整个村子里就她一个，那是走哪哪都是爸妈的骄傲啊。
还不得让他们骂个够。
她们还没骂够，小姨来了，舅舅来了，舅舅家的大哥来，姑妈来了，姑父来了，就差九十岁的外婆了。
就辞了个工作，准备收了费就电瓶，要这么隆重吗？
陈晓撇撇嘴，想美了。
犹如被关在动物园笼子里的动物，低着头，默默地听她们一个个地不停的巴拉巴拉巴拉，，，，
啊，没想到她们那么激动。
一直到天黑，她们都没走，直接在陈晓家忙碌起晚饭来。陈晓都怀疑是不是来聚会的，顺便蹭个晚饭。
那现在我可以灰溜溜地回到自己房间了吧。
“不行，你给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一项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大姑严厉地喊住她。她只好又坐下来，“大姑，我是这样想的，公司开业还需要些人手，你看看咱们亲戚家还有谁是没有事做的？”
“喔，我想想，好想你二叔家的大力还在找工作，前段时间，这个世大力的电话，你记一下，”大姑认真地翻着手机找大力的通讯方式。
“喔，不对，你个妮子把我绕进去了，叫大力和你去收废品是吗？差点上了你的当，没有人闲着，你也给我回上海去工作，你一大学生回来收废品，真是说出来都让人不相信，”
人应该有更高的目标和追求，大姑又开始了巴拉巴拉深刻地思想教育。陈晓无奈地吐口气，低着头眼睛都想闭上了。
被审了一下午了，晚饭什么时候好啊，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屁股酸痛酸痛，都怪自己一屁股坐下来没选择那柔软的沙发，竟选了个凳子，啊，真是眼瞎呀。
终于挨到了晚饭时间，能上桌吃饭吗？
被恩赐了。
刚开始扒拉饭往嘴里送，那一个个一声声地群说又开始了，可她哪里还能管这么多，只管低头埋头苦干，肚子饿得很呢。等她两碗饭下肚，她们的嘴巴都没停歇。
索性装作认真的听，毕竟生米煮成熟饭，还得她们帮忙呢。
厂里一个员工没有，自己一窍不通，不找些亲戚家闲着的，人品好，善良可靠的劳动力来共度难关怕是不行。
“晓啊，晓，咱这几家就培养你一个硕士出来，你学历最高，你看你脑子还坏掉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大舅一边拒绝这饭菜，一边用胖嘟嘟地嘴巴说。
“咳，大舅，你年年是模范队长，你们城管是怎样分配任务和考核的？”大舅一听，脸上放光，立马停下夹菜的筷子，两眼放光地巴拉巴拉讲起来。
那骄傲和得意，好容易将主题给转了过去。
陈晓终于微笑地又喝了碗汤。
装作听着认真又崇拜的样子，开始请教起怎样才能将人凑齐的问题。一大家人齐上阵，一顿饭没结束，却为陈晓凑齐了工厂所缺的人员指标。
陈晓高兴，这顿骂呀，真值。
等她们反应过来，不免又爱又恨又无奈起来。既然生米煮成熟饭，那还能怎么办，吃吧。吃不下，那就赶紧滚回去工作吧，这成了她们所有的安慰。
父母到底是父母，骂你千万遍疼起你来豪不含糊，一边骂着一边积极上阵。
退了休地爸爸直接自高奋勇地承担起了厂里的后勤工作，姑妈找来正在找工作的大力来开叉车，舅舅家的小表妹被叫来负责财务出纳，陈晓负责对接环保检查，上游大厂和开拓维护客户。
“我们要不要去给咱晓剪个彩，送个花篮啥的？”陈晓听到小姨悄悄打电话给妈妈问。
“剪啥彩，送花花篮，你还想她能干几天啊，”妈妈责备地说。
可正式开业的那天，哈哈，真的有好几只花篮送来，陈晓的心里一阵激动。那是一个人突然变成了老大，掌控一个厂子的责任感和新鲜感。
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
那东风就是亲爱地小贩们来卖货了。
具体的操作流程，方总在走之后给她发来了流程细则表。她反复演练了几次，心底虽有点怯场，但好在有了底，也便有了小小的跃跃欲试。
开张了呢。
可开张了，一上午过去了，没有一小贩来。
两天过去了，没有。
五天过去了，依然没有。
呀，怎么回事，陈晓的心里有点打不到底了。
直到一周后，三姐和他男人冲过来拖了一车的废旧电瓶来，厂里才实现了第一次完整意义上的交易。“陈总，你们开业怎么不说一声啊，发个消息啥的？”
感情你们都不知道？
自己一个人嗨起来了？
陈晓感激的哟，那叫一个手忙脚乱。让卸货师傅卸货，让大力开叉车过磅，呀，这过磅也不会用，练几次的一着急忘记了，赶紧拿来操作手册，再一步一步对着做，表妹记账算账，连陈晓的爸爸都赶紧给陈晓的男人递来一支烟。
顾客是上帝，那真的是上帝得淋漓尽致。
三姐笑着说道：“陈总，别急，慢慢来，也不赶时间，做两次就好了，”
陈晓笑笑。
“对了，陈总，你怎么也不报价格啊，给厂里建个小贩子的群，你先建咋俩的，我把那些人都拖进去，你每天早上让会计把价格发到群里，给现金还是给帐期也发进去，大家看到，就会来卖货了。
但是我估计周总家的那些亲戚肯定不会来，不过没事，还有很多不是周总家的亲戚，”三姐笑笑地对着陈晓说。
对呀，营销的活怎可缺了呢？
陈晓感激地望着三姐一眼，可心里却五味杂陈起来，对周老板，对人性，对自己的笨手笨脚，还有对未来不可知的担忧。
然而三姐走后没两天，哗啦一下来了好多小贩卖货，还没来得及细品心中的五味杂陈，就直接猛喝了一壶怒不可言的烈酒。
这帮家伙一大半都是来骗她的。
借着她的不懂，没底，天黑看不清，各种各样的招数频频使来。
什么混淆视听将真的外壳套到假的电池上，什么将电池打孔注水，注泥沙以增加重量，什么差的说成是好的，特别是那些带水的铅蓄电池，牌子就有三百多个每个牌子几百个型号，每一款都不一样都含铅量，直接是把陈晓和表妹弄懵圈了，更成为被骗的重灾区。
她呀被骗惨了。
基本找不到东南西北。
小贩们都流传，呀，这个上海来的老板怎恁好骗？
一时间县城其他三家回收商，无不露出鄙夷的笑来，那些骗子中可没少她们的眼线呀。她们幸灾乐祸，笑的那叫一个爽，废旧电池回收，可是，谁，谁王八瞎子都能够经营的，这经营第一课，谁能逃得了。
只不过，这上海来的老板似乎更傻些，多少天了，还被骗的找不到东南西北，还感激地给那些小贩递茶送感激呢。
骗骗还不赶紧关门回去。当初听说周老板甩手不干了，那给她们震惊的主要是高兴的，市场就那些货，没了周老板家得分流出多少货来。可没成想这啥也不懂的老板亲自在坐镇了，她们想看到的可不是什么力挽狂澜，而是赶紧关门大吉。
陈晓在被骗这件事情上完美的诠释了她们的美梦没让她们失望。
那痴呆也足以称得上前无来者后无古人。
整整一车32吨的货全是掺假的，还不算堆在仓库里存储的。要不是这一车32吨地货被运输至上游大厂，被质检查出来有问题，不但不盈利还亏损海海，陈晓还继续做着那自己一下上手业务的美梦呢。
这当头一棒，敲得她浑身发冷。
她怎么也不相信，那些善良可掬的脸上，那热情洋溢地话里，那忠厚勤劳地一个个小贩们怎么能那样地欺骗着她。
她可是那样真心地对着她们，感激着她们地呀。
商场如战场，她第一次认识到，商场上到残酷，人心在利益面前的卑微。
业务还要不要继续，还收不收她们的货，甚至要不要揭露出来，最为关键的是你能不能有火眼精金，让他们骗不成？再狡猾也骗不成？
这个行业的实力除了现金流就是懂行货赋予的火眼精金，她认识到了。
然而，她也惊奇地发现，在这众多的骗她的小贩子中，唯有一个人没有骗她，那就是三姐。
她心里涌起了一种欣慰，似乎在黑暗中有了一抹亮光，即使微弱却也让她心有感激。
她想给三姐发个短信，刚掏出手机，三姐的电话就来了，她连忙接听，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一阵哽咽地抽泣。
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