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你跟着姓吕的慢慢混吧，有你出头的一天。”月江巴不得林秋和她分开行动，“我祝你早日步步高升。”
“我肯定会步步高升的，很快我就能成为吕大肚的心腹，然后顺利出入主仓账房还能接近冯知府，说不定等到下个月冯忠廉祝寿我还能去冯府喝上几杯酒。”
“我已经去过冯府了，冯府没有守卫，每个时辰有两个护院巡视一圈了事。想要进去容易得很。”
“你去过还不是毫无收获，我很快就能混入他们其中，我会知道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我能看到最不能见光的交易。”林秋得知月江已经先一步潜入冯府，他心中自然不满，但是嘴上不肯服输。
两人一路上小声地斗着嘴，谁也不服谁，直到走回厨房门口两人才住嘴。厨房里干活的人抬头往这边看，月江一言不发地去水缸边倒水，林秋热情地跟厨房里的人打着招呼。
“大家好啊，我是她哥。有什么活尽管招呼我妹去干，她什么都会做。年轻人就应该多干点活，尤其是脏活累活，不要客气。”
话刚说完林秋一溜烟地跑开，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看到月江的去拿菜刀，当月江的手提起菜刀的时候，他已经跑出很远的距离。
还真有人把手里的活交给月江，月江就这样多了几份活干，一直忙到天黑才离开。
她不怕天黑，她可以选择在任何一个墙角过夜，反正她在哪儿都睡不踏实。可是最后她还是去了南区那个少年的小破屋，这算是她在延州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本地人。
她拎着从厨房偷来的几块面饼翻墙而入，屋里的少年听到动静探出头来。
“你怎么又来了。”
月江道：“我今天过得不怎么顺利，没地方去只能又到你这里来，你这里相对安全一些。”
“那你可说对了，这城里到了晚上群魔乱舞的，你孤身一人很容易被套了麻袋一闷棍。”少年拉开门让月江进去。
屋子里还燃着油灯，少年坐在桌前缝补衣服。
“你还会补衣服呢。”
少年道：“我什么都会。”
这话听着耳熟，月江忍不住笑了笑。她拿出自己偷来的面饼：“我在北门市场主仓的厨房打杂，钱还没拿到手，只能拿一点厨房里的东西过来。”
“你还说让我别去偷东西，你还不是一样。”
“怎么一样了，我这是拿，我给他们干活，他们理应给我管饭。”
“可别嘴硬，被发现了要被打断手。北门市场吕大肚的地盘，他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不是吧，我昨天才见过他，看着挺和气的。”
床上的妇人叹了一口气，少年起身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事又坐了回来。
“你是外地人吧，不然怎么会对延州这么不熟悉。”
月江点点头：“我家以前是京城附近的村子里的，到延州来寻亲，人没找到钱已经花得差不多，打算先赚一点盘缠，不然没法回京城。”
“那你还把钱都给我。”少年一听赶紧去翻放在床边的木匣子，“你要没地方去在我这住几天也不是问题，帮我照看一下我娘就行。”
见此情形月江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少年的善意如同这黑暗中那一点灯光，莫名的让人觉得心安。她觉得自己来延州这一趟似乎值得，或许她真的可以做这群人在黑夜中的微光。但愿她离去的时候天已亮。
少年拿出钱袋一回头正对上月江微笑的双眼，他疑惑片刻又变得警惕起来。
“你是真没钱还是……”
月江摇摇头：“我不需要钱。”
“真的？”
“真的，你收着吧。这些钱也不多，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敢把钱都给你自然有我的理由。”
少年想起了月江翻墙而入的身影，伸手如此利索的人怎么看都不是一般的弱女子。
“你来延州真的是来寻亲的？”少年盯着月江的双眼，企图判断她有没有撒谎。
月江只是微笑，也不回答。
“算了，我不问。”少年把钱袋又收了回去。
“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关于姓吕的。你可以选择答与不答，我不会为难你。”
“有什么答不答的，搞得像审犯人似的。我又不知道什么秘密，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道的就说，不知道的那是真不知道。”
月江的问题有些散乱，她从延州的物价一直问到□□帮派。每个问题看上去毫不相关，她似乎想把延州过往十年的发展都理清楚。
少年叫康谷，是他娘从臭水沟边捡来的弃婴。他娘在一个酒坊干活，三年前去给人酒楼送酒遇上一群喝醉的小混混发酒疯，康谷娘仅仅是路过的时候扭头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酒疯子就操起酒坛子砸在她头上，砸完还顺手推了她一把，后脑勺磕在墙上。从此以后再也没好起来，每天躺在床上，只有眼睛还能动。日复一日的煎熬，人也消瘦得不成人样，看上去她还活着，可又感觉离死不远。伤人的酒疯子就是吕大肚手下的一个小混混，仅仅是一个没什么地位的小喽啰。即便这样康谷去告状都没人搭理他，衙门一听对方是吕大肚手下干活的人便把康谷轰了出去。
“姓吕的这么大的面子？”月江皱着眉头，心中还是庆幸自己的调查方向没错，“你告诉我伤你娘的人叫什么名字，我有机会替你报仇。”
“那倒不用了，那个人去年喝酒喝到吐血，死了。”
“报应啊。”
“算是报应吧。”
“可是很多事情不能都指望着报应吧，这世间有那么多恶人还活得逍遥自在呢。”月江叹气道，“延州这些帮派一日不除，一日不得安宁。”
“除不了的，官老爷和他们是一家的。知府大人的三姨太就是吕大肚的妹妹，以前是最受宠一个。最近听说知府大人娶了第四房夫人，天天去哪儿都带着这个四夫人。估计这三夫人也是过气了。”
月江想起三夫人急冲冲找她哥哥要布料的样子。她一门心思都在打扮上，看来是要与新来的争宠。
康谷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堆，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天亮醒来只见桌上那几件破衣服已经被缝好，康谷看着那几件衣服愣了一会儿才确定有几件衣服是月江缝的，月江缝出来的衣服针脚比他缝的更整齐。
再回北门市场又是一天清早，月江每天都最早来最晚走，她很努力地想给人留下一个勤劳朴实的好映像。中午的时候月江被小厨房的老陈派去给账房那边送饭，路过吕大肚的小院看见林秋正在吕大肚身边摇着扇，他已经是一个很尽职的狗腿子了。
两人对看一眼，互相露出鄙夷的神色。
吕大肚今天哪也没去，几乎都在主仓活动。这一天下来林秋和月江碰见了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互相鄙夷地看一眼然后走开。
几次下来吕大肚都看出了端倪。
“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吕大肚坐在摇椅上晃着，喝着小酒嚼着花生米，很是悠闲的样子。
“啊？”林秋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是我妹妹。”
“什么妹妹呀，情妹妹吧。一看你俩就是私奔出来的小两口，哪像什么哥哥妹妹。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会照顾人的哥哥，我看那姑娘看着比你稳重。”
林秋嘿嘿一笑：“我们刚到延州的是住在一家客栈里，当时小月说是我的姐姐，结果也没人信。”
“看着就不像，别装了。你俩在这也没人管你，不必遮遮掩掩。”
“是是是。”林秋点头答应，心里却不乐意，他现在有些讨厌月江这个人。与这个人相处得越久就越能感觉到她身上那种傲慢与自私，选她来延州是林秋今年做得最错误的决定。
“你们为什么吵架啊？”
林秋苦着脸，他没想到吕大肚这么个男人也如此爱打听别人隐私。他开始编瞎话，他撒起谎来不如月江从容，他做不到月江满口胡言还面无表情。他的手心微微出汗，强装的镇定反而让他显得更紧张。
“我们来延州寻亲，亲戚没找到。我想干脆就留在这里找份活干，只要勤快点时间久了自然能有钱在这里落脚。她想要回去，说是这里不如家乡好。可是她在家乡已经没房子没地了，回去能干啥。我在老家还有门娃娃亲，我要是回去了就得娶别家姑娘，到时候她怎么办。”
“我看你挺机灵的，字也写得漂亮就留在延州好好干，以后好日子有的是。”
林秋赶忙点头哈腰千恩万谢。一番闲聊，他成功地把自己塑造成知书达礼、怀才不遇的穷酸秀才。月江在他口中也成了脾气古怪，不谙世事的乡下丫头。他对她一往情深，为了她不惜放弃考功名的机会，哪怕背井离乡也要和她在一起。听得吕大肚直感慨，最后不停地夸林秋重情重义。
最后吕大肚为了林秋和月江能和好还给出了个馊主意。
“女人不能哄，你越哄她越来劲儿。先晾她几天。这几天你跟着我干活，到时候你不搭理她，她肯定会主动来找你的。你混得越好她越怕失去你，到时候自然对你百依百顺。实在不行我找手下几个兄弟去骚扰她，她一害怕自然就知道有个男人的好处了。”
林秋连连摇头：“使不得使不得。小月是个乡下丫头，性子彪悍得很，一不满意了就撒泼打滚、拳打脚踢。我怕兄弟们被挠个一脸花。”他是真怕月江一生气动手打人，玄天府出来的人都是手脚利索的狠人。
“哈哈哈哈哈。”吕大肚被林秋的这番话给逗乐了，“你到底喜欢她什么呀？”
林秋眯了眯眼认认真真地想了个理由：“你看她那身段，那腰多细，还有那脸多白。她一年四季都在田里干活的，怎么晒都不黑。”想来想去这大概也算个优点。
吕大肚赞同地点点头：“嗯……眼睛也好看，就是眼神凶了点。”突然他又想起什么来，“哎，我怎么听厨房老陈说，她娘是礼部侍郎家的下人，伺候夫人小姐的那种上等丫鬟。你怎么说她是个乡下野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