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侠之大者
烟绯如此决定的理由很简单。
她喜欢欧阳！
早在五年前，欧阳花言巧语的拐骗她签下契约后开始，她就被欧阳诉说的内容所吸引。
对，在正式开始工作之后，她就明白欧阳之前答应的那些条件就像是空中楼阁，是得不到的美好空想。
但随着时间的增加，她有些明白了欧阳的用意, 已经没有了一开始那种“上当受骗”的感觉了，反而心甘情愿的继续工作。
这所学校的存在，让她认知到很多以前并不了解的事情，很多以前只是有一些概念，但没有具体实感的事情和群体，通过这份工作，摆在了她的面前。
比如说孤儿。
以前只是知道有着这样的少数群体的存在, 但具体在哪，其实是不知道的。
他们原本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他们是怎么生存的？
他们有没有被照顾到？
所有的疑问，在之前，都只是一个朦胧的概念，并没有具体的实感。
她想起自己背熟了璃月的律法，每日在璃月港中奔走，为数不清的人处理各种纠纷。
有商人，有平民，有璃月的，有国外的，他们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案子来将她的生活日常填满。
因为这样的生活，让她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璃月港中黑暗的一面。
甚至连远在蒙德的朋友优菈，在信中夸张的将她称为“守护璃月的骑士”时，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没觉得不对。
每当闲暇的时候，她会在倚岩殿门前的广场上，靠着围栏，俯瞰璃月港。
从码头到绯云坡, 再到吃虎岩, 那些繁忙的商船, 那些繁华的商业街道，那些熙熙攘攘的人流，让她坚定的认为自己也是为了璃月的繁荣，出过一份力的。
但在答应了这份工作之后，在了解，接触到这个群体之后，烟绯的内心受到了巨大震动，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自责。
自责于，自己明明是有着能力在的，但却在每天的忙碌中，遗忘了那些弱势群体。
虽然绝大多数都只是普通的孤儿，他们在七星的治理下还是可以有相对正常的童年的，那些不公只是极少数个例，但这也刷新了烟绯的认知下线。
原来，即使在有千岩军的经常照看下，也还是会有人，趁着间隙，毫无理由的欺负你，甚至伤害你。
原来, 即使是在光天化日之下，那小小的角落中，人们不会去注意到的地方，那些受到不公待遇的孩子，连“可以寻求帮助”这个概念都是没有的！
在一次次的被事件的真相所冲击之后，烟绯对这所学校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与此同时，她对欧阳当初的坚持，内心中涌现出无比强烈的钦佩感。
因为维持这所学校真的非常的不容易，需要花费的摩拉真的是海量的。
除了那些有家庭的孩子，只需要准备一顿午餐外，剩下的那一百多个孤儿，全都是学校在抚养。
衣食住行，头痛脑热，全都需要学校来出面解决。
仅仅只是这些，每年的消耗就要将近上千万摩拉，而这还只是所有开支的小头。
整个学校包括老师与护工和其他一些工作人员，一共六十个，平均支付工资按照2w来算，一年的工资支出就是1400w。
这是一笔绝对不能省的支出，而且就这，都还是所有工作人员主动降薪过的结果了。
所以一年下来，林林总总各项支出下来，总额超过三千万摩拉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甚至可以逼近四千万。
这个数字，烟绯非常明白所代表的意义。
整个璃月，虽然时不时都能听到那些大商人吹嘘说什么一趟货物贸易额能有上亿摩拉，但真正能拿到手的利润，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
按照她多年处理各类案子得到的经验，加上贵安偶尔透露的一鳞半爪的消息，她大致能推算出贵家一年能赚到的利润。
应该是比这个数字高的，这说明贵家不愧是璃月港顶级富豪。
但是加上维持贵家的运转，还有各项的开支，每年的利润也就差不多了。
因此她可以基本断定，欧阳当初说的，即使是亏本也要维持学校运转的话，不是骗人的。
对比于璃月港中其他那些大商人，大商会。
这样有温度的老板，难道不该为之尽心服务吗？
所以，在听到欧阳口中的消息后，烟绯的心里更多的是开心。
学校规模的扩大，会迎来更多学生的同时，也能救助到更多的孤儿，只要欧阳的初心不变，她就愿意继续为他工作，不求任何回报。
她想要的回报已经不在于摩拉的多少了。
在这短短的五年中，虽然毕业的孩子不多，但那几位毕业离开的孩子的确多了一些选择，不用去码头和矿厂出卖苦力，可以利用学校学习到的知识，去从事相对轻松的工作。
看着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努力下，改变原本悲惨的命运，没有浑浑噩噩下去，奋发努力向上的样子，让她的内心获得了极大的满足。
这是比摩拉还要珍贵的东西。
屋内，欧阳握上烟绯的手，说出“合作愉快”的话后，气氛就有些莫名的沉寂下来。
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心路历程，如果知道的话，他绝对会严正的向烟绯表明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
力所能及而已，不该将情感放大到如此的地步。
松开手，欧阳将那份契约收好，他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当场签下，想着让这件事就这么蒙混过去。
这种等同于卖身契一样的契约，就算欧阳厚脸皮真的签了，想想烟绯那身后的能量，也让他冷静下来了。
这玩意，还真的不好说会出什么事呢！
可惜烟绯并没有那么好糊弄，在看到欧阳没有签下，而是收起来时，就开口表达不满。
“老板，你这人果然是不可信啊？刚说好立字据的，结果你现在居然不签？”
小姐，您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卖身契？到底懂不懂什么叫自由？
我这可是在救你啊！？
欧阳看着又叉起腰，表达不满的烟绯，忽然有些牙疼。
“你这种想法，萍姥姥知道吗？”
“嗯？萍姥姥只是代替我父母照顾我而已，再说我已经成年了！早就不需要她老人家照顾了！”
好吧，果然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吗？
这就说明以后爆雷的可能性更大了，而要是真的爆雷欧阳不敢想象，总之一定非常辣眼睛。
所以还是先混过去。
想到这里，欧阳开口说道：“这件事呢，我原则上同意了。看你现在认真的态度，说明你也不认为这是小事对吧？所以你去和萍姥姥，和你父母交流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对吧？总能比你考虑的周到一些。”
晓之以理，再以长辈压之，欧阳想着这样总能先将这事混过了吧？
结果烟绯真的不好糊弄，反而狐疑的问道：“你，是对我的工作能力不满意？”
“当然不是啊！我昏迷五年，这些年来你做的一切我醒来后都慢慢知道了，我非常满意你的工作能力！可以说这所学校要是没有你，大概率早就倒闭了，连带着贵家可能都破产了。”
“那，是你嫌弃摩拉太多，想花掉？也行啊，你随便在契约书上写个金额，我无所谓的。”
你这是真的要逼死我是吧？
已经明白对方是想通过话语将他逼到角落，然后契约签下的意思后。
欧阳瞪着双眼，对上她的双眸，准备开大。
“烟绯小姐，这事真的太大，既然你一片赤诚之心，那我也不好做的太过。契约我签，但是需要印上帝君契印，让帝君做个见证，以表示郑重。”
帝君契印就是当初老家主留给欧阳遗书上的印记，这个印记是可以让大爷直接了解到契约内容的。
被逼到死角的欧阳没办法，只能这么搪塞了。
这可是烟绯啊！
这可是卖身契啊！
头一回遇到上赶着送自己的美少女啊！
还是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反正欧阳已经想明白了，无论那个帝君契印能不能印上，他自己都能不至于那么被动。
契印没印上，那说明帝君都不同意，你烟绯总不能不敬帝君吧？
契印印上了，那以后爆雷他就把契约拿出来给对方看，这可是连帝君都同意了的，你们要找茬找帝君去，与我无关，我也是受害者！
他还就不信了，早就反对奴隶制的摩拉克斯，能容忍这种虽然不是卖身契，但效果类似一样的契约！
本以为会犹豫的烟绯，听到欧阳的要求后都没有思考就答应了。
“好，我答应了！正好我会。没想到如此古老的东西，你居然能知道？”
说着话，烟绯接过契约书放到书桌上。
伸手运起微量的火元素力，在那份契约书上，刻印下帝君契印。
很快，在印记刻完后，整张契约书闪过金黄色的光芒，紧接着光芒散去，欧阳紧张的凑上去看了眼。
只见原本契印上火红色的元素力消失了，变成岩元素的颜色——契约有效！
大爷？！您老糊涂了？！
欧阳瞪着双眼，看着那表示“契约已成”的印记，百思不得其解。
这简直简直了！
总不能大爷看我辛苦，给我送美女把？！
相对于欧阳的不解，烟绯在看到帝君契印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看，现在帝君都答应了！”
说着，又一次伸出右手：“老板，合作愉快！以后请多多指教！”
欧阳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无奈的伸手再次握上那只手：“合作愉快！”
下午。
欧阳和烟绯在校长室内谈了很久，在离开时，太阳已经西斜了。
出来时，看到申鹤他们三人还在校长室外面。
“要不一起吃个饭？你和重云多聊聊？”
“好啊，重云和申鹤许久没见，正是该多些时间聊聊。”
以为申鹤和重云是有很多话要聊才会在这里等待了这么久。
欧阳就想着请客吃饭，给他们多一些的时间。
而且他说完提议后，行秋就答应了，见此，欧阳正想开口安排，就被申鹤的话语打断。
“不用了，他们在这里，只是不想下去打扫为生而已，并不是有多少话要说。”
声音清冷依旧，随着话语的落下，气氛也在一瞬间尴尬了起来。
行秋闻言后重新拿起书，装作看书的样子，好似刚才开口的人不是他。
而重云站在申鹤身边，抓着脑袋，一脸尴尬的不知道该做什么。
欧阳看了一圈，目光回到申鹤的身上：“申鹤，你身为长辈，真的不需要和重云好好聊聊吗？”
他的潜台词就是想让申鹤去多一些了解下重云的家族，她基本也算是孤儿了，但现在欧阳想让申鹤知道她还是有亲人在世的。
可惜申鹤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什么，摇头拒绝：“要说的话在这段时间里已经说完了，没什么好聊的了。”
这么干脆真的好吗？
这会欧阳有些尴尬了，但既然如此，他也不强求，离开的同时，他调侃的对行秋说道。
“你这一直说着行侠仗义，结果却是如此行径，可是不该哦？”
“欧阳家主你误会了，今日的工作量我们是已经完成了的，只是重云想多做一些，才显得我们好像在偷懒一样。”
另一边重云听到行秋的话语，赶忙跟着解释。
“是的，我们没有偷懒，今天的分配给我们的工作都做完了的。”
“那是我错怪你们了，我向你们道歉！”
说着欧阳坐在轮椅上，身体前倾，欠身道歉。
这副做派让行秋终于坐不住了，他收起手中的小说，郑重道。
“不必如此的，欧阳家主为这学校所做的一切我们也是略有耳闻的，我平生最佩服像您一样人。很有侠客的豪义风范。”
“哈哈哈，谢谢夸奖了。”
因为不熟，本来不想多说的欧阳，脑中思考了一瞬，想走一步闲棋。
因此他看着行秋说道。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既然崇尚侠义精神，不如也尽己所能的所一些事情。当然了，我不是说你们在学校当志愿者有什么不对，只是你明明有一个更该做的事情，而你还没有去做。”
“哦？请问是什么事情？”
一番话说得行秋有些云里雾里，有些不明白欧阳所指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我们力所能及的，当然会尽心尽力的去做好。”
“之前层岩巨渊发生巨变，现在矿工们被统一保护了起来，导致现在没人挖矿。因此璃月港中顶层的大商会中有一些想要囤积居奇，想趁着这次机会大赚一笔。你身为飞云商会公子，是不是也该劝劝你父亲，别做这种伤害璃月港百姓的事情？”
顶级富豪手中还有矿石这是可以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从矿工们的出货量，和收购的量，还有卖出的量中，简单计算就能得到的结果。
层岩巨渊的封印，以后矿石涨价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欧阳要的就是一个稳步的上涨，而不是那种恐慌性的非理性买卖，那样对市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欧阳这话，也不是想寻求帮忙，那些没能收上来的矿石储量，于大局没有太大的关系，两个星期之后新的矿石出产，市场就会稳定下来的。
他这么说，卖一个人情是一回事，也是借机想传个话——事情我都知道了，别太过分。
最后看了眼还在思索中的行秋，欧阳在申鹤的陪伴下离开。
“如果你父亲想通了，可以派人去总务司传话，我做主，可以按照现在总务司给出的最低价，再高一成收购。言尽于此了，再见。”
深深地看了眼离开的欧阳，行秋和重云也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时间还早，他们再加会班，收拾掉那些垃圾。
走在路上，重云见面色沉重的行秋，有些担心的问道：“怎么了？欧阳说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了吗？”
“没有，相反，欧阳家主算是好心的提醒了我，或者该说是提醒了飞云商会。”
“嗯？到底怎么了？好事？坏事？”
“好事。”
听到这里，重云更加迷惑了，他反问道。
“既然是好事，那你沉着脸干什么？”
“我在思考，该不该向我爹去说这事。你知道的，我基本不管家中的事务，很早就去古华派修行了。”
“你只是去提醒一下，没什么事情的吧？”
“你不懂，商业上，和我们行走江湖虽然差不多，都是人情世故，但具体的做法还是不同的。”
心中有些踌躇，行秋说道这里，看着被风吹着摇摆的竹林，想起刚才欧阳的话，继续开口说道。
“欧阳家主说得对，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飞云商会为了牟利，想要囤货也是商业行为上的本能，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的确该去劝劝我的父亲。”
“嗯，你想通了就好。”
“好兄弟，我现在就回去劝说我父亲。”
“等等。”
重云一把拉住想要离开的行秋，狐疑的看着他说道：“你，不会是想把我留在这工作，自己就这么跑了吧？”
“你怎么能这么想？事态紧急，我去去就来。”
“别！你跟我一起做完了再走！”
“好。”
见没能骗过重云，行秋没有丝毫尴尬的拿起工具开始清扫起来。
“哈哈哈”
某一刻，行秋突然笑了起来，让一旁的重云以为他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可能真的要有一个小姨夫了。”
嗯？？？
“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发现吗？在你叫欧阳家主小姨夫的时候，你小姨直到离开都没进行解释啊！”
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