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靠谱的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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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丽看了眼岛川，将目光移到她身后那几个表情怪异的学生身上，眼神玩味。
她记得，这正是当时围着小野绿的几个学生。
“那么，同学们，来跟老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
慢条斯理地站起来，丽理了理袖口，走到为首的学生面前，笑着看她。
“我…我们当时只是在平、平常地打闹……”那学生眼神游移，不敢与她对视，转向岛川，“是…是这个老师突然冲过来……”
“为什么不和岛川老师说说，你们当时在玩什么呢？”
丽的语气十分和善，循循善诱，仿若置身课堂，
“而且，我可是看到小野绿向你们的方向跑过去了。”
那学生紧张地看一眼岛川，张张口，又闭上，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岛川向前一步，站到丽身前，“蛇贺老师，你这是在做什么？”
仗着身量比丽高一些，倨傲地扬起下巴，斜眼看她。
“当然是在寻找线索呀，岛川主任。”丽乖巧地仰头，漂亮眼睛眨巴眨巴，高声说到，
“学生失踪，最心急的就是我们老师了！如果不能得到更多线索的话，就只能发动大家的力量一起找了。”
她声音几乎传遍半个大厅，几个在边上休息的老师都走向这里。
抢在岛川开口前，她又接着大声说，“岛川主任，您别太着急！学生失踪，您肯定是最关心的人。但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相信老师们都很愿意为我们立海大附属的学生出力！当然，我也一样。”
见有人围过来，岛川终于低下头，皮笑肉不笑地轻声说，“蛇贺老师，你可别忘了，你是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
“欸……很遗憾。我能提供的线索也只有那么多。”叹息着摇头，丽又看向那几个学生，“这些和小野绿有交集的学生也不肯多说什么。再追问下去，也只是浪费寻找的时间。”
“尽快把失踪的学生找到，您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她面向岛川，眼神正直热忱。
边上的老师观察片刻，上前问，“岛川主任，您有什么指示？”
发现四周都是老师，那几个学生纷纷低着头站得更近，不安地相互交换眼神，开口似乎想对岛川说什么。
岛川冷眼投向那学生，示意她们噤声，而后深吸口气，
“各年级组长过来集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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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了个搜查小树林的工作，丽中气十足地对岛川说，
“相信在岛川主任的领导下，学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说完她就神情肃穆地准备离开，侧身时却撞上领头学生嫉恨的目光。
露出一个温柔可亲的微笑，看那学生惊惶地低下头，丽大步走开。
学生失踪一事，她心里已有定数。
只是有些不明白岛川为何要针对她。若单纯为了给鹤田出气，未免过于可笑了点。
回到班级上，向柳生交代完可能需要注意的事项，顺便将隔壁班也托付给他，丽放心地去往小树林。
离开房舍一段距离后，有人叫住她，
“蛇贺老师，请让我一同前去。”
她回头。微风吹动他额前柔顺整齐的深栗色发丝，眉眼清隽，沉静温和。
“喔——老师可以自己处理好事情，”眯起眼，她笑着问他，“不相信我吗，柳君？”
柳上前几步，丝毫不为这反问慌乱，平静地说，
“我如果不信任老师的话，那个时候会直接丢下签子跑过去。”
以他的速度，赶在丽之前夺下那把剪刀，再简单不过。
他如此坚信她能够做到。
两人似乎又开始静默地对峙。
只是这次败下阵的人是丽。
他沉稳平和的视线比岛川的轻蔑、驹田的谄媚都要令她无所适从。
敏锐地发觉她态度软化，柳走到她身侧，
“那么，出发吧。”
不着痕迹地叹口气，丽走在他的影子下——他恰到好处地走到遮光的那侧，
“这也在你的预测范围内吗？”
“不完全。”他笑了笑，“老师总能超过我的预想。”
明明几分钟前连纤细的铁签都不敢接，却能挡在学生面前，徒手抓锋利的尖头剪刀。
“……其实，”丽抬起右手，又放下，用左手手背揉了揉眼睛，“直到昨天……不。直到今天早晨。不管再怎么说服自己，也不知道是为我还是为谁，我的内心都是怨愤的。”
柳微微低头，侧过脸看她，目光温和。
“就像你说的，我现在是二年级修士。这正是该出成果的一年。我应该在实验室，而不是在这。”她望向远方，语气平静，“但是……‘老师’这个词可能有某种魔力。”
“一旦被这样叫着，就觉得自己好像无所不能了。”
抬头与他对视，冰凉、澄澈的金眼睛微光闪动，她勾起唇角，露出浅淡迷人的笑容来，
“这并不是件坏事。对吧，柳老—师——？”
像被月色浸透般，柳微怔。
不由自主地抬起右手，大概想拍拍“学生”的脑袋，很快又半握拳收回唇边，
他掩饰般咳了声，才开口，
“您说得很对……但请别那样叫我了。”
还有那叫老师的语气，简直与仁王如出一辙。
丽没应声，仍笑眯眯地看着他，直到他先移开视线。
完全不指望她能答应，柳拿出对付海带头的招式来，
“关于失踪的学生，老师有什么头绪吗？”
“我怀疑她根本没有失踪。”海藻头当然能分辨他转移话题的意图，只是选择善解人意地纵容，“那些学生的反应不对。她们找岛川的目的是指证我最后见过小野绿，虽然在我的追问下有紧张的可能性，但慌张的她们却用眼神求助岛川，很不正常，这是其一。
“其二，我将事态扩大后，她们又试图对岛川说些什么，被岛川制止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我不会是最后见过小野绿的人。柳君，知道为什么吗？”
“小野绿最后跑开的方向，结合她最后说‘我们只是在闹着玩’。她去找那些女生解释‘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对老师说’的概率是80。”
“嗯，而且那些女生看我的眼神不对。”丽点点头，“估计是约定好，要和我玩躲猫猫了。”
很快，他们走到林边。
“来吧，柳君。让我们先来估测这片树林的长宽。”丽拿出手机，“我走纵向，你走横向，走到头后请给我打电话。”
两人交换号码，即刻开始行动。
走完树林的纵边，丽站定后不久，柳的电话就打来了。
“蛇贺老师，横向长度是…米。并且这是一片人工林，树木按规律种植，跟我家旅舍附近的树林大抵相仿。”
“帮大忙了，柳君。我这边的长度是…米。那么，开始设计巡查的路线吧。”
“以视线和声音可及的距离…米为半径，将每棵树看作一个点。依照种植规律，在…平方米的树林里有树…棵，……”
他温柔磁性的声音通过电波传递轻微失真，却仍有令人安心的力量，
“……，覆盖所有点的最短路径，完成巡查需要……”
“大概23分钟。”丽答，“从各自所在点出发，如果走的是最短路线，我们不会在巡查时遇到对方。”
“不要让我看到你哦，柳君。”
话语中带着点顽劣的笑意，
“可别算错了”——老师这样提醒学生。
柳笑了笑，那声音听起来温和却笃定，
“我柳莲二的数据，不会有丝毫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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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快速地在林中行走，丽抬眼看天色。
明朗的天空被渐渐乌云笼罩，可能要下雨。
不会再找太久了。
她想。
片刻后，手机铃声响起。
岛川打来电话，说学生找到了。
丽认真应下，等岛川挂断电话。
胆子未免也太小。
她看着天上的黑云，嗤笑一声。
学生的问题暂时告一段落，现在该解决她和岛川的问题了。
旋即打电话告诉柳，人找到了。
想了想，她又问，
“柳君，你知道学校的老师最近有什么人事调动吗？”
“因为在学生会任会计，需要登录办公网报账，所以能看到内网的一些消息。”解释过后，柳回答，“除了您要来之外，有公告说犬田副校长近期要做述职报告，应该是要退休了。岛川老师有很大可能接替他的职位。”
喔。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谢谢你，柳君。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是遭受霸凌的学生，却不能告诉任何一个大人，该怎么办呢？”
“嗯……”柳思忖片刻，没问她为什么，答道，“可能会尝试结交与霸凌者敌对的或是比之更强的人。”
“……我明白了。”
她想了一会，柳没有出声打扰，宁静地沉默着。
“柳君，我需要请你帮一个忙。”
“当然，是什么呢？”
“大概是今晚的八点十分，请在我给你发消息后10分钟，给我打一个电话，我会在一段时间后挂断电话。不用担心。”
……
晚饭后，跟学生们闹做一片的房间不同，老师们所在的和室里洋溢着虚假的其乐融融。
围坐在圆桌边，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
“蛇贺老师读完博士也就二十四五吧，真是年轻有为呀！”桌上一老师说。
“哪有哪有！”丽连连摆手，“…老师哪里的话。您才是，这么年轻，书教得好，孩子也听话乖巧。不像我，只是托秋山老师、鹤田老师的福罢了。”
接下来聊关于鹤田话题的概率是，100。
“能当鹤田副教授的学生，已经是万里挑一了！你就别谦虚啦！”
“欸……比起鹤田副教授的其他学生，我还差远了。”丽摇头叹气，“鹤田副教授前些天还提起，叫我一定要向川崎前辈学习。噢，川崎前辈是鹤田老师的第一个学生，现在已经在四天宝寺中当副校长了。”
这时她的手机开始震动。
“抱歉抱歉。”拿出手机，很快地向桌上的人展示只显示备注的来电画面——鹤田副教授，“我失陪一下。”
走到阳台上挂断电话，摇头晃头唉声叹气演了一阵，她神色凝重走回来，坐下来拿起桌上的水杯猛喝几口。
方才跟她聊天的老师，小心翼翼又带点幸灾乐祸地问，“发生什么了吗，蛇贺老师？”
丽先长叹口气，才开口，“…老师，您知道的，我没什么教学经验。欸，鹤田老师一直不太满意我……现在又是紧要的时候，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让川崎前辈过来帮忙吧。”
“蛇贺老师，不要妄自菲薄，我相信你的教学水平一定能在立海突飞猛进的。”在桌子另一侧的岛川亲切地安慰她，将自己面前的一碟和果子推到她面前。
“岛川主任，您真是太客气了！”
感恩戴德地夹起一块甜点，丽对岛川笑笑。
赢了。
……
彼时电话被挂断后，柳很快从阳台走了回来。
“喔——这么快，”仁王凑到他身边，“是谁，竟敢挂我们参谋大人的电话？”
柳想了想，还是决定满足他的好奇心，“是蛇贺老师。应该另有用意。”
“柳生，趁现在……”将从柳口袋摸到的手机丢给柳生，仁王神情促狭，“记下你想了5年的电话号码。”
柳生稳稳接下，又还给柳，
“未经允许，不能私自留存别人的电话号码。”
仁王接着调侃这话，思绪却已然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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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解决了岛川，走在回自己房间的路上，丽却毫无喜悦。
犬田马上退休，明年换届，岛川理应接任副校长，今年的成绩对她非常重要。
恰逢鹤田需要业绩升教授，本应是双赢的局面。
但因为秋山从中作梗，所以两者都受牵连。
如果鹤田因为今年成绩差，无法升教授，校长作为鹤田派必将问责一人，
那个人不会是实习完就走的丽，只会是马上要升职的岛川。
但如果丽承受不住压力，主动离开，按照原本的教师班底，这届成绩不会差。
那么受影响的就只有鹤田，因为今年的成绩不能算作他的业绩。
所以岛川会想方设法逼走丽，为了保全自己。
今天她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告诉岛川——
“我走了，鹤田的另一个学生直接平级调动过来当副校长，你的副校长立刻泡汤。”
长长的走廊好像走不到头，她一时间竟想不起自己的房间在哪。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是谁？我为什么要做这些奇怪的事情？
望着整齐排列的一块块木地板，轻轻跺了跺脚，清脆的声响，却没唤回她的思绪。
一点小小的亮光越过她肩头，停在胸前西装口袋的边缘，坠落前被她用手接住。
是一颗玻璃糖纸包着的糖。
“在看哪，是这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