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你不会觉得害羞了吧。……
昙光首次收那句“绝不翻车”的豪言壮语, 终于,他们第一次没有翻车。
谢星摇坐在医馆的木椅上,久违地感到如释重负, 谈间悄然侧目,向沈惜霜。
沈惜霜坐在她身侧,细细嗅去, 能闻见一股清新桃花香。
这位千金小姐得漂亮, 目似秋水、肤如凝脂, 一袭浅淡长裙缥缈如烟,衬出风姿楚楚,宛如明珠晕。
谁能到,她其实一只披着“沈惜霜”壳的恶妖。
“今日为我, 耽误二位原本的行程。抱歉。”
在昙光的传音指导下, 温泊雪如鱼得水:“两位的去路, 莫非要出城?”
“春日正观景的好时候,我本打算和阿椿一道往花林。”
沈惜霜颔首轻, 薄唇不点而朱, 扬起小小弧度:“遇见诸位道长, 可比赏花有意义得多。”
阿椿点头:“我家小姐自幼喜欢侠义本,对心怀大义之最敬佩。温道长算运气好,才能在今日遇上她, 若, 可不一定这样帮你。”
沈惜霜摇头:“哪能这样说。”
她的声线婉转柔和,尾音轻微下压, 言语之间带几分宠溺的意味,显然与阿椿关系甚好。
“绣城多纸醉金『迷』、及时行乐之辈,能结识眼各位, 我的运气。”
温泊雪弱弱传音:[虽然知道这假的……但沈小姐好温柔。]
[稳住,就在拍戏!]
月梵恨铁不成钢:[傻崽,你要攻略她,千万被她反过来干掉。]
她言语飞快,两句说完的瞬息,识海里陡然闯入另一道神识。
[……假的?]
月梵抬头,见到晏寒来微沉的凤眸。
糟糕,说漏嘴。
晏寒来此时此刻,不知道沈惜霜真实身份的。
[昙光……昙光小师傅不忘记告诉你?]
谢星摇心下倏,迅速编好应对之法:[他不认识一个捕快姑娘吗?那姑娘昨晚告诉她,发现沈府小姐的行踪十分诡异。]
[对对对!]
温泊雪紧张得厉害,又给脸上下个定身法诀:[就昨天夜里晏公先行离去的时候——我们经过一夜商讨,觉得沈小姐嫌疑很大,说不定她的温柔全伪装,背地里其实个杀不眨眼的邪祟妖魔。]
解释通。
温泊雪松开紧握的双拳。
来修真界这么多天,他仙术法诀的修炼没太大进展,反倒演技节节攀升,学会怎样糊弄。
这个小小的『插』曲平安过去,温泊雪不再纠结于此,凝神聆听沈惜霜的言辞。
没成下一刻,居然又听见晏寒来的传音。
[不。]
不止温泊雪,谢星摇亦飞快抬眼:[什么不?]
晏寒来神『色』如常:[幕后『操』纵魇术之,并非沈惜霜。]
沈惜霜毕竟个千金小姐,倘若迟迟不归家,定会让家中之心忧虑。
这会儿天『色』渐暗,已到傍晚时分,她与阿椿双双道,声称明日再来探望温泊雪。
两道身影远远消失在道路尽头,谢星摇终于能出言开口:“幕后主使不沈惜霜?你为何知道?”
她下意识觉得不可能。
《天途》里白纸黑字写明这个副本最终反派的身份,更何况剧情一气呵成、丝毫没有可供质疑的地方。
沈惜霜居心叵测接近温泊雪,千方百计将他魅『惑』,在副本接近尾声的时候,利用魇术蛊『惑』他心神,妄图引导他自愿剖开心脉、献祭仙骨。
除她,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第二个反派角『色』。
“对啊。”
昙光从房顶下来,用清洁术洗去掌心的黑灰:“晏公说得如此笃定,莫非找到什么证据?”
“心魔之后,我同你进过魇术母体的梦境。”
晏寒来瞥一眼谢星摇:“梦境与识海相通,往往沾有做梦者的零星气息——魇术的母体,气息同沈惜霜相去甚远。”
谢星摇一顿。
心魔褪去后,她和晏寒来的确进入另一场梦境。梦中夜里的绣城,四下死寂声,安静得有些瘆。
她时觉得真凶已定,并未在梦中多做探查。
温泊雪脑转不过来:“但——”
他堪堪说出两字就闭嘴,穿越一事乃绝密,总不可能直白告诉晏寒来,他们正在经历一本小说里的剧情。
但这说不通啊。
晏寒来原形感知力过的灵狐,加之修为颇高,对气息的敏锐度远远强于他们几个穿越者,他说相去甚远……那应该不会有错。
“既然晏公能分辨出魇术母体的气息。”
月梵轻『揉』眉心,试图捋清突如其来的巨大信息量:“待你见到真正的母体,可否将其一眼认出?”
角落里的鸦青『色』身影斜斜向后一靠,倚上木椅椅背。
晏寒来似轻嗤一声:“我远没有那般神通。”
他道:“梦中气息极为微弱,我之所以确定那并非沈惜霜,二者之间差异太大,极易分辨。”
温泊雪处在茫然状态:“会不会沈小姐隐藏自己真实的气息,让你只能见到一层假象?”
来又觉不对,原文里的描述,沈惜霜修为不比晏寒来高,若骗过他,恐怕不太容易。
“母体之气沉郁冷凝,沈惜霜……虽然也不干净,但更为尖锐、锋芒毕『露』。”
晏寒来:“然,以上仅我一之谈,尚确凿证据。”
他短短几段,早已确定好的剧情瞬间天翻地覆。
昙光只觉脑里嗡嗡作响,艰难传音:[不吧……原着难道还能出错?]
月梵轻轻咬住右手大拇指:[也可能晏寒来受蒙蔽,但以他的天赋和修为,不应该啊。]
[各位,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房中气氛一时凝固,好一会儿,谢星摇默默接下茬:[之经历过的两个副本,大家都还记得吧。]
月梵和温泊雪自然不会忘记,昙光听他们讲述过大致的来龙去脉,同样应声“嗯”。
[在第一个副本里,白妙言曾被江承宇下媚术,而对他死心塌地。]
谢星摇敛眉:[但我们通读《天途》,原文只会告诉我们,她和江承宇对彼此相爱又彼此憎恨的怨偶,为不舍得杀他,以自刎的方式完成报复。]
[没错。]
月梵低声:[第二个副本也这样,我们太过依赖原着,以为在朔风城遇见的姑娘铁定云湘——]
温泊雪:[其实……三百的大祭司云襄。]
他们对原着剧情从未有过怀疑,却忽略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天途》不过本由文字构成的小说,而在他们眼展开的,一个恢宏浩大、诡谲莫测的真实世界。
真实的里,往往潜藏着更多秘密、诡计、阴谋与阴差阳错。
如果沈惜霜并非真正的主谋,而在原文里……温泊雪找错真凶、杀错呢?
[如果幕后主使不沈惜霜……]
昙光蹙眉,少有地显『露』几分正经之『色』:[她与真凶必然关系匪浅,而且幕后主使极有可能潜藏在沈府之中。《天途》虽然会漏掉某些信息,但主角团的确在沈府消灭魇术、取的仙骨。]
“但根据昙光小师傅得来的情报,沈府确有古怪。”
月梵整合一番信息,沉声开口:“如果真凶并非沈小姐……应如何将其找出,就如今最大的难题。”
谢星摇眸光稍,一眼晏寒来:“晏公方才说过,沈小姐的气息不干净。这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晏寒来语意淡淡:“她不大对劲。”
所以沈惜霜确实有问题。
她蹙眉思索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听晏寒来继续道:“若要寻得真凶,尚有一条捷径。”
谢星摇抬头,对上他双目。
“我和谢姑娘破除心魔后,双双入过魇术母体的梦境——绣城。”
青衣少独自坐于角落,被窗边落日映亮琥珀『色』眼眸,谈及此事,晏寒来不知到什么,长睫一颤:“绣城之外场普普通通的梦,绣城之中威压骤增,必魇术核心。若能进入其中、将其勘破,做梦者的身份自然呼之欲出。”
温泊雪好奇:“可我们已挣脱魇术,如何才能第二次入梦?”
“入梦诀。”
晏寒来:“绣城之中,不还有许多受魇术所困、沉眠不醒的精怪么。”
他的意思,利用入梦诀闯进受害者的心魔,心魔以外就魇术母体,二者彼此相通。
入梦诀难度极高,对施术者的心『性』亦有要求,元婴之下,精通此术的寥寥几。
谢星摇握拳:[可恶,被他装到。]
“这个办法不错,但——”
昙光轻捻指尖:“太危险。一个的心魔就已经够呛,魇术母体里,定然容纳有数之不尽的、所有的心魔。一旦被困在其中出不来,很可能一辈都法再睁眼。”
这远远超出原文范畴的领域,一旦踏足其中,没清楚会发什么事。
经过这一番商讨,好不容易结识沈惜霜的欢欣愉悦被消磨殆尽,几静坐医馆,半晌没出声。
最终谢星摇打破沉默。
“既然晏公说,沈小姐确有猫腻,我们不妨继续同她往来,能不能循着蛛丝马迹,找到幕后真凶。”
谢星摇道:“至于入梦,大可将它作为一个备用之法。我们先于城中搜集更多关于此事的情报,到时候再统一做决定,如何?”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一步,慢慢『摸』索更多线索。
温泊雪点头:“嗯。沈小姐那边,放心交给我吧。”
虽不知究竟真情还假意,但至少从明面上,沈惜霜对温泊雪最有好感。
她极可能魇术之事的帮凶,套的任务被温泊雪稳稳接下,只等明日与她再见。
《天途》里,这个副本持续大概半月左右,如今他们初来绣城,心急也济于事。
温泊雪出不医馆,只能在房中歇息,其他则兵分两路,尝试在城中搜集更多线索。
谢星摇仰头一眼渐黑的天『色』,默默侧目,望向身侧的一抹鸦青。
月梵和昙光都小说狂热爱好者,穿越来到陌异世界,好不容易遇上个同好,于顺理成章结伴,去讨论那本大纲文。
至于与她同行的——
觉察她视线,晏寒来默然垂眼,长睫漆黑,在眼底晕开一抹淡影。
谢星摇移开目光。
其实晏寒来所说的入梦之法,未尝不可一试。
她若能成功,可勘破母体身份;就算不幸失败,等其他诛杀幕后真凶,魇术同样会破灭。
在原文剧情里,“谢星摇”就从头睡到尾。
“谢姑娘。”
心绪未定,身侧传来慵懒少音:“在思忖如何入梦?”
晏寒来语气极淡,携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浅嘲,声调虽轻,却让谢星摇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
晏寒来以一声轻:“不难猜。”
起来。
这曾经说过她思维简单,所思所很容易能被猜到。
谢星摇开目光:“至于晏公,定在着如何敷衍完成任务,尽早房睡觉。”
晏寒来:“不错。”
有够恬不知耻。
如今正值春日,恰百花齐放的时节。数修士慕来此,欲图观赏修真界中赫赫有的花都,而入夜以后,街上行摩肩擦踵。
谢星摇尚未好先去何处搜寻情报,四下张望间,渐渐被两旁的商铺吸去注意力。
长街两侧排排林立的花树,枝头花苞粉白如霞,与昏黄街灯遥相呼应,渲染出一重又一重的柔和光晕。
花树之下,各式各样的小摊点争相叫卖,声、脚步声、吆喝声与树枝簌簌的响声彼此交织,热闹非常。
连喜镇太小,朔风城太冷,她头一正儿八经见到修真界的城池夜『色』,心中不免欢喜。
——小时候时常被关在家中,没办法和同龄好友出门玩耍,后来每一次随心所欲的闲逛,都能让她心雀跃。
晏寒来出她的欣喜,破天荒没有出言讽刺,而循着谢星摇目光遥遥望去。
视线离开不远处的点心铺,停在一树杏花下。
一家糖水铺。
她这几日事事『操』心,来需要一段缓冲歇息的时间。
“晏公。”
他堪堪停下视线,身侧那低声开口:“你觉不觉得,有点儿渴?”
不出所料,她果然不愿坦率承认心里的念头。
晏寒来心下暗嗤,面上不声『色』:“不渴。”
果然,谢星摇倏地转过头来,双眼之中火光明灭,欲言又止。
他觉得有趣,尾音带上一分轻:“不过那家糖水铺起来不错,谢姑娘若有意,不妨去尝尝味道。”
晏公。
今晚的你也一个大好。
谢星摇不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运气不错,恰好和晏寒来上同一家铺,欢欢喜喜小跑来到门。
一份桃胶银耳羹很快做好,等她接过瓷碗,晏寒来已付好钱。
糖水清甜,浓稠味美,谢星摇心满意足,抬眼瞧他:“晏公今夜格外大方,莫不遇上喜事?”
“不过谢姑娘助我破除心魔的答谢。”
晏寒来语意轻慢,说着:“顺观赏一番谢姑娘风卷残云的实力。”
这嘴里果然说不出好,谢星摇满口皆银耳羹,只能鼓着腮帮忿忿瞪他。
虽如此,在接下来的夜行里,晏寒来还一言不发陪她走完整条主街。等终于来到偏僻一些的巷道,少手中满她挑选的美食。
“好饱好饱,再吃小狗。”
谢星摇胡吃海喝一路,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候,走在一棵桃花树下,咽下口中鱼丸:“晏公没有要的东西吗?从头到尾,你什么东西也没吃。”
“不必。”
晏寒来提不起兴趣:“修士皆可辟谷。”
“辟谷有什么意思?吃喝玩乐乃间四大乐事,吃排在第一位——”
她蓦地加重语气:“真没有要的?”
晏寒来:“嗯。”
这个题本该戛然而止,行于他身侧的姑娘却忽然停下脚步。
晏寒来猜不透她心思,顺势顿住,对上谢星摇目光。
她极快一下。
并非含蓄委婉的微,红唇勾起的一刹,『露』出两颗白白亮亮的小虎牙,谢星摇足步轻挪,裙摆扫过地上的桃花,身则向他靠近些许。
倒映在高墙上的影倏忽一,谢星摇飞快抬手,手中赫然个方形小盒:“这个也不要呀?”
点心盒。
初来这条街时,他的确曾被这家点心铺吸引去目光。
……那一瞬间,他们踏入长街的时候,或许谢星摇也在他。
奇怪的感觉。
晏寒来莫心口发闷——
准确来说,一种影形的酸胀,如被某种力道沉沉下压,他对此并不熟悉,说不清何感受。
“趁你帮我买丸的时候买来的。”
谢星摇晃晃右手:“晏公应该中意这个吧?”
隐秘的思绪被她窥见,他将心中涌起的情绪归结为烦躁不堪。
晏寒来侧开脸:“不必,多谢。”
“晏公,喜欢甜食不丢。”
她又往一步,音渐浓:“还说,你该不会觉得害羞吧。”
“谢姑娘思绪活络,象力倒——”
少习惯『性』出言讽刺,如同刺猬亮出自我保护的利刺,抬眸之际,唇边嘲弄的冷陡然止住。
点心盒被不由分说塞进他怀中,身的影声一。
巷道偏僻,灯火阑珊,远处变幻的光影淡如春水,浸透她半张白皙侧脸。谢星摇踮起足尖,双目停在与他咫尺之距的地方。
她轻缓,轻扬右手,眼中灯火融散,如有糖浆化开:“我——”
浅绯袖口掠过耳尖,惹来微不可察的痒。
热气涌上他耳根的瞬间,谢星摇后退两步。
凝神望去,少女指尖莹白似玉,正握着一片浅粉『色』花瓣。
与昨夜如出一辙的情节,这分明一出张牙舞爪的报复。
来也,谢星摇向来同他针锋相对,『性』本就不服输。
方才发闷的胸腔,像被猫爪用力一挠。
晏寒来言抿唇。
“有片花瓣落在你头上。”
身的红影立定站好:“晏公不必道谢,举手之劳。”
像为哄他,谢星摇顺势打开点心盒,作飞快,把一块小甜糕塞进他口中:“味道怎么样?”
伶牙俐齿。
偏甜香丝丝蔓延,细腻柔软的『奶』香并非假,让他连气都做不到。
晏寒来垂眸:“……尚可。”
“好耶!”
见他没有拒绝,谢星摇兴致大好,又一次抬头张望:“你,那里有家冰糖葫芦!”
晏寒来咽下被她塞进嘴里的小甜糕,如往常一般冷然轻:“谢姑娘不久还口口声声说,只有小狗才会不知疲倦四下觅食。”
“不要。”
伶牙俐齿的谢星摇伶牙俐齿地哼:“小狗馋也要吃东西,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