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践诺
李充从附近寻了一套干净的衣物给我，等我换好之后，李充找了一个开锁的师傅来，让他将我脚上的镣铐和锁链解开。
但是那开锁人看了半天，却只能将锁链取下。
“这镣铐的锁眼被堵死了，只能想办法将这镣铐给弄断，但是那样的话，这位姑娘要吃些苦头，虽然能用布帛阻隔裹挡，但肯定会受伤。”
我看着脚上的镣铐，哑着嗓子说：“没关系，你动手吧。”
我已经被李充抱到了船头上，花船被转移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周围没有其他人在，那开锁的人也看到了船舱中间那些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冒着冷汗给我解开了脚上的镣铐。
镣铐解开，外面便传来了马蹄声，我疼得喘不上气来，人也晕沉沉的，可还是睁开眼，想要站起来。
我转过身，看到了沈惊鸿。
他站在岸上，人影清瘦，看上不不像大病初愈，到更像是久病未愈，病入膏肓的人。
我抓着船篷看他，想用力地挤出一点笑意来，可是嘴角却僵硬着动不了。
许久，我只能说道：“我想回家。”
沈惊鸿低着头沉默地走到我身边，然后蹲了下来，伸手碰到了我的脚，将先前包在我脚踝处的布帛拿掉，可是布帛沾着血黏连在肌肤上，撕扯的时候我忍不住整个人颤抖。
沈惊鸿不敢再动，他看了一眼取下来的镣铐和锁链，弯下了腰将我背了起来。
“我带你回去。”
我点点头，将脑袋枕在他的肩头，下巴能磕到他肩头的骨头，鼻尖嗅到久违的杏花浅香，我忽然犯困，鼻子也有些酸涩。
沈惊鸿背着我，每一步走得极缓极慢，可是我的胸口却有一缕痛楚慢慢蔓延，爬满了四肢百骸，密密麻麻。
“沈惊鸿，他们说，慕容安怀孕了。”
沈惊鸿没有停下，“嗯，那孩子不是我的。”
“沈惊鸿，我也怀孕了。慕容平告诉我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沈惊鸿的脚步终于停了下来，我感觉到他的肩头微微颤动，许久，他哑着嗓子说：“我们回去找大夫看看。”
我咳了一声，喉咙间腥甜的味道止不住，一张嘴，一口血便吐了出来，染红了沈惊鸿的肩头白衣。
“沈惊鸿，昨天晚上，我——”
……
心口骤然刺痛，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了我的心上，痛得我整个人都缩了起来，一瞬间无法呼吸，只剩下口中大口的暗红色的鲜血吐出来，从沈惊鸿的肩头滑过，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像是下着一场雨。
我再撑不住，晕了过去。
两天后醒来，小棠和暖娘围在我的身侧，屋子里有淡淡的杏花香散开。
我转过头去，隔着半开的窗户，看到屋外的杏花树，那上面竟然点缀着星星点点胭脂色的花朵，花在风中瑟瑟发抖，我愣了愣，忽然有瞧见白色的雪花从杏花树的枝丛中穿过，已经入冬了。
“小棠，我是不是不行了，我怎么好像看到杏花开了？”
小棠将我扶起来，将刚换好的汤婆子放在我手里，红着眼说道：“夫人你好着呢，你昏迷的这两日，天气反常热得很，那杏花树大约以为是春天到了，便开了花，谁想今日早晨，就开始下雪了。”
“那真是可惜了，这些花才开了不到不日，便又要落了。”
“不会落的，那些花是侯爷让府中的绣娘做的假花挂在了树上，和真花混在了一起，等真花落了，假花也不会落的。”
暖娘端着药过来，托盘里还放着一朵以假乱真的杏花。
我拿着那朵杏花，有些不解。
有人推门进来，一支真的杏花被递到了我的手里，我抬头，看到了沈惊鸿。
他坐到床边，小棠和暖娘便悄悄离开了房间。
“兴师动众做这些杏花做什么？我要是不醒过来，便也看不到这些。”
沈惊鸿端着药喂我，指尖却先冒出了一枚蜜饯来，我咬紧嘴里，甜津津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一下子畅快许多。
“当年祖母生病，病得厉害，祖父为了讨祖母欢心，便在冬日里做了一树的假杏花，祖母知晓后，病便很快好了。”
我咽下蜜饯，伸手拦住沈惊鸿，笑道：“所以你在东施效颦？”
沈惊鸿将药喂给我，笑道：“你不嫌弃就好了。”
药有些苦，却不是之前我喝的药。我怔了怔，问道：“是安胎药吗？”
那日从船上下来，我感觉到了腹痛，我还以为那个孩子也保不住的。
沈惊鸿停顿了片刻，说道：“不是，之前的药停了，这药是田院判看了你的脉象重新开的，之前的药不能喝了。不过，田院判说你没有怀孕，只是葵水不准，因为吃了李澈的药，你的脉象混乱，之前给你诊断的大夫诊断失误了。”
我心头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一丝的失落，我将脑袋埋在沈惊鸿的怀中，许久说道：“我在花船上的事情，是不是全应安城都知道了？”
沈惊鸿：“没有，那日跟着李充去的人不多，很早就清场了。剩下知道事情的人，也都已经闭上了嘴巴。”
我抓着沈惊鸿的衣服，闷闷地说道：“可是死了三个人，而且，慕容平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的。”
沈惊鸿低头，轻轻吻上我的唇，说道：“外面的事你不要管，我会处理好。这段时日你住在这里，阿夏会在这里守着你，你好好喝药，我让人去寻李澈了，等他回来，你很快就会痊愈。”
我笑着点点头，可闭上眼后，我知道，无论找不找得到李澈，我大约都不会痊愈了。
阿夏果然每日守在屋外，有时进屋来，却也只是坐在窗边看书，并不与我提外头的事情。皮外伤养了几日也就好了，可是胸闷却一直时断时续，心口的痛楚也总是时不时便发作，我总觉得，身体比之前差了太多太多。
过了一月，阿夏在院子里练剑，沈惊鸿上朝还没有归来，府中却闹了起来，有人闯进了院门，我打开门边看到一群侍卫为主了院子，阿夏挡在门前，手里的剑差一寸，便要刺进顾惠君的胸口。
顾惠君脸色却没有一丝惧意，只是神色凝重地看向我。
“陆含春，你得兑现承诺。沈惊鸿，也必须去望春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