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半颗
阿夏竟然做了江匪，他竟然是被李澈所救。而李澈确实因为沈惊鸿所托，才会出现在那里。
这一点我若是在不知道李澈的身份之前，绝对不会相信。
可李澈是早就死掉的北周十一皇子……那种情形之下，除了和他早就相识的沈惊鸿出面，他没有任何理由要在那里伪装成江匪救人。
阿夏依然无法接受这件事，我虽然相信这件事是真的，可是却也很难接受。
我看着沈惊鸿，颤声问出了那个困扰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些？”
沈惊鸿苦笑，一张脸在烛火下，却透着一种冷寂灰色：“含春，我做这些，一切却并没有如我所愿地进行，说到底，是我将阿夏踹下了悬崖，是我逼死了齐柳和你，再去说背后这些事情，也没有意义了。”
我扶着桌子，心口微微刺痛。
一旁李澈看着我们，说道：“当年在悬崖下的人，如今想来，那么巧合地出现在那里，极有可能是慕容平的人。”
我却咬牙道：“一定是慕容平的人，当初是他在崖下找到了我，将我带走，为的便是让我回来报仇，想用我来——”
我看向沈惊鸿，没有在说下去。然而至此，还有谁不明白呢。
想到这里，我立刻抓住了阿夏，说道：“阿夏，是慕容平，当年策划了整个虞家案的人，就是慕容平。”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从府中逃出去，出门的时候撞见过一个男子，我想起来了，那是慕容平。”
阿夏却比我平静很多，他沉着脸，道：“我知道。这两年我得知你死了，便离开了桐阳，直接做了江匪，在江上混了许久，打劫了一艘船，没想到是慕容府老家的子弟在上面，我当时想杀了他们，不想意外听到他们提到慕容平成为尚书令之前的事情，知道他曾经取过屿澜城长达半年之久，在那之后不就，便公开出现在了但是还是三皇子的皇帝身边，成了皇帝的心腹幕僚，我起了疑心，一年前回到了屿澜城，陆续找到了虞家在那场大难中逃出去的一些仆人，旁支，还杀了两个当初办案子的狗官——我半年前就知道，虞家的事情，有多半是慕容平在谋划的了。”
沈惊鸿：“所以你回到应安后，第一个刺杀的是慕容平，而后才是我。”
阿夏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惊鸿，说道：“不错，原本我打听到了现在花魁宴动手，趁乱出手是最好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日花魁宴周围全是官兵，巡逻比寻常严密不少，而且花魁宴匆匆结束，我藏在花船之中看到你和慕容平先后离开，只能暂时放弃了计划，另外选了一个机会动手。”
“我后来才知道，那一日皇帝竟然也在场，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拼死冲出去，一次杀了你们——”
李澈：“沈惊鸿也没欠你什么啊，你这条命是我救的，我还沈惊鸿人情，四舍五入就算沈惊鸿救了你吧。再者，陆含春的病还是我给治的，不然活不了多久了。”
李澈说着，突然看向我，叮嘱道：“最后那药方，要吃三个月，你绝对不能停药，否则前功尽弃。”
阿夏看向我，紧张地问道：“阿姊，你的病——”
我摇头，“我没事，李澈，医术很好。”
李澈笑了一声，然后咬着牙从脖子上扯下了一个锦囊递给沈惊鸿。
“这是蛊岚珠，你尽快交给——”
李澈话还没说完，阿夏骤然出手，一把抢过了锦囊。
沈惊鸿举剑。
阿夏看着我摇头：“阿姊，我们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杀了皇帝。如今夺了他的药，是唯一的机会。”
我沉默了，我也想皇帝死。
沈惊鸿：“陛下不能死，陛下死了，你们虞家的案子根本翻不了。而且陛下意思，慕容平必然利用太子掌控朝堂天下，届时你想怎么杀慕容平？”
李澈看着，长长叹息一声，说道：“你打开锦囊吧。”
阿夏不解，打开锦囊后，里面却只掉出了半颗蛊岚珠。
“怎么只有半颗？”沈惊鸿错愕，瞪向李澈。
李澈却坦然：“剩下一半给杜昭了。我也欠他人情，我答应了他要帮他治好他夫人的蛊毒。我帮陛下，是因为不想北周再起血雨腥风，不想司徒家的天下变成慕容家的，但并不代表，我仍然与陛下兄友弟恭——这句话，沈惊鸿你就原封不动帮我告诉皇兄，他肯定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沈惊鸿沉默许久，问道：“只有半颗蛊岚珠，能解蛊毒吗？”
李澈挑眉：“自然不够，杜昭的夫人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位高手再给她解毒，加上他们在寒谷山脉中两年，虽然没有找到蛊岚珠，但是却学到了其他减轻蛊毒的办法，加上半颗蛊岚珠，那蛊毒的反噬便微乎其微。”
“但皇兄……那解蛊毒的办法就是修身养性，沈惊鸿，你觉得陛下能有一日做到这点吗？半颗蛊岚珠，只能延缓蛊毒的大限，减轻陛下的痛苦，陛下最多还能延长三年的寿数，除非，三年后，他重新找到一颗蛊岚珠，但那时候他已经毒入五脏肺腑，就算解毒……”
李澈不言，但皇帝的结局也不言而喻。
“三年，足够你们彻底解决慕容平，稳定住朝堂了吧？”
阿夏将半颗蛊岚珠交给了沈惊鸿，沈惊鸿将我们还有李澈一并连夜送去了春煦山庄，然而李澈只在春煦山庄休息了一日，便悄然离开了。
李澈离开的次日，沈惊鸿回到山庄，身后却跟着一群金吾卫和宫中的太监，甚至顾惠君也在，然而他们对我却视若无睹，在沈惊鸿的默许下，将李澈之前呆着屋子找了一遍，最终拿着李澈留下的一封信离开了。
沈惊鸿眼底一片青灰，人都恍惚，他对着我笑了笑，却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我扶住他，却见到他额角被两缕碎发遮挡住的伤口，伸出手去，才发现他额角隐在发下的一丛，竟然都是干涸的血迹，连他的鼻梁上，也都是被碎片划过留下的伤口。
沈惊鸿握住我的手，抱住了我，说道：“没事了，陛下发怒，但毕竟得到了半颗蛊岚珠，已经下了命令去找李澈和新的蛊岚珠了，这些事有别人去做，与我无关了。我这差事办得不下不满意，却不是因为我没找到珠子，没拦住慕容平，而是因为十一皇子与他兄弟阋墙，倒不算没完成任务。”
“陛下应允之前的承诺，很快，会帮虞家翻案。”
那就意味着，要对慕容平动手了。
我接过小棠递来的伞，在沈惊鸿头顶撑开，将他双眸紧闭，竟然是睡着了，忍不住有些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