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冤孽·第二件事
沈惊鸿没有带我回阁楼，而是将我抱到了另外一处，那是以前他和我来春煦山庄时的居所。
屋子一尘不染，笔墨纸砚都还摆在桌上，只是这屋子里多添了一些兵器和兵书在，还有沙盘和一张巨大的舆图。
这里的布置，似乎是沈惊鸿常住的。
我想到小棠的话，沈惊鸿这两年回应安，便也都是住在这里。
沈惊鸿将我放下之后，便出门去了。
过了片刻，小棠来敲门，送来了干净的衣物和药，原本她想给我上药，沈惊鸿却忽然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提着水去了屏风后。
“我给她上药，你出去吧，明早去请田院判过来一趟。”
“还有，那个叫暖娘的丫头——”
我急忙道:“暖娘你别——”
沈惊鸿冷冷道：“那丫头送去给姜伯调教，她回来之前，夫人这边不用添人伺候。”
小棠不敢说话，担心地看了我一眼退下了。
我就担心沈惊鸿因为生气连累了暖娘，好在他还能控制得住情绪，不过，我扫了一眼屋中的舆图……
是因为上过战场的缘故吗，沈惊鸿如今整个人都透着一种阴沉，冷若冰霜。
下人离开之后，沈惊鸿也不管我，自己去了屏风后沐浴。
我摸不清楚他的意思，便拿过了药，然后对着镜子解开了肩头的衣衫，绷带因为血的缘故和肌肤粘连在一起，我咬着牙，一点点撕开了绷带，疼得差点没喘过气。
心口有些闷堵难受，我缓了好一会儿，才拿过金疮药往肩头洒上去。
药粉一沾到伤口，疼得我差点将剩下的药粉全部丢了出去，身后传来沈惊鸿的脚步声，一只手直接夺过了那瓶金疮药。
“陆含春，直接撒药，你是觉得忍得过这痛，还是觉得你的心疾不会发作。”
铜镜里映出沈惊鸿愠怒的神色来。
“沈惊鸿，我不上药，你把药拿来做什么？你不是要我听你的，学会骗你吗？我要是疼晕了，那不就是苦肉计？”
沈惊鸿皱眉，将药放到一边，然后将我带到了屏风后直接将我丢到了浴桶里。
肩头沾到水，我疼得直接扒着木桶站了起来，却被沈惊鸿给摁了回去。
“沈惊鸿，你想淹死我吗？”
头顶传来一道不屑地笑声。
“淹不死。把自己洗干净，换好衣服出来上药。”
沈惊鸿这才松开我，我气地咬牙，一用力结果水又碰到了伤口。
在冷雨中跪了那么久，身子原本就麻了，在温水里爬了一会儿，身体有了温度，可是心口实在不舒服，我不敢继续在水里待着，匆忙起身披上了衣服。
可是才走出屏风，我眼前便黑了一下，突然呼吸困难，只来得及喊了沈惊鸿一声便腿软向前倒了下去。
等再次清醒时，看见的便是田院判了。
田院判穿着寻常衣裙，发髻有些凌乱，正在给我扎针。
“天亮了？”
我有些疑惑，田院判看到我醒了，似是松了口气，说道：“还没，你晕了两个时辰。我刚刚准备睡下，寒星就闯进了我家，将我带来救你。你刚才的情况很危险，要是找不到大夫，你怕是醒不过来，得亏现在沈惊鸿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否则宵禁之后，他可没办法敲开城门将我带出来。”
“你的情况糟糕，我会留一个小徒弟在山庄这里，每日给你把脉，他会让人将你的脉案送给我，防止万一你出事，而我还宫中不能出来。”
田院判说了许多，我听得有些模糊，望着窗外摇动的树影，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问道：“沈惊鸿呢？”
田院判拔针，说道：“去处理他的伤了，你们两个还是一对冤孽。你的身子一向糟糕，两年前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那样的情况下你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还好这两年你找了李老太医给你调理，才没有红颜薄命。”
“沈惊鸿么……他常年习武，底子倒是好，只是这两年在寒谷山那边和西秦作战，大伤小伤也是无数，我听说他上战场之后完全不要命，西秦那位修罗战神上战场戴阎王面具，沈惊鸿就敢戴无常的，好像有一次重伤口还被困在了山中，十天后援军才到，救出来的时候都不成人样了，又不愿意好好休息调理，也到处是病根——这次他被刺杀，受了伤你知道吧。”
我看向田院判，“我知道，轻伤。”
田院判：“是轻伤，但是武器上抹了毒，那毒厉害，太医们用了整整一天才将毒逼出来，但是伤口恶化了，他体内余毒还没完全消除，这几日都在喝药。”
我皱了皱眉，“可是他不是在查抄官员？”
田院判：“是啊，太医和陛下说了，最好让北宁侯暂时回复休养调理，可陛下不知道怎么地，非要让北宁侯去办这件事，倒像是沈惊鸿做什么热闹了陛下，看上去像个惩罚，陛下对于宠臣一向宽容，不应当如此的。”
“对了，看样子你和沈惊鸿……罢了，你们的事情我是外人不多说，但是你们两个现在身体都更不适宜置气，别动不动两个人一起淋雨，反反复复受伤，我们医者最不想给你们这种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看病。”
田院判数落了我一通后又叮嘱了我许多，这才离开。
小棠进屋子来，眼睛红红的，问我可好些了。
我点点头，问她：“沈惊鸿的伤，严重吗？”
小棠：“侯爷在隔壁屋子里，寒星在跟前呢。不过我瞧着侯爷脸色很差——”
“小棠，扶我去看看他吧。”
话音落，沈惊鸿却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脸色苍白中透着一点青灰，果然……很不好。
小棠和寒星离开，沈惊鸿看了我一眼，说道：“陆含春，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是好好骗我，你在春煦山庄的身份是我的妾室，就扮演好这个身份该扮演的一切，人前人后都给我好好演。”
“第二件事，我不会给一个死人任何她想要的东西。所以顾好你自己的命。”
我躺在床上，感觉到沈惊鸿上了床榻，我转身看向他，问道：“那么，夫君，现在我该怎么做？”
“睡吧。”
烛火悄然而灭，我听着身侧人绵长的呼吸声，忍不住眼角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