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驸马齐柳
那一碗药几乎全都被我吐了，沈惊鸿伸手轻轻抚着我的背，替我擦了擦嘴角，取了热水给我漱口，然后喂我把清粥喝了。
我不能理解他为何可以在说出那样绝情的话之后，还若无其事地，好似体贴入微地照料我，于是我冷着眉推开了那碗粥，动作幅度大，还牵动了心口的伤，疼得我狠狠咬住了唇角。
沈惊鸿低头看我，说道：“你若不想与我共处，我让小棠来照顾你。”
我瞧着生气，抓起身后的枕头低着沈惊鸿手里那碗粥砸了过去，他却伸手一把抓住了枕头，将枕头放到了一边，眉眼冷峻，染着寒意，到底还是生气了。
我瞥了一眼那碗粥，说道：“沈惊鸿，你不说清楚你究竟为什么要与我和离，你离开的这三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我是不会和离的。”
“若你要休妻，那边还是我说的，我们两个要分开，就分开的干干净净，两不相欠。我这条命还给了你，我才会从你北宁侯府离开。”
沈惊鸿眉眼冷厉，低头咬牙道：“陆含春，你可能死在北宁侯府。我已经让下人把所有的利器全部收了起来，你连一根钗都找不到。”
我冷笑：“自杀很难吗？你瞧地上的碎瓷片，若是割破我的手腕，你猜我多久会咽气？”
沈惊鸿凝视我片刻，突然厉声喝道：“寒星，滚进来！把这屋里所有的瓷器全部收走，玉器也收走，一样不留！”
门推开，寒星低着头小跑进来，身后竟然还跟着两个洒扫的婆子，三个人在这低沉的气氛里迅速收走了屋子里所有可能会摔碎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三个人是什么时候就在院子里站着了，我方才竟然毫无察觉。
寒星他们离开屋子，我支起身子看着沈惊鸿，问道：“你收走瓷器又如何，我就可以一头撞死，你要找人日夜看守我吗？那我大可以绝食，总是有办法的。”
沈惊鸿拿着粥坐下，喂我，我不肯喝。
他居然直接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然后强行将那碗粥给我喂了下去，我挣扎地厉害，牵动伤口，中衣上都渗出了血。
沈惊鸿眸色一狠，直接喝了粥，然后撬开了我的唇，将粥渡给了我。
我胃里恶心的厉害，却推不开他，直到一碗粥见底，沈惊鸿才松开了手，可是我鼻尖弥漫着的已经全是血腥气，他包扎好的手掌心，伤口也裂开了，鲜红的血液在泛黄的烛光下顺着掌心的纹路流下来，低落在我的手背上。
像是一粒粒红豆。
两个人都是精疲力尽。
沈惊鸿起身，说道：“三日后寒星送你去春煦山庄休养，海棠跟去照料你。你说你喜欢春熙山庄，我会将春煦山庄赠予你，若是你不想留在应安，可将山庄卖了离开。”
“和离书给出，你便是自由之身。陆含春，别再回来了。咱们好聚好散。”
我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什么门当户对，若你当初在意这个，又何必娶我回来？”
沈惊鸿回头看向我，神色淡漠，说道：“陆含春，我当初娶你，难道不是因为你算计了我吗？”
一阵巨响，狂风吹来了没有关紧的窗子，寒风涌进来，窗户一下一下撞着，我的心狠狠颤了颤。
头顶落下一声嘲讽的冷笑。
沈惊鸿伸出手，捧住了我的脸，说道：“陆含春，四年前从你我相遇开始，此后种种，桩桩件件，有多少是你在算计我？你真当我沈惊鸿蠢钝如猪，对你的那些手段和陷阱一无所知？”
“安成十八年秋，你利用我为陆阿婆报仇。”
“景盛初年春，你利用我送陆骁夏去季陵书院。”
“景盛初年秋，你又为了谁竟然甘愿自毁清白，与我酒后荒唐，用北宁侯府的名声逼我母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
“景盛二年，你为何会出现在千里之外的季陵？是为了谁出现在季陵，若非我及时赶到，那日死的便不光是我们还没有成形的孩子，而是一尸两命。”
沈惊鸿的嗓音越来越低沉，可是我却越来月惶恐，觉得那些被压在心底我挥之不去的阴影，被沈惊鸿一句一句说开时，便好似将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扯落了……
沈惊鸿突然抓住了我的肩膀，我惊惧之下狠狠推开了他，瞪着他咬牙问道：“沈惊鸿，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娶我，为什么你不揭穿我，为什么成婚之后还要与我琴瑟和鸣，难道我们之间的恩爱都是假的吗？”
我越是失控，沈惊鸿的神色却是愈发冷静。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说道：“那些恩爱的确从来不假，你那些拙劣的把戏，我看出来了，也可以忍了，但陆含春，你还记不记得景盛二年我们回应安时，你许诺过我什么？”
景盛二年？
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的回忆来，可是一瞬间，我却想不到我曾经对沈惊鸿说过什么。
沈惊鸿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松开了我，说道：“你那日与我说，自此之后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离。我以为，你就算藏着再多秘密，心如铁石，在那次之后也被我捂热了，却没想到，仍然是我一厢情愿。”
“陆含春，这四年，我对你的爱意都是真的，你予我的，可曾有半分是真心实意？还是，你与我恩爱，演这四年的戏，只是为了保齐柳平安？”
天边雷声滚滚，我蜷缩在床边，浑身僵住。
我呆滞地抬起头看向沈惊鸿，烛火早被窗口进来的风吹灭，沈惊鸿的脸半明半暗，凌厉，无情，自嘲，受伤，还有……厌恶。
我用力捂住了嘴，胃里翻涌，又要作呕。
我用力忍住胃里的不适，慌忙下床，却直接摔了下来。
沈惊鸿便站在离我半步远的地方，可是他并没又对我伸出手。
我从地上起身抓住了他的袖子，却被沈惊鸿直接甩开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就算他与我说和离，就算我将匕首刺进心口是也未曾如此，他误会了。
“沈惊鸿，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虚情假意，你为什么要提到齐柳？我和他根本没有关系，我一个卖面的女子，能和驸马有什么关系？”
沈惊鸿低头看着我，眼底似结着一层寒冰，他扯了扯嘴角，说：“陆含春，时至今日，你还要骗我？全应安的人都很好奇，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蛊，让我为了你放弃大好前程，甘愿做个小小侍郎。我也很好奇，这样满心算计的恶毒女子，我究竟为何还要容忍你？”
“你和齐柳没有关系，那这些是什么？”
沈惊鸿说完，忽然从怀中取出一叠信件，狠狠丢向了我。
无数的泛黄信纸从空中落下，许多上面已经被雨水氤氲后自己模糊了，可是当我看到那些笔迹时，却再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却吐了一口血。
那是，齐柳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