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chapter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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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伸出手挽着对方的小手臂,然后轻轻地说:“她喜欢你。”
“那位德·马莱勒夫人。”
安娜看到卡列宁有些惊讶,但很快又收敛情绪。
“你不必对此烦扰,安娜。”
“这种话是不对的,亚历克塞,如果一个妻子完全不介意正有一个女人在喜欢自己的丈夫,我想那一定是因为她不在乎他。”
“德·马莱勒夫人优雅、美丽还十分聪明,她身上具有每个男人都喜爱的特质,她是完美的典范。”安娜平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然后望向卡列宁,想要得到他的回复。
“这是事实,可与我并无关系。这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甚至有不少的人比你我之间更为完美,但那并不意味着我们需要为此改变什么。”
卡列宁的神色平静而淡然,尽管之前他对于德·马莱勒夫人爱慕他的事情并不知情,可现在他知道了,却也不去回避或者有任何欣喜的神色。世人再好,也与他无关,唯有眼前的,是珍惜所在。
但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太过缱眷,真心也显得俗套,失去了宝贵。
“我就喜欢你这样一本正经地说实话,那很甜蜜。”安娜小声地说,手指捏了捏对方的小指,这亲昵的动作令卡列宁身上的肌肉有一瞬间绷紧了起来,然后又放松了下来,因为他的小妻子正靠在他的肩膀上。
“我并不认为在外面这样是得体的。”卡列宁说。
“哦。”
安娜让自己坐好,稍微有些沮丧。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卡列宁平静地声音:“但我认为现在牵手的话是被允许的。”
然后,一只白皙细腻的手,移动着手指轻轻地蹭了蹭对方的大手,接着被包进了手心里。
马车外,传来比诺什先生咳嗽的声音。
到了晚上的时候,安娜本来准备心满意足的靠着某个不是非常柔软但有温度的抱枕入睡,但显然卡列宁依旧是那个条理清晰很有记性的人,而且喜欢当日事当日毕。
“两个人的幸福,安娜,这件事我们还没讨论好。”
卡列宁本来坐在书桌面前在看一本书,等安娜从盥洗室出来后他就再次抛出了这个问题。
安娜笑了起来,她几乎是跳着舞步来到卡列宁的面前,以一种欢快地姿势站立着,微微弯腰,道:“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妻子散发着皂角香气的头发贴近卡列宁的皮肤,鼻腔中那股好闻的味道和着水汽一起慢慢地氤氲着。
卡列宁将心神回到问题上来。
“这并非吃醋,只是一种疑问。”他说道。
“夫妻间应该彼此坦诚。若你向我询问,我也将知无不言。”
安娜站直了身体,咯咯的笑着,用手指缠绕着自己的卷发把玩着。
“你不能要求我什么都对你诚实,亚历克塞,如果是这样,生活总是会变得很无趣的。一个没有秘密的女人是毫无魅力的。”她故意这样说道,还故作妩媚的眨了眨眼睛。
“你很有魅力。”卡列宁低声说。
安娜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干巴巴地说:“我那个时候是指德·马莱勒先生,虽然他并不聪明,但看得出是个好人。”
“你无须担心他,安娜。”卡列宁说,“若要认真的论据的话,德·马莱勒先生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半靠的是祖辈攒下的名望,另一半靠的是他妻子。”
“是啊,但很显然,他的妻子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她更喜欢你。”
当安娜这样说的时候,卡列宁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就好像是他的错一样。
“我并不知情。”他说,再一次回忆自己在与德·马莱勒夫人交谈的时候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
卡列宁将婚姻看得十分神圣而庄重,尽管他生活在这个圈子里面,却一直洁身自好。
在他看来,一旦结婚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唯有上帝和死亡才能把夫妻分开。在一段婚姻中,还去爱上另一个人,实在是令人费解。
“总之,安娜,你的幸福和德·马莱勒先生的幸福是没有一点关系的。硬要说的话,作为妻子,你的幸福应该是与我有关的。”
安娜低头打量着自己的丈夫,瞧着他那在严肃声明时会没什么弧度抿起的唇线,然后在心里得出了一个欢快的结论——他果然是在嫉妒。
安娜没有立即答复她的丈夫,而是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
“天呐,我真高兴!”她双眼亮晶晶地说道。
“你说的对,亚历克塞。”
安娜给出了肯定和赞善,心里却在哧哧的笑着。
卡列宁觉得有些奇怪,他的话语得到了妻子的肯定,但又觉得有些防备性地想要捂住额头。
那不该是妻子亲吻的地方,对一个成年男人而言,亲吻额头是不应该发生的。
一个男人在男孩儿的时候,他可以得到这种亲吻,那意味着安抚,怜爱,欢喜,可当他长大后,再得到,就如同成年男子向母亲撒娇一般,会令人羞耻。
卡列宁站起来,低声说:“我去洗漱了。”
安娜看着那个有些急匆匆的背影,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不过很快的,她就因为愉悦而在原地哼着歌跳了一小段舞蹈。
接下来的半个月,卡列宁的工作倒是没有那么繁忙了,他们一起去了不少地方,令人意外的是,卡列宁很擅长讲解,不管是风景还是绘画,他懂得很多。
“我不知道你喜欢艺术。”
“我不喜欢。”卡列宁给予了否认,他们正站在一副《夜晚眠桥》的油画下。一切都在沉睡,唯有一个衣着破烂的母亲还醒着,柔和的哼唱着歌谣,哄着自己的孩子。
“我的工作需要我了解很多知识,交谈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安娜点点头,她喜欢一个人可以为工作而努力,尽管他对这方面从不感兴趣。
“她是一位好母亲,也许贫穷,但她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安娜感叹道,眼角有一点点水光。
这世界上有的父母可能不那么负责,但总的来说,伟大的父母还是占了大多数。就如同她的母亲,她生下了她,却不曾好好地养育她。
那个时候,她还不到十二岁,母亲把她带到国外,却不太管她了。她需要为了赚取面包而活着,那段日子很艰难,稍不留意就是堕落。
支撑她的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语,像她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就更要好好宝贝自己。生活的艰难不会让一个乐观的人毫无翻身之日,她一直这样坚信着,并且现在证明她是对的。
卡列宁看着自己的妻子,后者似乎因为某种不知名的情绪而有些伤感,但很快又变得充满希望起来。
到了嘴边的话语就被卡列宁轻轻地咽下去了。
“是的。”卡列宁回应道。蓝色的双眼也注视着画里的母子,但实际上,创造这幅画的人曾隐秘地向他说过,这是一场死亡。
“有钱的人不喜欢看见死亡,他们喜欢偶尔同情穷人,但他们厌恶又惧怕真正的死亡。”
那个古怪的画家把这幅画展示出来,只对他的好友说过。
卡列宁没有向自己的妻子说出实情,以往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好友,而现在,是更为纯粹的理由。
有些事情他知道即可,若是他在乎的人心里装着光明,那他也不介意陪她一起去看着那个更好的世界。
“我有点太情绪化了。”安娜拿出手帕擦了擦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那并不是什么糟糕的特质。一个人需要同情心和同理心,若不具备这一点才是可怕的。”卡列宁平静地说道。
“拥有良知的人也许会好心做错事,但不具有良知的人只会成为冷漠的暴徒。”
安娜看着卡列宁,然后微笑了起来。
“我以前遇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不过现在我认为都是值得的。”
卡列宁看着自己的妻子,尔后缓缓开口。
“我亦有此想法。”
安娜挽着卡列宁的手臂,继续听他讲解别的画作,那声音平静,音调没有太大的起伏,他的讲解专业,却不会太过乏味。那高挺的鼻子像他的人一样正直。
安娜想起前几天她婉拒了德·马莱勒夫人举办的茶宴,而第二天,后者单独邀请她去香榭丽大道的咖啡厅坐坐。
在国王咖啡厅里,德·马莱勒夫人夸奖了卡列宁的理智与办事的严谨,毫不吝啬的在合乎礼仪的范围内称赞了卡列宁。
“您的丈夫是少有的聪明人,他十分杰出,未来是前途无量的。他需要参加更多的社交应酬,这对他的前途是很有帮助的。”
德·马莱勒夫人暗示安娜,不应该用她浅薄的小女儿心思去干扰一位聪明的政治官员。因为她发出过几次邀请,却被卡列宁委婉的拒绝了。之前从未有这种事情,所以德·马莱勒夫人自然认为是安娜说了什么,毕竟,女人之间的直觉总是最准确的。
安娜仔细地看着这位德·马莱勒夫人,她的金发非常迷人,一双眼睛多情又聪明。她身上拥有女人特有的妩媚,却又有多数女人缺乏的聪明和手段。
若只单纯地谈论德·马莱勒夫人这个女人,安娜也无可指责她。可这样聪明的女人唯独也有一个毛病,占有欲。
聪明的女人也意味着贪婪,不仅仅只是别人对她的美丽的渴求,还有她们自身对聪明者的渴望。只要她发现这么一个可以让她奉献的目标,所谓的,他们是来自同一个世界的,那这种聪明的女人也会变得愚蠢起来,飞蛾扑火一般,想要为了成就这个男人的成功而奉献一切。
毫无意外,若卡列宁是那种聪明的人,他就知道如何利用这份喜爱而让自己收获更多的资源。可卡列宁不是普通的男人,他是一种强者。
“我的丈夫是个固执的人,他不喜欢接过别人递来的苹果,他喜欢独自攀爬。我想,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他的。”安娜微笑着回答道。
她现在对这位德·马莱勒夫人一点嫉妒之心都没有了,甚至,她的美丽与聪明在她面前也悄然褪色了,原因无它,只是她明白了一件事。
“德·马莱勒夫人并不是真的爱着他。”
“她爱的无非是一个她自己想象出来的幻影,因为一点表象,她就认定了卡列宁会是她自以为是的那种样子。她现在爱他,崇拜他,无非是因为他的聪明、冷静和上位者的从容。”
“她把他当成那一个耽于r欲的男人,用美色与智慧g引他,却从未想过真的去了解他。这是一场狩猎,而德·马莱勒夫人只想要赢。”
安娜从那天的回忆中醒来,卡列宁已经全部讲解完了,他带她出去。
“我听说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可以在露天阳台上用餐,外面的枫树林秋天的时候会变得很美。”
“但现在是冬天,而且用餐的实质应该是在于食物本身,安娜。”
“那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在美丽的景色下用餐。”安娜笑着说,挽着卡列宁的手臂。
“那就去吧。”卡列宁微微颔首,同意了这个突然兴起的提议。
安娜看向卡列宁的侧脸,从眉峰到眉梢,线条划过蓝色的眼睛,慢慢走向高挺的鼻梁,最后在浅粉色的嘴唇上安稳地收笔。
这样的脸,太冷静,五官突出不苟言笑的时候的确令人害怕。
出嫁之前,嫂子陶丽曾隐隐向她透露过,像卡列宁这样的人,太过正经严苛,同他相处,怕是会让人战战兢兢,就像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不小心犯错。
而安娜现在可以柔软地为自己的丈夫辩驳。
“尽管他不够风趣,为人有些过于理智,但他不是无心之人。恰恰相反,他的内心里有着最为细腻温软的情感,所以才能理解旁人的心思。这不应该是政治家的历练,早在他成为一名官僚之前,这种特质就已经深深地藏在他的心里。”
“一个为俄国,为工作而努力的男人不应该受到责备。而作为妻子,和平常人想必,我应该发掘出他更多的优点,而不是站在旁人角度,冷眼加入那种对他缺点的讨伐。”
她用一种柔和的眼神望向自己的丈夫,而后者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轻声辩驳:“安娜,别用这种打量孩子的眼神看着我,别忘记我们之中我才是更为年长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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