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终于出来了。
透过帘子望了望僻静的山道，以及慢慢往后退的树干树梢。
沈含娇高兴地眯弯了眼睛，懒洋洋地像是没骨头一般瘫靠在了马车壁上。
想了想，沈含娇再次不放心地提醒。
“荆荆啊，到了鹤林书院你可别唤错了碍…”
若是这崽子乱喊，被人听见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嫁人就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传出去，怕是得被当做妖女抓起来焚火祭天了。
孟荆优雅而又极其有腔调地将手中端着的一盏金莲花茶啜饮了一口，也不答应，也不反驳。
只用那隐含哀怨、不满与谴责的清亮眼神望着面前的女子。
沈含娇也不气馁，眼睛咕噜一转，就知道这娃还在生闷气呢。
马上薅起一块点心，用甜腻腻的声音唤，“荆荆，光喝茶多腻啊，来，吃块糕点。”
别生气了，美人儿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孟荆的目光落在了女子的掌心，僵持不过片刻，他伸手，卷走了那最后一块糕点。
“记得要唤姨娘哦，我再给你捋一遍，我爹早年在乡下养了个外室，生下了你娘，也就是我姐姐。她命苦，嫁了个短命的赌棍，生你时又难产，没多久也死了。至于你呢，乡下日子不好过，你就来京城寻亲了。”
沈含娇声音越来越小，“要不，还是做姐妹什么的吧。”
孟荆慢条斯理地吃完手里的一小块糕点，才道。
“阿娘你不懂事，儿子不能不懂事，不唤阿娘就唤姨娘，不能乱了辈分。”
“为什么是姨娘呢，不是姑姑或者姑奶奶什么的呢？”沈含娇不懂就问。
“要当我姑姑，你就是我爹的妹妹，据我所知，你并没有哥哥什么的可以做我名义上的爹。至于姑奶奶，你就是我爷爷的姐妹，那么——”
“行行行，姨娘挺好的1
你别绕了，再绕我就晕了。
大外甥女儿满意而矜贵地闭了嘴。
沈含娇重新瘫了回去，扒开了小口往外望，马车跑了半天还是在深山老林中，顿时双目忧郁地道，“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入学考试？”
“我觉得你还是想想老张和首领看到了主子，会不会直接和你拼了比较好。”
帘子外头，传来了肖四凉凉的嘲讽。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沈含娇迅速怼了回去，打不过，说还说不过吗？
她的目光接着落在了孟荆和她一模一样的双螺髻，以及明显上了胭脂的脸颊和抹了唇脂的嘴上。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简直完美！
她要是男子，她都心动了好么？
但是美人儿此刻蹙着眉，一脸不快。
还……还怪惹人心疼的。
沈含娇心里像是有小蚂蚁爬过，脖子有些痒，她胡乱地挠了挠脑袋。
“是你自己说的，要和我住一间学舍。书院里的人都见过我，我不能扮成男装，你们又不同意另辟一个院子，那就只有这个法子了。”
“那你做什么非要去书院呢？或者说非要去鹤林书院呢？”
肖四却没打算罢休，再次煞风景地开了口。
沈含娇冷冷地朝帘子外头剜了一眼，不拆台会死是吧。
一扭头再次切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我娘知道我在鹤林书院，她若来看我，知晓我无故失踪了，定然要伤心。”
提及心酸无奈处，沈含娇硬生生地挤出两行热泪，“荆荆，你忍心看我娘，也就是你祖母伤心欲绝吗？”
话至此，肖四闭上了嘴。
无耻！他轻哼一声，一甩鞭子，马车加快了速度。
不能一个人生气，他还是赶紧让老张和首领看看吧。
看看这无耻宵小将主子都忽悠成什么样子了。
而马车内的交谈依旧在继续。
“荆荆啊，妙婆婆他们说这次去鹤林书院不能暴露你的名字，你给自己取好名字了吗？”
“沈悟空。”
“不行，不好听，不像女孩子的名字。”
“……”
“诶，沈花花怎么样？好听而又大方还朗朗上口。诶，你别瞪我啊，我真的觉得挺好的。”
鹤林书院某处院子。
老张将拟好的资料帖递给肖三。
“沈如荆，沈重山的外室的――孙子？”
肖三眼里冒火地看着帖子上介绍，“那贱人倒是真敢编排。”
“你先别置气，我有话与你说。”
老张清了清嗓子，“主子诛杀那毒妇之日，有一伙黑衣人埋伏。”
“我知道此事，不过是上赶着找死的。”
肖三鄙夷地道，显然并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老张的表情却是没有那么轻松，他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若是昔日，我自然不担心，但是如今主子只信任那丫头，若有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你是说？”
老张正了神色，“我要你们隐在暗处，护好主子，盯紧了那丫头，但明面上，切勿引人注目。”
“明白。”
“我已经安排好了，待主子从正门入，正好赶上参加今日的入学考试。”老张拍了拍他的肩膀，“按肖四的速度，这个时候也快到了，你将这帖子送过去罢。”
“是。”肖三转身。
“等等，那丫头若有不利于主子的行为，方可杀之。”
老张不放心地嘱咐道。
肖三回头，眼里尽是藏不住的杀意。
“那贱人必有坏心，依我看，不如趁早掐灭了她作乱的可能。”
老张当然不赞同，“主子现下如此看重她，她若死——”
“我不怕死。”
“你死了不要紧，主子现下脑子受伤，失控了你待如何？”老张怒道。
“那也不能放着那贱人在主子身边——”
“肖三，不得轻举妄动。”老张止住他的话，“你想抗命吗？”
他的眼里陡然凌厉，屋内是逼人的寂静，“是不是我这些年脾气太好了，太惯着你们这些小辈了，以至于你们都忘了，我是斡字部的人。”
锋芒似乎穿透了平静的伪装，那些辉煌的过往肆意侵入。
“属下不敢。”肖三恭敬地低头。
片刻后，一切回归平静。
老张淡淡地拂了拂袖子，面上已经重新挂上平易近人的笑容，“肖三，你这些年功力确实精进了不少，但性子也得顾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