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二哥。
两人此次前行的目标是宣国都城封京, 毕竟宣国国师、千灵宗的管事就在这里。
唐引月问道:“大师兄,大长老说的会是真的吗?”
江清寒:“什么?”
唐引月:“大长老的意思是千灵宗在宣国境内收集的信仰来壮大自身,这有可能吗?”
她信奉自己的灵力才是实力, 凡人的信仰能够作为一种力量吗?
江清寒点头:“可能的,你记得石头吗?”
唐引月:“记得。”
江清寒:“石头是功德石修成人形, 他体内并无灵力运转, 但是他最后挡下了魔族最重的一击。”
“百姓的信仰类似这种力量, 虽然不能用作直接攻击的手段, 但是想用的话,方法多得是。”
仅仅只是小镇上的人还有过往的旅客便足够让石头积攒足够多的功德修炼成人形,若是举国之信仰融合汇聚又将会有多大的力量?
江清寒只是稍微想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信仰的产生无比困难,并不是说人多就一定能够成功的,必须要人发自内心的相信与祈愿才行。比如发生天灾人的时候,人们会祈求上苍的祝福, 这时候由此产生的信仰,可能真的会使国家逢凶化吉渡过危难。
越是民风醇正, 当权者清明的国家越是能受到庇佑。
相对的,如果是□□导致的人祸, 那么百姓的信仰可能会加速王朝的衰亡。
唐引月问道:“听上去很危险这种力量很强吗?”
江清寒:“嗯, 很强。几乎没有什么外来力量能够打破,只能破坏人们的信仰才能得到根本解决。”
不过这也只是大长老的推测, 目前来看线索太少了, 千灵宗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需要调查后才知道结果, 而且还涉及到两人共同的故国, 这让他们的心情异常沉重。
或许真的只是一个仙门以黑马之势崛起,亦或是一些其他原因,大长老或许先入为主认定千灵宗不是正道, 毕竟在他看来只有昆仑才配当八大仙门之首。
唐引月嘀咕:“千灵宗在宣国发展得如此
快,其中原因会是什么?”
江清寒摇头,原因有多种可能,他还未到封京,不能轻易下判断。
唐引月忽然开口道:“师兄,我有事想和你说。”
江清寒:“嗯,什么事?”
唐引月琢磨现在不说到了封京大师兄也会知道,而且提前说清楚的话能避免临时得知消息手忙脚乱。
她开口道:“其实我爹是当时的皇帝,我娘是她的妃子,我是他们的女儿。”
她说完这里忐忑地看着江清寒,江家是宣国世家,一家子男丁都在朝中为官,算得上是中流砥柱,可江家最后被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是她爹唐岷一手造成的。
只希望大师兄不要将这事怪到她头上,她是无辜的。
虽然贵为一国公主,本该是如珠似玉娇养长大,可惜唐岷为君为父都不是一个好榜样,唐引月对他也并无父女之情,一个想着将她和亲,最后靠女儿保家卫国的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吗?
完全没有。
但是唐引月担心大师兄会迁怒。
江家的事当时在宣国闹得挺大的,也不知道大师兄有没有听到风声,虽说修道之人不问凡尘,但若是大师兄知道她爹对江家没干好事,她这个做女儿的会因此被牵连吗?
江清寒果然沉默了。
唐引月有些着急地说:“我被当做凡人养大,只学过一点拳脚功夫,直到上次晋阶金丹才想起来以前的事,师兄,我不是有意瞒你。”
江清寒并没有生气她的隐瞒,他只是在思考唐引月的身份会给接下来的行动带来什么变化。
公主作为天潢贵胄,进入皇宫肯定更加顺利,要知道皇帝在的地方一般都有特殊的气运保护,就算是修道之人也不能轻举妄动。
他问道:“江家怎么样了?”
江家对于他而言,是尘世。
江清寒记得在昆仑入道后他悄悄回去过几次,每一次他爹很快将他赶回昆仑,说他既然已经入昆仑,就该断了尘缘,不要再回来了,他不明白,在昆仑修炼就连家人也不能见了吗。
他悄
悄回去见过两次,没让家人看到,只是后来被困昆仑,再出来时就找不到江家了。
唐引月:“江家后来因为忤逆圣上,被我爹找了个由头流放到西北苦寒之地。”
她看江清寒脸上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还是小心补充道:“我后来率军去过江家,虽然日子过得艰辛了些,但躲开了封京的争斗,生活还算过得去。”
她行军打战时和江家打过交道,还问过有没有江家的消息,可惜他们一家对她防备得很,什么也没问出来。
她心虚起来,在西北苦寒之地能过得多好,就算是曾经的名门望族也吃不饱穿不暖的。
“大师兄,你想去看看吗?就在前面。”
江清寒沉默了片刻:“好。”
他说出这句话后,脚下速度不由加快了。
于是很快赶到了,比起之前看到的天音城用精铁打造的城墙,西北这座城是用这儿的黄土捏就而成,风沙吹过,透着独特的荒凉。
江清寒循着唐引月指的方向前往,但是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唐引月有些抱歉地说:“师兄,过去太久了我可能记错了,要不我们再去找找吧,说不定就在附近。”
江清寒心里失落,沿着这附近的街道看了又看,最后问了一个妇人:“请问江家还在这里吗?”
那妇人正要回答之际,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你是?”
江清寒背影陡然僵直,缓缓回头。
那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微微佝偻着背,脸上像是历经了风霜般沧桑,双眼也泛着浑浊。
江清寒轻轻喊了一声:“二哥。”
原来这正是江清寒的二哥江清良。
江清良一双浑浊的眼睛陡然发亮,连忙上前两步,握住他的肩膀:“是你吗,清寒!”
江清寒点头:“是我,二哥。”
“来来来,快进去!”
说完又招呼在外的那个妇人:“愣着干嘛,快进来给人倒水!”
原来那妇人是二哥的儿媳,正要赶回家做饭,按辈分还要唤江清寒一声小叔。
可是
看着江清寒一张鲜嫩的脸,而自己已经发白的头发,那妇人也叫不出口,只端了茶便退了出去。
唐引月跟着一起出去,把时间留给这对许久不见的亲兄弟。
江清良看到亲人很是高兴,感慨道:“没想到一晃你就长这么大了。”
江清寒只是笑着道:“二哥,你看上去也变了很多。”
江清良:“可不是,这都过了多少年了,二哥也老了,不像你们修道的,看上去还是二十出头。”
同样的时间,凡人与修者之间的变化可能就是这样。
凡人垂垂老矣,而修者仍是风华正茂。
江清寒:“二哥年轻时是封京出了名的俏公子。”
他在昆仑时,很少说这些俏皮话,可是对着年迈的兄长,他像是有了一点讨人喜欢的小辈样子。
江清良揶揄地看他:“外面的姑娘看着有些眼熟,是你的同门吗?”
江清寒只当没察觉点头:“是我小师妹。”
他顿了顿说道:“二哥你应当见过她的,她以前是宣国公主。”
江清良回想了下,说道:“原来是她啊。”
“二哥你记得她?”
江清良:“记得,被贬到西北后,她曾来过几次,不过我记得她好像……”
他说到这里陡然停住了。
“她怎么了?”
江清良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听说她死在了战场上,那时她应该才十七岁,手上带着两千的兵对上蛮族八千人,蛮族的人凶猛顽横,她不敌对方死在了边界,连尸体也没找回来,当今圣上不惜违背祖训,为她办理了国丧。”
“怎么她还活着?又怎么去到了昆仑?”
他还挺佩服这个小姑娘的,十三岁就跟着上战场,十五岁就能独自领兵,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曾经见过几次,小姑娘戴着大大的头盔露出一小半雪白的下巴,头发被血和泥纠成一截又一截,狼狈不堪,偏偏眼神极为冰冷,斜睨着看人的时候几乎能感受到实质的杀意。
不像刚刚看到的小姑娘,
眼神柔软浸着甜意,所以同样的面貌和身形,江清良很难将这两人联系起来,故而没有一下认出。
江清寒愣住了,他早就知道唐引月曾经死过一次,却没想到她是战死沙场。
细细想来,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大长老是在宣国战场上捡到了化为原型的唐引月,而且唐引月十分擅长使用弓箭,她也在刚才说过,她是率军经过西北。
江清寒回答二哥的问题:“机缘巧合,大长老见她一息尚存于是带回昆仑悉心教导。”
他没有说唐引月其实是个半妖,有所造化化成人形在昆仑修炼。
江清良叹了口气:“这样也好,小姑娘吃了太多的苦。”
江清寒却是缓慢道:“她都受过些什么苦?”
——
那边唐引月跟着妇人出来,进了厨房打算帮忙。
无奈她并无这方面的天赋,连切菜都很勉强,于是蹲在灶前烧火。
火光映着她莹白如玉的脸,看上去不像是个烧火的,直到她说道:“周姐,这火可以吗?”
周姐是二哥小儿子的媳妇,自小在西北长大,十分质朴,听到唐引月这么叫她,差点腿一软:“神仙,你可不能这么叫我啊,会折寿的。”
唐引月笑:“不碍事的周姐,要是有人折你的寿,我替你抢过来。”
周姐被她小姑娘一般的话逗笑了:“这哪还能抢过来的。”
唐引月将手中的干柴火扔到灶台,里面噼里啪啦作响,她问:“周姐,你听说过千灵宗吗?”
“千灵宗?好像听说过。”
他们刚在城中找江家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千灵宗的办事处,也不知道是不是西北这地方太偏了。
唐引月:“都听说过什么啊?”
周姐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说道:“自从这个千灵宗来了之后,很多人的运气都不怎么好了,隔壁张姐以前走路上都能捡到银子,现在走路上都会摔一跤,大家都说他们是千霉宗。”
唐引月笑着道:“这么玄乎啊。”
她
心里揣测,那个张姐年轻时眼睛雪亮,可以看到路边掉落的银子,现在年纪大了摔一跤也不是没可能,这也能怪到千灵宗上,也是有点好笑。
周姐就没见过这么神仙的人物,见到神仙还捧场,接着说道:“偏偏当今圣上对这个千灵宗百依百顺,大家都说圣上是不是和他们有什么交易,不然他一个病秧子怎么能活一百多岁。”
平民不可妄论当今圣上,但西北山高水远远离封京,民风开放,是以这种话只要没让旁人知晓,说说而已也不犯禁。
谁知唐引月听到这话猛地站起身,声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
周姐被她吓到了,讷讷不敢回话。
唐引月自知失态,连忙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她心中惊惶,当今圣上活了一百多岁,她爹正是这个年纪。
这个猜想十分大胆,唐引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很快就联想到了这里。
一百多岁的老人虽然稀奇,但也不是没有,但是唐引月回忆起他爹就算是盛年也一副病秧子的苍白模样,身体并不算健朗。
唐引月再次细细问过周姐年号和时间,确认现在仍是她爹当政,心中一片寒凉,她本来以为她爹早就入土,现在在位的应该是他某一个哥哥,谁曾想,这个老子还没死。
千灵宗肯定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