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六章 故意
南晋右相吴俊来到梁朝之后,很快见到天赐皇帝。可吴俊却要求与皇帝私下谈。南朝巨富,右相出手阔绰,一口答应以五百亿钱外加五十万匹绢的代价化解干戈。天赐皇帝心中大喜,遂国礼招待吴俊。
这吴俊被奉为国之上宾,由大梁丞相孟丹青陪同,在洛阳城中玩得快乐。
虽然孟丹青不知吴俊与皇帝谈了什么,可见到皇帝那高兴的样子,便知吴俊允诺不少。可他磨磨蹭蹭的就不给南晋写信,让孟丹青觉得可疑。孟丹青私下笑问吴俊,公可诈否?吴俊大笑,只道钱绢不至,孟公便砍我的脑袋。
吴俊还说,请孟公帮忙,带吴某去诸大臣家走访,把梁朝一二品大员都走遍了,才能对外宣布谈判成功。
孟丹青心中冷笑。虽然孟相不知吴俊与两位南晋军马总督苟且,却猜得这厮必然在做什么手脚损公肥私。而这厮如此这般折腾,是想表现自己谈判艰苦,做戏给南晋皇帝看。于是答应吴俊请求,带这厮到处走访。今日来到清化坊,拜会梁朝大司马,安国公唐振。
皇帝要求国礼对待,除唐宁以外,唐振将清化坊有爵之人都唤来迎接吴俊。吴俊来到唐府,喜笑颜开,刚一见到唐振,就是好一顿夸赞。足足夸了百十来句。唐振也是人,被人这般夸赞,怎有不悦之理。盛情款待,同席而坐,天南海北高谈阔论。
唐灵儿凭借正二品大城郡主身份跻身前列。郡主体长而挺拔,身穿大红盛装礼袍,长眉阔目,不苟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男儿锋利。吴俊见之,夸赞唐家女儿好相貌好气度。还道:老夫当年有幸见过子誉仙公(唐琼字子誉),那时仙公正英姿勃发豪情万丈,观之令人久久不能忘怀,如今长安郡主这般气度,恰似故人风范。
见苏御,吴俊惊呼一声:“呜呼呀,唐家姑爷好相貌,想那渤海高长恭恐怕也不过如此,真真与长安郡主一对绝配佳人。你二人定是前世天上仙男女,这世临凡再续缘。老夫从未见过如此般配的一对伉俪。”
苏御发现这老头真是一个拍马屁的人才,夸人张嘴就来,不打草稿的。看他声情并茂晃着脑袋,突然有在他脸上踩一脚的冲动。
出席这种礼会的感觉并不好,自己不是这里的主角,坐在席间听那帮人絮絮叨叨竟说些场面话。或许唐灵儿也觉得无聊,可她永远都要保持端庄,在这般场合下从不交头接耳,坐得笔直,苏御都替她感觉累。
直到酒肉摆上的时候,大家才开始放松下来。
唐灵儿似乎发现苏御在看自己,她一边盛汤,一边斜眼冷声道:“带你出来半日,明日补上。”
苏御一愣:“补什么?”
“禁足三日时辰不够。”
“别那么刻板好吗?这是十八哥让来的,我也没辙。不能怪我。”
翌日一早苏御就跑没影了,据说去了北市。
唐灵儿装糊涂放过苏御,只道去拍卖行看看,便带着人走了。
此时苏御已经坐在红黑寺大殿之内,看着神教弟兄们收集来的证据。随后掏出一封信来,一一对照,不禁摇头。
苏御手里的这封信,还是那日张密送给他的。信上记录着赵裕隆种种恶行,虽然通过各种渠道知道这些罪恶,但曹玉簪要的是证据和证人。要求苏御把这些准备好,之后就要对赵裕隆下手,让赵裕隆在铁证面前无有话说。
此时苏御找到一种感觉,他觉得天赐皇帝有心在逗媳妇“玩”。
自从张云龙带领第一师回京以后,如果皇帝想办赵裕隆,根本就不用费这么大心思。那张云龙的玄甲第一师,装备好到令人绝望。清一色重骑兵,每个士兵身上长短兵器配着弓弩,连战马都披着铁甲。以前听说张云龙剿匪时的死亡比例是3比100,只当是谣言。可亲眼见到张云龙的部队,又觉得未必没有可能。
皇帝之所以还要这样安排,似乎是在考验曹玉簪。特意把一个烂摊子交给皇后,让皇后劳心费神去办,而皇帝阴恻恻地躲在背后看着。
“要想搬倒一位亲王,仅凭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还是不够的。”
苏御掸了掸手里的书信:“这就好比是皇帝交给曹玉簪的一张试卷。可这试卷答了满分也不足以及格。如果皇后真的不及格,皇帝或许有其它想法。当然这是我的猜测,或许是不对的。但现在我找不到其它更合适的说法。”
苏御把那封信揉碎,往纸篓里一丢:“这东西没用,咱们还是要从更深层次下手。”
屠彪低头不语,梅红衫闷不吭声。
苏御继续道:“什么是亲王,皇帝的亲兄弟才是亲王。世袭君主家天下,整个大梁朝都是他们家的,玩死几个女人算什么?这对普通人来说够剐刑,可对于亲王来说,这都不是大事。”
“所谓王子犯与法庶民同罪,可是你们看到哪个王子与庶民同罪了?那不过是说一些好听的罢了。打个比方,陈太后一声令下弄死那么多妃子,大理寺敢说太后有罪吗?太后有实权,是皇帝的母亲,大理寺不敢管。可是亲王是皇帝的亲兄弟,大理寺就敢管了?不是说大梁朝没有刚正不阿的官员,只是在陈太后时期,那帮人已经快被杀光了。或者心灰意冷不愿意再那么刚了。”
“要想判亲王,就不能从这些事上下手。而是要从立场上下手。他是否忠于皇帝,这才是重点。”
“还有,我们要弄明白一件事。皇帝要想杀谁,他未必一定要有证据。只要皇帝对这个人产生怀疑,这个人就已经犯罪了。至于用什么理由杀他,那不过是动动笔的事。那么皇帝为什么还要让皇后来查这件事?”
“这就是我认为皇帝考验曹玉簪的地方。如果曹玉簪一门心思查罪证,那她就走错路了。这就好比一个勤劳的皇帝,每日通宵达旦批改奏章,事无巨细亲力亲为,全身心为天下苍生谋福祉,可如果他不懂权术,那他的下场依然会很惨。”
“皇帝其实不一定非要上朝的。那些具体的政事完全可以交给大臣去办。但凡能当上大官的人,各个都是能人,只要他们想好好办事,每件事都能办得井井有条。而皇权最重要的是对军队的把控。只有军权在手,才可以去考虑其它的事。”
“为什么三大门阀如此有权势?无外乎是因为他们手里握着军权,而且时刻都保持着一种鱼死网破的态度。这就让皇帝无从下手。可是除了三大门阀,皇帝想办谁都不是很难。”
“即便是三大门阀,他们也时刻在权衡利弊。就好像陈太后让三名贵妃殉葬。唐楠那可是唐振的堂妹。唐振一点儿也不心疼?我觉得唐振已经很能忍了。”
屠彪与梅红衫对视一眼,屠彪问:“那苏堂主的意思是,让我们查赵裕隆谋反的证据?”
苏御道:“这一定很难,但你们也要尽量收集。有的时候未必一定是准确的证据。比如一些诗词,只要字里行间带着谋反的意味,就可以收集过来。哪怕是没用的,但皇帝想看的就是这个,他要看曹玉簪的办事思路。另外你们应该把重点放在赵裕隆的那些亲戚身上,尤其是掌握军权的亲戚。在他们身上找到突破口。”
苏御与两位罗汉聊了一上午,先聊思想层面的事,再聊具体操作。
下午时,苏御邀请梅罗汉切磋。
二人斗了几十个回合,梅红衫被苏御掌风震得连连倒退。
梅红衫不禁惊诧问,几日不见,内功又涨?
苏御哈哈大笑,一掌打在树上,半寸深的掌印赫然可见,树枝颤抖,树叶簌簌落下。
梅红衫惊愕异常。
苏御抖了抖手:“一日夜间,大公子府上钱夫人被刺客隔喉。可钱夫人并未当场毙命,而是折腾到第二日才死。这种杀人手法着实狠辣,可以让仇人死得更痛苦一些。梅罗汉也用刀,可知这是什么手法?”
说罢苏御拂袖而去,梅红衫眉头紧锁脸色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