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chapter84
周倪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的病床上，严鹤茗母女俩坐在她旁边。
“你晕倒了，我们给你送来医院。”
周倪第一反应是要起身找贺松。
“他失踪了，警察也找不到。”
“但至少可以报案，失踪也许还代表活着。”
严鹤茗不忍心再说下去，贺松生死未卜，让事情再度乱套。
周倪对贺松活着抱有乐观态度，她没得选，也必须得信贺松活着，不然第一个垮掉的会是自己。
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进来，他和蔼可亲，长着幼儿般的塌鼻子，上面支着一副无框眼镜。
“太太——”医生喜气洋洋，手里怀抱病历表，他开心地对周倪说道：“我要告诉您一个好消息。”
“什么？”周倪摸不清头脑。
站在人群后面的严晨橙纠正医生的措辞，“这位小姐还没结婚。”
“哦——”他的表情一下沉到底，惋惜道：“那我得通知您一则坏消息。”
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周倪摸不清头脑，“请问究竟是什么事情？”
医生看着她说道：“您怀孕了，胎儿已有三个月，体质健康。但您也要注意休息，保证母体营养。”
严晨橙/严鹤茗/周倪：“！！！”
事情的乱套程度超乎她们的想象。
周倪怀孕、贺松失踪，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下全部落在严鹤茗母女两人的身上。
严鹤茗先安排严晨橙去警局报案贺松的失踪情况，自己再陪着周倪挂号缴费预约，孕检时间定在下周。
她还向其他人打听，为了保证胎儿的健康，孕妇一般要吃什么营养品。
三个女人当中，有且仅有生育经历的唯独一个严鹤茗，然而距离她生产早已过去十八年之久，十八年前的事情，她怎么会清楚记得？
孕妇需要每天补充叶酸、维生素，少吃凉性的食物，怀孕初期不能同房，注意她有没有出血状况，如果出血就一定要来医院检查……
严鹤茗把怀孕当考试，一个一个记下要点。
叶酸、维生素，不能同房不能吃凉性食物，没事，周倪的男人现在失踪，除非神交不然也没法同房。
公司的电话这时候打进来。
“喂，叶酸维生素，不能吃凉不同房……”
“严总？？？”对面小心翼翼问出声，以为她压力太大在发疯。
严鹤茗脑袋撞墙很头疼，以前怀孕也没那么多屁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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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贺松的失踪什么时候才真正有了实感？
严晨橙去警局报完案后几天，出门看到有两个修理城市下水道的水管工，一个高大壮实，他按住水泵的总阀门，另外一个拿着水管看上去是要给花坛浇水。
原本准备抬脚去其他地方的严晨橙，站在原地看了会儿热闹。
高大壮实的修水工一大不小心把阀门转到底，水流十秒不到沿着塑料长管胡乱往外喷//射，小个子的水管工根本没法掌控手中的水管，他差点骑在水管上狂飞。
“水太大啦！水太大啦！”
“什么？”高个的水管工貌似有点耳背。
旁边一位无辜的小孩经过，惨遭淋了一身水。
小孩说道：“叔叔，我要过去，你把水放小点好吗？”
他再次被浇了一身。
小个子的水管工被塑料长管带着上下起舞，他一边大喊我控制不住水管，一边骂高个水管工听不懂人话。
小孩见缝插针，一边被淋湿一身，一边疯狂找能落脚的地方跑。
终于，耳背的高个水管工意识到事态不对，他关掉了水泵总阀。
目睹完全程的严晨橙笑得快要趴地上，她抹掉泪花拿出手机，想都没想就把事情的经过编辑下来分享出去，还附赠一张满地水流的照片。
大拇指摁下发送键后，严晨橙走到公交站台处等车。
一分钟过去以后，没收到回复；两分钟过去以后，还是没有回复。
严晨橙等到第三分钟，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出跟贺松的聊天记录，想指责贺大爷到底在忙些什么，以前不都秒回吗？怎么现在时间久得像轮回？
手指噼里啪啦在聊天框里输入：“贺松，你是失踪了吗？怎么那么久还没回我消息”
光标停在最后一个字的后面闪烁，她看了眼时间，看了眼聊天记录里贺松最后发来的哈哈哈，最后再看一眼今天的日期。
所以，失踪就是，发出去的消息再也等不到回复了吗？
严晨橙捏着手机蹲下身，她没想哭的，只是眼泪控制不住。
时间：20xx年10月6日
微信聊天记录，发送者严晨橙。
“贺松，我再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周倪怀孕了，放心吧兄弟，经过确认孩子肯定是你的！”
“贺松，我前几天从警局里面出来，为你的失踪报案，如果你找回手机记得快回我微信啊，我知道你肯定还活着。喏，只要你回我消息，我就保证再也不抢你的小浣熊烧烤味的干脆面了。”
“贺松，你真的脾气很坏！我告诉你笑话，你不回我，我告诉你周倪怀孕，你不回我，我保证再也不抢你的零食，你还是不回我！大哥，已经过去两个小时，我买了一大袋的烧烤味小浣熊干脆面，再过一小时你还不回我，我就自己一个人吃完！”
一个小时后。
“贺松，你后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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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不沾地忙完回家，严鹤茗甚至没来得及吃一口饭，不过无论如何总算安抚好周倪睡下。
她告诉周倪严晨橙已经去警局报案，贺松肯定还活着，她也得照顾好自己，不然以后怎么跟孩子去见贺松？
孩子、贺松，是现在支撑周倪的理由。
推开房门，严鹤茗与窝在沙发里的严晨橙对上视线，她正在吃干脆面，整张茶几上已拆封的空袋子，和没拆封的干脆面堆在一块。
严鹤茗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她甚至没空去计较女儿的性向问题，“严晨橙，你在干什么？”
不止茶几，等严鹤茗走近沙发，发现地毯上还有一大袋的干脆面。
“你晚上就吃这个吗？”
“唔……嗯。”严晨橙满嘴面，她灌下一大口水，打了一个饱嗝后又继续撕开下一包。
严鹤茗这才意识到她的不对，走过去抢走女儿手里的干脆面，“你吃多少了，再这样下去对胃不好。”
严晨橙不执着于严鹤茗手里的那包面，她拿起茶几上没拆封的干脆面，撕开锯口，咔嚓咔嚓嚼起来。
“不能再吃了。”严鹤茗把茶几上的面全部收进自己的怀里。
严晨橙吃完一包以后，随手把袋子扔在脚边，茶几上没有干脆面，那地上还有一大袋。
严鹤茗与她争夺，母女两人一人拉着塑料袋的一边，最终袋子从中间一分为二，印有棕色小熊同种口味的零食纷纷掉在地上。
她们同时扑在地上抢面，严鹤茗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甩给严晨橙一个巴掌。
“你到底想妈妈怎样？你是要逼疯我才甘心吗？严晨橙今天发生那么多事情，你能不能消停点，给妈一点冷静的时间。”
严晨橙蜷缩在地上不说话，过了许久，严鹤茗才听到她闷声在哭：“妈，烧烤味的干脆面真的太咸了。”
贺松为什么还不出现，替我分担啊？
他到底要我吃到什么时候才会出来抢食？
“烧烤味的干脆面真的太咸了。”
“所以严晨橙你告诉我，你之前煞费苦心做那么多事情是不是为了周倪？”
塑料袋上憨笑的小浣熊表情逐渐嘲讽，撕开的包装袋豁口贴着掌心，一下锋利如刃。
严晨橙还是保持同个姿势趴在地上，但已经听不到她的啜泣。
房内空气像被人从玻璃外面抽干，屋里的家具瞬时失去可活动的多余空间。
人也一样。
严鹤茗拆开一包干脆面，咔嚓咔嚓吃起来。
她今晚还粒米未进。
严晨橙直起身，喉咙发紧，她的嗓音像绞到顶点的铁丝，发出一股滞涩的响，“妈，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这么说对她不公平。”
“难道爱情就是一定忠贞，绝无二心？”
“爱情本来就该这样子。”
“所以你能做到吗严晨橙？”严鹤茗逼视她不停躲闪的眼睛。
她叹了口气，放松姿势，“我希望你做个俗人，大学毕业结婚生子，找份安稳的工作，丈夫不需要大富大贵，他爱你敬你就好。我不希望你独当一面，那样太累；踩在钢丝上的生活、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的日子，我也不想你尝试。”
“我是个对孩子没有多高要求的母亲，我希望你有工作但不要太辛苦，希望你有人爱希望你安稳希望你受人尊敬，希望我百年之后化成灰烬，你白发苍苍鸡皮鹤发，身边儿孙满堂。希望你来时没有寂寞，走后别太孤清。”
“孩子。”严鹤茗抱住严晨橙的肩膀，“妈妈是真的爱你。即使以后看不到你，我心理记挂的仍然是你。”
严晨橙泪眼朦胧望向严鹤茗，“妈，所以你……不怪我吗？”
严鹤茗不知该怎么开口，她正在探索女儿灵魂里的阴暗面，她意识到自己对她教育的缺失。
“那个女孩，她家的父母知道你们的事情吗？”
严晨橙犹豫几秒，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决定诚实回答：“她只跟爸妈说过喜欢女人，从头到尾都没提到我。”
“那她爸妈的态度呢？”
“很反对。”
“怎么反对？”
“把她关在家里，打她遍体鳞伤。”
严鹤茗再三向女儿确认，“所以你都知道，但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出面？”
严晨橙咬住嘴唇，摇头，但她跟在后面补充：“妈，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现在她爸妈早就接受她喜欢女生这件事情，没什么的。”
“我记得你俩还有好几张拍立得的亲密照片，她应该有吧？她爸妈没看到吗？”严鹤茗深吸一口气，回忆起之前在房间里找到的照片。
严晨橙捂脸叹息，“她很体贴，从不做让我为难的事情，照片中的我在她的嘴里，成了被她喜欢并且持续骚/扰的可怜女同学。”
严鹤茗不信女儿的话，她松开手，坐回沙发上，“你确定你完全没诱/导？”
严晨橙鼓起嘴巴，开始不耐。
也就是说，她从头到尾都被女友保护得很好。
严鹤茗难以置信地看向女儿，她养了她十八年，却感觉眼前这名女性自己今天头一回认识——
她懦弱又自私，阴险又歹毒，刻意告知贺松别墅二楼的事情，冷眼旁观周倪贺松争执，是的，时间太久，严鹤茗差点忘记女儿与贺松初次见面时的剑拔弩张。
她不满他作为周倪第一个正式介绍给她们母女二人的男性。
这还不止，严晨橙理所当然地以一切利己为先，打着友情和道德的高尚旗号，干的全是见不到光的龌龊事。
严鹤茗没坐稳，她扶住沙发扶手，拒绝严晨橙的靠近，以一个母亲迟到多时的良知，呵斥道：“严晨橙，做人不能这样！”
严晨橙略一瑟缩，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顶撞，“妈，我只是觉得贺松不配爱周倪。他在看见别墅二楼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感到委屈，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不正应该无条件地包容吗？与其指责，不应该冷静思考她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人天生会爱的，大家都是在爱自己和爱对方中来回磋磨。”严鹤茗沉声反问，“所以严晨橙，你是绝对你配爱周倪，对吗？”
她不回答，算作默认。
严鹤茗冷笑：“那你配爱你的女友吗？”
“我……”严晨橙欲言又止，却偏偏无话可说。
“我再换个方式问你，你爱周倪吗？爱你的女友吗？爱妈妈吗？还是说，你从头到尾，爱的只有自己。”
长达几分钟的沉默，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严鹤茗闭眼自责，“算了，也是我没把你教好，从小给灌输很多错误思想，让你下意识觉得全世界都欠我们母女两个。你这几天跟那个女孩的父母联系一下，我们两家见个面，我也应该向那个女孩道谢，你受到对方太多照顾了。”
“还有，你既然有女朋友，也喜欢她，那就应该忘掉周倪。性向不分对错，但做人有对有错，严晨橙，你不能再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