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apter46
奶茶这时候送来,贺松看到眼前僵硬的气氛,不解地转向周倪。
她刚准备开口。
严晨橙却眨眼间嬉笑如常,她接过贺松手里的奶茶,先摸一把,惊呼道:“怎么是常温?!”
“常温有什么不好吗?”他的注意力顷刻被吸引过去。
周倪和严鹤茗也看向她。
吸管“啪——”地一声cha进奶茶里,严晨橙将外面的塑料袋和吸管包装袋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她振振有词地发表冬天奶茶论的见解:
“越冷的时候喝冰饮才越刺激,这种浑身战栗的效果在夏天可没办法轻易享受得到。”
两个大人纷纷指责她这不健康的饮食习惯,刚才来过的男人好像雨天不小心踩到的水坑,打湿掉鞋的表面,水渗进去,干燥温暖的袜子立刻濡湿地黏在脚上。
严晨橙擦掉表面的水迹,率先带头走进自助的烤肉店里。
她笑得比刚才张扬,言行举止甚是夸张,看到旁边有夫妻吵架,会特地停下脚步驻足。
贺松跟上来后催她快走,“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不觉得这种场景让人治愈吗?”她的表情淡下来,但嘴角还有笑过的痕迹。
夫妻吵架,在店内争得面红耳赤,不少在餐桌面前大快朵颐的客人也停下筷子去看他们。
情绪快到崩溃边缘的时候,已经不会去考虑丢不丢脸这种事情。
所有辱骂性的语言、胡言乱语式的哭嚎都是出自一种原始的动物本能。
服务员和店长也乱成一团,维持秩序不够,还得把人好好地请出去。他们也真是倒霉,上班时间遇到闹事人员,看不来热闹还得解决热闹。
贺松被匆忙经过的店员差点撞上,周倪和严鹤茗在收银台付款,站了半天没动。
“你是在幸灾乐祸吧?”他不想严晨橙继续拦在路中间。
两边座位够挤,今天是个好日子,餐厅人气也爆棚。
严晨橙往前走,挑了个偏僻的四人座,两面靠墙,她没等其他人就立刻钻进贴着墙壁那边的椅子上。
服务员很快送来一壶热茶。
严晨橙用筷子把餐具上的薄膜戳破,在没规律突然炸响的“啪啪——”声中,回答贺松刚才那句话——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喜欢幸灾乐祸。世界上最快乐的事情,不是大家一起收获光明美好和希望,而是当你觉得自己很糟糕的时候,转头一看,发现有比你更糟糕的人。”
“胡说八道。”他不赞成这种论调。
所在城市的冬天不下雪,但风大,几乎换季以后就很难见到太阳,阴天多雨,牛毛一样的雨丝斜斜下着,黏在裤管和衣服袖子上,撑伞也没用。
奶奶张桂花的风湿病一到雨季就开始犯,大厅里架着一个铁炉子,上面烧热水,下面烤火,干柴噼里啪啦,在烟火里发出“剥剥”的声音。
院子和大厅被打扫干净,连片落叶也没见着,成堆的柴火扎好,放在墙角里面,旁边还铺着稻草,需要点火的时候就抓一把过来。
农村的年味向来浓重,贺松自放假以来就替张桂花出席不少流水席,每天的烟花响到半夜,早上出门的时候遇见小孩得绕道走,注意提防他们有意或者无意扔过来的鞭炮。
打开衣柜,找出件靛蓝色底的碎花款棉袄,袄子洗得发薄,袖口脱线,露出柳条一样飘荡的棉絮出来。
贺松抱着棉袄走出房间,放在奶奶的膝盖上捂着。
“唔,贺松啊……”她靠在椅子上打了个盹,现在才回过神来。
贺松又无奈又好笑,“我就说刚才在房间里面怎么没听到电视的声音,原来你烤火烤到自己睡着。奶奶,要困了你就回房间,坐在火盆旁边得多危险。”
“现在不困了。”奶奶一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耷拉着脸,揉一揉,整个人还没从瞌睡中回过神来。
电视在播戏曲,不过被奶奶按了暂停,屏幕内的青衣以一种鬼畜的姿态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兰花指和脚尖上翘,身体侧身轻扭,不知保持多久,现代科技换了种方式突破人体奇迹。
奶奶向贺松问起周倪,“周小姐最近在忙什么呀?后天就是除夕了,你不是说她之前一直都是跟她的朋友一起过年的吗?今年她的朋友要带女儿出去旅游,不在本地,那周小姐今年怎么办?”
他不知该怎么回答,事实上前几天贺松就跟周倪联系过,问她今年春节一个人打算如何过。
当时周倪正忙着公司培训的课件事宜,检查修改ppt,员工放假,再琐碎的事情也得自己亲力亲为,“不知道啊,大概就吃吃喝喝看会电视早点睡吧。”
“不然你过来我们这边,我们可以一起过。”
“不会打扰到你们婆孙俩吗?毕竟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相处了。”
“不……不会。”贺松语无伦次,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在凭空比划,“奶奶今年买了很多年货,两只鸡,一大袋的鱼丸藕夹萝卜丸,还有一长条的鲈鱼,青菜也有很多,就靠我和她,吃不完的!”
“不是吧,你正是年轻的时候,还不能吃,那以后怎么办?”周倪被他最后一句话逗笑。
他听见电话那头有鼠标点击和敲打键盘的声音,周倪的笑声低沉且疲惫,在相对密闭的环境里面,没有其他嘈杂的动静。
她可以离他很近,也可以离他很远。
贺松反问:“那你能吃吗?”
“还行吧。”
“我不信!”
“哈?”
“除非你过来证明给我看。”他胡搅蛮缠。
周倪大呼贺松无赖,多次强调这是一个耍心眼的圈套,他乘人不备偷袭而来,自然打得她措手不及,一下被动。
“所以你来吗?”贺松乘胜追击。
书页翻动摩擦耳膜,电话那头一下没有周倪的声音。
“贺松,我现在手头上的事开始以后不好中间停下。至于忙到什么时候我也不敢向你保证,不然你先帮我收拾出一个房间来,等我忙完以后就立刻带着换洗的衣服过来住几天。好吗?”
她已经在极尽迁就,贺松不好不同意。
然后过去那么多天,他们再也没联系。
“贺松,你在想什么呢?”奶奶唤起他的注意力。
贺松抱歉笑道:“没有,我就是想她之前答应过要来我们家过年,但工作太忙,她不能保证能准时到。”
“哦。”奶奶将手探出去烤火,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浑身暖洋洋,懒得人想睡觉。
没人跟贺松讲话,他任由自己思绪放飞,想到周倪工作那么忙,又担心瞿靖宇会不会乘虚而入。
还有房间里面的被子有没有晒得软乎,最近没什么好晴天,他差不多每天入睡前要看一眼第二天的天气,早上起来又立刻驻守在窗边门前,观察太阳和温度如何。
对了,房间里面摘的鲜花快要枯萎,得把它们丢出去,村里面没有花店,他必须专门爬上山坡去摘。
周倪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花朵,除了特别讨厌向日葵,但她之前对向日葵的厌恶也没那么明显,怎么会一下转变?
贺松思考几分钟后没有头绪,叹了口气又开始纠结衣柜和衣架的问题来,新买的塑料圆盘衣架会不会质量很差?拿在手里轻飘飘的,还有点软,能撑过一个新年吗?不会没用几天就坏了吧,但村里小超市也就这种质量。
为什么进货不挑好一点的呢?
“你都不确定周小姐能不能来,那收拾房间干嘛?”奶奶梦呓般地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