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三十)
被审神者强行没收了芥末膏,鹤丸内心哭唧唧,转眼见青年朝他扔来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是十几包新口味的榨菜,就连生产日期也是昨天的。
在鹤丸不解的注视下,审神者随手把芥末扔进垃圾桶,淡淡道:“我的刃,不能吃得这么差。”
鹤丸:……
主殿,您开心就好。
咸菜好歹比芥末好吃,再说又不是他自己吃。想到这一点,鹤丸兴冲冲地把这些咸菜通通打包。
完美!
背上小包袱,鹤丸正准备出发,却见审神者戴上眼镜披上制服,一副准备打工的样子,“等等,我也一起去。”
鹤丸停下了脚步,“计划临时有变?”他记得主殿不需要这么早赶过去演戏的。
“差不多吧。”审神者应声,漆黑的眼瞳中映着天边浓密如烟的乌云,“比以往更强的时空乱流要来了。”
……
锁着许多女孩的仓库中,一场赌局刚刚开始。
来自四面八方笼子里的无数目光投向三日月,皆是惊惧。她们还从未见过这些人用的手段,曾经被带出去的女孩都没有回来过,难道这一次……惨剧就要直接在这里发生了吗……?
黄金手拆开了一盒纸牌,将它们背面朝上,放在茶几上一一摊开,示意几人检查。
三日月倚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面前的双面玻璃茶几映照着他身上的蓝色。从这个角度,看不到一丝背面朝上的纸牌花色。
“开始吧。”蝰蛇道。
他站在三日月的身后,安抚似的拍了拍沙发的靠背,让震动传到三日月的背部。
“看来都已经准备好了,”黄金手将纸牌拢在手中,花式洗牌,牌与牌摩擦的清脆声响在空气中响了一阵,又“啪”地合在一起。最后,他将牌递到蝰蛇手上。
纸牌是崭新的一套,没有做过任何手脚,但因为是黄金手自带,为了避嫌,洗过之后又交予了蝰蛇。
见蝰蛇拿过牌,黄金手笑着对三日月道:“下面我来说一下玩法、因为只有两个人玩,所以会使用我们修改得更为简单的规则。”
三日月点头,望向自己对面坐着的物吉贞宗。
金发金瞳的付丧神直到此刻也一直微垂着头,目光不知放在哪里,只是面对着桌子。他双手交叉,手指纠在一起,像是在难耐地磨蹭,又像是习惯性的小动作。
“开局之前,我们要进行下注。”他笑了笑,“我们玩的是‘无限下注’,这种更刺激一点吧。也就是说,想赌多少都可以。”
“等下会发给你们每个人两张底牌,背面朝上,不允许看牌面。”
“接着,按顺序分别再发五张牌,这一类牌是可以看的。”
“首先是庄家亮一张牌,也就是我。”黄金手示范性地随便翻了一张纸牌。
“看完之后,你们要决定是否继续下注,或是弃牌。”
“需要注意的一点是:每一轮都要下注,没有任何限制;弃牌意味着之前下的注都归对方所有,但加注则必须是前一人所加的两倍。”
“……”
听完黄金手讲过的规则,从未接触过赌局的三日月只大概记住了最后说的“从七张牌中选择五张比大小,大的一方视为赢。”
“怎么样,明白了吗?”蝰蛇问。虽说他也会在一旁帮忙,但这个女孩自己明白才最好。
“大概懂了。”三日月忍不住弯起眉眼,“总之,也是看运气的吧。”
看着三日月尚在云里雾里的状态,黄金手心中对他更为轻视,赌/博从来不是只看运气的游戏,还包括心理、对情况的判断,甚至连坐位都能影响最后结果。
他十分确定,从未接触过德/州/扑/克的女孩又怎么会玩得过一直受他精心培训的幸运之刀呢。
黄金手拿出两套不同颜色的筹码,“也不用玩太大的,一枚代表十万,一人一百枚。”
三日月看了男人一眼,心道果然如此。人的性命再沉重,也不过是被这两人视为增添趣味性的添加剂,金钱才是他们一直追寻的东西。
不要答应他们!
笼里的少女无声张口,话在嘴边,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紧紧抓着栏杆,心跳声几乎冲破耳膜,让她整个人有些晕眩。
没有如她所愿,三日月接过筹码,意味着他已经应下了这场赌局。
从这一步开始,前方是悬桥断崖,唯有一路向前,要么赢,要么死。
……
带着审神者前往敌人所在方位,鹤丸着实感到振奋。
三年来,他没日没夜地打工,终于看到胜利的曙光了。这次主殿主动出击,不正是意味着行动临近尾声了吗?曾经所埋下的暗线收束、线索连带着真相全部浮出水面,承载着腐朽时之政府的庞然大物也露出了马脚。
一想到将要放长假,鹤丸就快感动到痛哭流涕,脚下的步伐骤然加快了。
不久后,鹤丸带着审神者来到敌方所建设的基地外围,自己则再次原路潜入进去,与一期一振几刃会合。
在空无一人的外围,审神者随意地站在角落,折了折袖子,把手套脱下,板板正正地叠起来塞入上衣口袋。
这是大干一场之前的习惯,爱护衣物。
“主殿。”
夜色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眸流露着瑰丽的光彩,像是自睡梦中苏醒的野兽。
由暗堕刀编列的第四队伍整合。
“眼线都清理干净了?”
“是的。”髭切微笑道,“都扔到了不远处的悬崖下面。”
审神者动作一顿,“下面有水吗?”
髭切摇头,“没有。”
“那就好。”审神者这才放心,根据悬崖定律,有水一定不会死。
“之后要做什么?”和泉守兼定直接问道。
“搞大的。”审神者言简意赅,“继续向内进攻。”
“可是……这样不会很快被里面的人发现吗?”信浓藤四郎还记得审神者要求不暴露自己,这样猛烈的攻势,怎么可能不会被对方发觉呢?
“这座基地的结构是‘回’字型,处于最中心的领导者很难发现外部的情况,而且,墙壁都是最好的隔音材料……”小龙景光摸着外墙答道。
“快点清理完外围的杂鱼,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审神者理了理衣襟,神色严肃,“到时候,全面配合三日月突围。”
“是!”
一场突如其来的暗袭开始在围墙处向内侵入,而在安静的内部,三日月的赌局已经进行了一半。
……
已经输了两局,半数筹码已经从三日月面前的盒子挪到了物吉贞宗的盒子里,黄金手正处于赢家的兴奋之中,目光铮亮,压抑不住笑容的脸显得有些扭曲。
“这一局我们又赢了。”黄金手笑道。
话音一落,物吉贞宗漠然地将三日月跟的筹码拢到自己的盒子中,黑白双色的筹码顿时混作一团。
“还要来吗?”
蝰蛇皱眉沉思,统共一千万的筹码,已经没有了两百万,再继续下去看样子也是无益,但是……
他看了一眼没有流露出半分惧色的三日月,这种游戏,比的就是心态与思考能力,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赢家是谁。
是新手的无畏还是胜券在握?蝰蛇发现,眼前的少女让自己都有些看不透了。
“你想继续吗?”他问。
实际上,这样美丽的女孩放眼整个世界也不多见,倘若真的输掉赌局,他也不想让对方丢掉性命。
好歹……能好好玩一段时间吧。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呢。”三日月弯起唇角,深蓝色的眼瞳中带着一丝了然,“原来是这样的玩法吗。”
他转过头,“那么,可以继续吗?”
黄金手眯起眼睛看着三日月,这话的意思是……输的两局只是在观察游戏的规则?
可笑,故弄玄虚。
“当然可以。”他先蝰蛇一步应声,“只不过,你确定自己能承受得起代价?”
物吉贞宗的本体又被他拿出来,径直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锋利的刀刃映着属于三日月的深蓝色,模糊至极。
“当然。”
在两人的注视下,三日月伸手,将物吉贞宗的本体轻轻拿起,握在手中,刀尖朝向胸膛。
他笑着,“如果我输了,就像这样,对吧?”
仿佛感受到自己的本体被拿远了,本来低垂着头的物吉贞宗稍稍抬起头来,金色的眼眸直直地朝向三日月。
……真像个疯子!
黄金手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在对方那张精致美丽的容颜上,他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紧张感,仿佛把这场赌局当做是在喝一杯悠闲的下午茶,连自己的命也不放在眼里。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周围笼子里的少女们,那些稚嫩的脸上表露出的惊恐、畏惧、绝望、消沉,那才是正常的。
反观眼前这一个……
黄金手按了按膝盖,这个特例绝不能留。
“加注。”
初次接触赌局的三日月此刻像是坐观全局的掌控者,伸手一挥,将剩余筹码的盒子推到了茶几中央。
他微微一笑,“全部。”
纵使是在赌/博中浸淫多年的黄金手也不由一愣,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殊死一搏的下注,明明知道输的结局是死,居然还能这样果断……
是有绝对的把握吗?
不可能,这幅牌他根本没有动过,全是靠两人本身的技巧进行,对方一看就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赌/博的那种,又怎么会比他的物吉贞宗有更优秀的牌技呢?
几轮跟注过后,到了翻牌的时候。
物吉贞宗翻开自己的牌,从5到9的同花顺,各个花色都有。
同花顺,已经是万中无一的牌面了。
黄金手暗自叫好,看来这一局他又赢定了。
接下来是三日月,他将面前的纸牌翻开一张。
红桃10。
在场几个人类的呼吸声几不可闻,视线紧锁在牌面上,唯恐落下任何一点动作。
第一张就已经比物吉贞宗的同花顺的数字大了。但黄金手并不在意,散牌根本没有价值。
但在三日月翻开下一张后,他微微变了脸色。
红桃j。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巧合!总不能、总不能全部是同花吧?对,下一张一定不是连号的红桃了!
“哦呀,又是同样的花色呢。”
三日月微微惊叹,笑着将第三张牌翻过来。
这次是红桃q。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三日月将所有纸牌翻过来,从10到k,皆是鲜明的红桃花色。
皇家同花顺。
黄金手咽了一口唾沫,半晌没有说话。
蝰蛇第一次赢老搭档,表情并没有很激动,只是眯起眼笑了笑,“看来,该死的不是她了。”
他拣起茶几上的胁差,扔到物吉贞宗的脚边,“请便。”
黄金手开始沉默,说实话,这振物吉贞宗是他好不容易才调/教出来的,如果就这样处死,实在让他惋惜。
“我……”
“怎么,自己说的话,现在就不作数了?”蝰蛇态度尖锐,他不是看不出来,在刚刚的赌局里,对方几次三番地暴露杀意。
话题中心的物吉贞宗沉默地坐在原位,仿佛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有人突然破门而入。
三日月抬头,来人正是那天跟着审神者在时之政府见到的、同在“破晓”内部的女人。
模样艳丽的女人此刻慌乱失措,面色焦急万分,“你们别玩了!刚收到的消息,‘屏障’里的那位大人不见了!”
闻言,两人抛下赌局直接起身,“你说什么!?”
“屏障”中的男人,也就是“破晓”的前队长,一直是他们赖以传送情报的大人物,他们也会配合对方实验时空乱流与时间溯行军的制作,有过无数次频繁深入的合作,忽然不见……只能是出现了意外!
“走。”蝰蛇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去看看屏障的监测系统。”
黄金手看了三日月一眼,“那她呢?”
“关在里面。”
“不是我不提醒你,如果把她就这样放在外面,说不定回来之后就会发现别的‘惊喜’。”黄金手可以肯定,这个女孩远没有他们看到的简单。
他有些想看好戏。
“确实。”蝰蛇想了一下,万一想不开自杀或者把别的笼门打开就不好了。
他拿出绳索走向三日月,黄金手则将房间内坚实的黑色隔离门放下,彻底隔绝了三日月与其他少女。
几人离开仓库,大门重新关死。
被扔在墙边三日月双手被绳索捆在背后,用力挣扎一番后纹丝不动,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个姿势,连腿上的药研都拿不到,更别提为对方注入灵力现身帮忙。
看来,这一次……只能耐心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