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转眼临近年底，平城的天气越来越冷，但新年的景象也在平城随处可见起来，喜庆的红铺了满城，有了要过年的热闹。
这日下班回来，安悦晗在玄关处看到了林雨洛的鞋，有些意外这人今天会回来的比她早。
换鞋走进别墅，安悦晗的臂弯里搭着一件外套，她把衣服搭到沙发上，捏了捏眉心，驱散了些许疲惫，强打起精神，表现出一副轻松愉快的模样，笑着去了厨房。
进来她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虽然有些惊奇，但这味道确实是从厨房传来的。
想不到林雨洛还会做饭？这般想着，安悦晗来到了厨房门口，入目看见的却不是林雨洛做饭的模样，而是——用微波炉热饭菜的情形。
林雨洛背对着她，把已经热好的菜摆盘，弄好一盘，微波炉恰好“叮”一声，里面的东西也热好了。
安悦晗意外扬眉，几步上前，走到林雨洛的后侧位置，看清了台上摆着的三菜一汤。
她向林雨洛投去疑惑的眼神，“你怎么会弄这个？”别墅里怎么会有冷掉的饭菜？安悦晗不解。
“我中午回来了，助理送来的饭菜我没吃，晚上热一热将就吃。”她淡声解释。安悦晗回来，她一早就察觉了。此刻她虽然在说话，目光却未看向身旁的人。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略微偏头问道:“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人送饭过来。”视线依旧没有落到安悦晗身上。
安悦晗摆摆手，“我都行，我帮你把菜拿出去吧。”她不是那么讲究的人。
饭桌上，两人低头吃饭，毫无交流。
这样的气氛下吃饭一般不会有什么胃口，虽然安悦晗早习惯了，但她还是不太喜欢。恹恹地挑着碗里的米粒儿，安悦晗想说点什么活络气氛，却正好想起一件正事来。
“阿洛？”抬头看一眼对面安静吃饭的人，她试探着喊她。
林雨洛拿筷的手一顿，嗓音清冷:“有事？”
安悦晗往嘴里递一筷子米饭，问起她的行程来:“这周五晚上你有什么安排吗？”
对面的人没有马上回答，她抬头看安悦晗一眼，神色寡淡:“没有安排，你要约我吗？”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
安悦晗:“你没安排的话，我想邀请你参加我们公司的年会。”
“……”林雨洛停下来思索几秒，“以什么身份去？女朋友？还是林氏的总裁？”
安悦晗把选择权交给她:“你想以哪个身份去都行。”左右她只要林雨洛出现在e·h的年会现场。
“那行。”她应了下来，但没有说到时候会以什么身份参加。
e·h年会那天，莫名来了很多并没有得到邀请的其他公司的人。因为来的人身份都不低，又来自知名企业，秉着来者是客的原则，e·h没有把他们拒之门外，还将他们奉为座上宾。
只是安悦晗多少有点好奇，因为不请自来的人实在太多，又是各个大公司的老总，这事实在反常。
晚会已经开始，安悦晗身边都是各个公司的人，她坐在中间，不时和身边的人交谈几句，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表现出她良好的仪容仪态和涵养，让人觉得和她说话都是一种享受。
围着她的人虽然多，但她身边始终留着一个空位。即便没人坐也留出了这么一个空位在那儿，但大家好像心照不宣，默契地没有提问。
总归是有比他们更适合坐在那儿的人要来。
年会进行到一半，她身旁位置应该来的人还是没有来，安悦晗没太意外，但她身边的人却时常往那个位置望去，看上去比安悦晗还在意那人到底还会不会来。
许是旁边的人偏头的频率过高，安悦晗也偏头看他一眼，大概知道了这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e·h的公司年会上。
毋庸置疑，这些人是奔着林氏国际的总裁来的。
但是……她貌似并没有提前放出过消息林氏的总裁林雨洛会来参加e·h的年会？安悦晗垂眸，开始思量这消息到底是谁放出去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安悦晗回头看了一眼，是她堂哥安悦焱。
安悦焱长的白净俊美，戴着一个金边眼镜看上去十分斯文，一身价值不菲的深棕色西装，又衬得他十分贵气。
斯文贵公子的打扮，给人的感觉却有点风流轻浮，眉间透着一股阴郁之色，笑里总是藏着高傲和轻蔑，让安悦晗对他一直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让她说，这种人要不是生在豪门，早挨了社会的毒打了。
安悦焱见她注意到自己，笑里含着讽刺:“悦晗，林总怎么还没过来？她不是说今天会来参加e·h的年会吗？”说话间他还假装张望了一番，似在寻林雨洛的身影。
安悦晗收回眼，语气淡淡:“我何时跟你这样说过了？不知道副总裁哪里来的消息？我旁边这位置，是给淼淼留的。”
她喊安悦淼一贯喊淼淼，安悦焱是她堂兄，这种情况下怎么说也应该喊的亲近些，但此刻只叫他的职称，亲疏尽显。而且同为副总裁，安悦淼有资格坐她旁边，安悦焱却只能坐她后面，两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已不消说。
安悦焱主动挑事儿，安悦晗直接下他面子，既让他丢了脸，也间接向身边的人解释了林雨洛为什么没有出现在他们的年会上。
各个公司的老总看向他们，看出了他们兄妹间的你来我往。
有人多看了安悦焱几秒，他的脸色已经稍稍沉下去些许，先前得意嘲讽的模样已经不在，看上去是在安悦晗身上吃了瘪。
他们开始琢磨起消息的真实性来，猜测这半真半假的消息十有八九就是安悦焱刻意放出来的。
安悦晗知道安悦焱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让她在林雨洛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林雨洛身为林氏国际的总裁，想巴结她的人不少，也有不少人想攀上她跟林氏合作，但她挑合作伙伴的眼光实在太高，也不喜人扰，如果这次年会真的来了，被这么一群人围着讨好，怕是会心生不悦，进而对她不满。
安悦焱看得出来她们的感情并不牢固，或者说没有感情可言，维系她们之间关系的是两家的联姻，他想让她们两人心生嫌隙，最好林雨洛厌恶上她。
安悦焱十分乐于见到这个局面。
虽然没说什么，但他还是在后面不阴不阳地冷哼了一声，安悦晗听见了，一笑而过。
年会开始之前林雨洛给她发了消息称临时有事可能来不了，她当时除了觉得有点遗憾，也没什么旁的想法。她旁边的位置真是留给淼淼的，但安悦淼被一台手术拖住了，十有八九也来不了，所以安悦晗知道，今晚她旁边这个位置注定要没人坐了。
果然，直到年会结束，她的右侧也没有坐过人。
晚会快结束的时候安悦淼给她发了消息说手术结束有点累了，再加上年会已经过去大半，这个时候来没有意义，她就不打算来了。当时安悦晗回了句“好”，又叮嘱她几句注意休息，姐妹俩就没再聊了。
年会结束，安悦晗亲送各个老总，大家在公司门口分开。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大堂里只剩下她和安悦焱。
安悦晗无视他，越过他准备离开，安悦焱却叫住她，像是秋后算账:“安悦晗，先前你应该喊我堂哥的。”
安悦晗停住，面无表情转身:“按身份，你该尊称我少族长。不懂规矩的，怕是你？”她身上隐隐流露出少族长的威严，气势显出几分罕见的傲气凌人。
安悦焱暗自握拳，声音沉了下去:“照你这么说，我父亲见你岂不是也该尊称你少族长？”
安悦晗睨他一眼，自生高贵，勾唇笑道:“你能跟大爷相提并论？他是长辈，应该我敬他。”视线落到安悦焱身上，她敛了笑意:“换旁人我可能会谦虚几句，但我们自幼一起长大，你的能力和心性皆不如我，我坐这个位置，比你更理所应当。能力既然配不上野心，你就该收敛。”
“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插了人，是谁我也清楚，这一次，我得谢谢你给我机会把她调走。”参加年会她稍作打扮了一番，妆容精致大气，穿着斜肩的黑色长裙，腰肢纤细不盈一握，露出的半个肩头在灯光照耀下白到发光，肌肤细腻，长发披垂一缕到肩头，恰好半遮香肩，雪颈上戴了一条银光闪闪的昂贵项链，身上再无其他多余饰品，却贵气天成。
颜色明显比往日要艳丽些的红唇开合，声线清冷吐字不急不缓，温和敛去，高贵、冷艳又迷人。
落在林雨洛眼里，她此刻无疑是美的。
林雨洛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没有引起二人注意，也没有出声。
她的目光深邃，撑伞站在夜色雨幕当中，站在公司门口，静静望着里面一身黑裙的人。
未几时，被她一直凝望着的人又开口说了什么，随后利落转身，神色淡然，行走间裙摆摇曳，似生了风。
和以往温和、搞怪、俏皮的模样不同，高雅又从容，还多了一丝傲然。
伞下长身玉立的人眼眸微垂，唇边浮现若有若无的弧度。
看不出来，这人还挺能说会道。
当是伶牙俐齿。气势又能盖过安悦焱，堵的他哑口无言。
安悦晗转身的时候发现了门外的人，意外这人会来公司接她，她眼中闪过惊讶，但随后就自若地朝着公司门外走去。
既然有人接，她也免得麻烦助理了。
见她往自己这边走，林雨洛知道她已经看到她，撑着伞又往前走了几步，恰好将伞撑在了来人的头顶，为她遮蔽外面的风雨。
公司里面感觉不到冷意，外面却是实打实的冷，一出来，安悦晗险些没忍住打个寒颤。
林雨洛把她围在自己身前，暂时为她挡了寒风，却挡不住平城寒冬带来的冷意。
“披上。”林雨洛把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她，示意她披上御寒。安悦晗没跟她客气，接过后道了句谢，外套披上确实感觉要暖和了些，不至于冷到hold不住形象。
在林雨洛面前，安悦晗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许多，虽说没到小鸟依人的地步，但和先前表现出来的高贵冷艳已经截然不同。
就好像，在外霸总，在内娇妻。
走几步，她问:“你不和安悦焱打声招呼吗？”她和安悦焱关系一直不好，表面功夫做不做无所谓，但林雨洛却不一样，故而有此提问。
林雨洛脚步不变，“我不想理会。”突然伸手把身旁的娇弱身影半揽入怀，她说:“你穿的少，我们走快点。”
清清冷冷的声音，却因为这个动作让安悦晗感到更加温暖。
安悦晗怔了几秒，轻笑:“你这么关心我？”说完，她又问:“不过你怎么会过来？还没打招呼？”
林雨洛揽着她往路边的黑色轿车走去，边走边回答她的问题:“你不是让我对你好点吗？本来答应你来参加年会，临了有会没来成，你结束了我该来接你。”算是补偿。
拉开车门，她让安悦晗先上车，随后绕去驾驶位开车，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暖气。
不得不说，林雨洛虽然性格冷淡不易亲近人，但偶尔也会很体贴人。
把安悦晗从公司门口接上车，她没让她淋到过一点雨。
车灯亮起，打开雨刷器，她们驱车回西郊别墅。
车上一片静谧，安悦晗偏头去看开车的人，透过明灭的光看到了林雨洛棱角分明的侧脸。她的面容全部隐在暗处时，安悦晗能看到她明亮的冰蓝色双眸。
冷淡，仿佛没有感情。
可她又分明感受到了这人不一样的温柔和细心。
安悦晗心底有遗憾和愧疚升起。
林雨洛到底敏锐，她才生出这样的感情来，林雨洛就蓦然偏头看了她一眼，惊的安悦晗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和无措。
但她知道林雨洛不可能真能看透她心里所想，几秒后又重新放松下来。林雨洛却开口:“你刚刚好像有瞬间的紧张？为什么？”她的语气平淡，好像只是随口问问。
前方红灯，车子逐渐减速，在合适的位置停下。
安悦晗无意识捏住了自己的裙摆，嗓音稍低:“因为你刚刚突然看过来，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在你开车的时候看你。”
“……”林雨洛握住方向盘，看她一眼，淡声道:“你多看我几眼我也不会少几斤肉。”她不介意安悦晗看她，但也不可能说“啊没事你随便看”。
安悦晗像是理解了她的意思，没忍住轻轻笑了下。
车内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些。
林雨洛的嘴角也有了上扬的迹象。
“公司放假，你可以休息一阵子了。”没多久车子继续行驶，车里突然响起林雨洛的声音。
安悦晗轻轻点了下头，“确实可以休息一阵儿了。你们公司什么时候放假？应该也快了吧？”她偏头看向林雨洛，车子驶过，路旁灯光映照在安悦晗的琥珀眸子里，有流光溢彩的错觉。
但这双眼睛确实生得极美。
道路上车辆变得更为稀少，林雨洛提速，但因为下雨，没开的太快。
“下周一吧，分部这边开始放假，隔天我回一趟海市，待一天就回来。”她的声音清冽动听。想到没多久就能见到幼妹，她的眼里浮现出淡淡笑意。
安悦晗觉得新奇，“我怎么感觉你回海市很开心？是会见什么人吗？”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林雨洛回海市会不会见到然然。
“我有个妹妹在那边，下周回去，可以去看看她。那丫头念叨我很久了。”她不仅笑，话语间可见少有的宠溺。
安悦晗想起来林雨洛确实还有个幼妹，笑了笑，说:“你好像很喜欢她。”她能感觉到林雨洛提起妹妹时发自内心的愉悦。
林雨洛眼中盛着笑，“那丫头是林家少有的跟我比较亲近的人。年纪最小，头上几个哥哥姐姐都疼她。”
妹妹应当是林家最为无忧无虑的人了。她有时候会忧心妹妹的未来，但有时候也觉得这样挺好。毕竟林家这个大染缸，不蹚进来也挺好，依照自己的意愿而活，也是一种幸运和人生选择。
左右不管最后他们谁得到了那个位置，萌萌都能得到善待。
她有时候也很庆幸那小丫头能得到她其他几个兄弟姐妹的疼爱。
安悦晗放松下来跟她谈论林家的这位小小姐，带着好奇:“嗯……妹妹她性格怎么样？”纠结几秒，她用了“妹妹”这个称呼。
林雨洛看她一眼，没有反驳，答道:“是个跳脱爱撒娇的，比较外向，比淼淼还要活泼一点。萌萌很聪明，能力也有，只是心思没放在林家。你应该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评价，那些都不真实。”谈到最疼爱的妹妹，林雨洛多说了几句。
安悦晗颔首:“外界评价多不准确，真要了解一个人，怎么也应该听ta最亲近的人是如何说的。像你的话，我就信。”她偏头，温柔一笑:“听你这么说，我有点想见她了。”
车子开进别墅区，林雨洛随意问她:“那你下周要跟我一起去海市吗？”
安悦晗因为林雨洛的这句话微怔，旋即她似遗憾地笑了笑，“我下周要去医院那边瞧瞧，应该不能跟你一起过去。”
要是去了林家，免不得要见到那个人。
她拒绝见她。
林雨洛没有深究她这话的真假，安悦晗没时间去，她也不强求。
车子停稳，外面雨依旧在下，而且比之先前更大，林雨洛先下车，撑了伞走到副驾驶车门外才让安悦晗下来。
进到别墅，二楼卧室前，安悦晗喊住林雨洛:“你的衣服。”她把外套取下还给了林雨洛，林雨洛随意接过，一句“晚安”还没说出口，安悦晗又突然问她:“还没问你，过年你会留在哪边？”
林雨洛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但想想快过年了，安悦晗迟早会问，思索几秒答她:“平城吧，我不回林家过年，也不想去安家。”
安悦晗想了会儿，没问她为什么不回林家，只说:“年三十也不去安家吗？你留在平城的话，我爸爸应该会邀请你过去。”
林雨洛早思考过这些问题，她自然应答:“不去，安家那边你帮我应付吧，我过年就留在西郊别墅，至于借口，你随便说吧。”说完，她才转头看向安悦晗:“我不去安家过年，你不会介意吧？”
安悦晗起先一愣，随后勾唇浅笑，嗓音温和:“不介意。”她介不介意，这人都不会跟她去安家。只是这人不去安家过年，到时候她便有些难办。回南湖别墅过年，那她就只能把林雨洛一个人丢在这边。
怪凄凉的。而且爸爸应该也会说她。
安悦晗心里腹诽林雨洛倒是给她出了个难题，但她面上却笑的温和体贴。
林雨洛倚在门边，淡声问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安悦晗摇头，“没有了，你去休息吧，晚安。”手放在门把上，安悦晗打开房门，尚未进去，却听到身旁懒散倚着门框的人突然说了一句:“你今晚挺漂亮。”
说出这句赞美，她的心里没有什么复杂的心思，只是单纯夸赞。
安悦晗怔住，心思微动，侧过身笑颜如花:“那你喜欢吗？”
林雨洛挑了挑眉，看上去像在仔细思考。片刻后她说:“单论你带给我的视觉体验，是不错的。”倒也没有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安悦晗却在想，她以后要不要按着今晚的风格来穿衣打扮？不过旋即这个想法被她否决，麻烦不说，还显得刻意迎合，说不准还会带来反效果。
朝着林雨洛弯起笑眼，少女笑颜璀璨动人，她道:“希望以后你能说，‘我带给你的恋爱体验是不错的’。”说完，不待林雨洛反应，她的嗓音轻柔愉悦:“阿洛，晚安呐。”
林雨洛看着她笑着关上了卧室门。至此，她才从她方才的笑容中回过神来。耳边却又回荡起她先前道的晚安，以及那声柔和带着亲近和喜欢的“阿洛”。
心跳的频率有了些不正常，林雨洛靠着门框静默许久，这才神色淡然地回了卧室。
她大概能理解为什么谈恋爱会让人觉得甜蜜了。……
理解归理解，她依旧没受多大触动。
但不可否认，当一个人眼中只有你，且笑容只为你绽开时，那一瞬间，会让人忍不住去记住那时的美好。
还有那带着绵绵情意和独特亲近之意的亲切称呼，从特殊的人嘴里喊出，也会让人觉得和旁人口中的不同。
心仿佛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但又很快恢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