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背影远去，安悦晗回神，陡然想起林芮然被林雨洛重伤还倒在地上，忙转身去扶她起来。
林芮然在安悦晗的小心搀扶下起来，手里紧紧攥着被林雨洛随意掷回的信号晶卡。她握的用力，腕上青筋凸起，手心也被硌的生疼，可她没有松过分毫，也没有说一句话。
安悦晗看着她的动作，倒有点怕她把晶卡折断了。
她垂着头，安悦晗看不清她的神色，也不知道林雨洛先前到底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可是想想林雨洛这人素来的秉性和走前冷漠孤高的模样，她想然然必然是听她说了些直白刺耳的话。
默了默，她正要安慰鼓励她，可话还没说出口，林芮然便抬起头来，略显疏离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声音冷淡:“谢谢。”
两个字，瞬间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林芮然想跟她划清界限。
安悦晗怔住，看着她，几秒后明白了她的意思，也明白她的顾虑，所以她只是静静看着她，目光有些深，虽然没说话，却让林芮然感到极致的难受，比林雨洛带给她的断骨之痛还要疼。
她微微偏开视线，躲避她的目光。
安悦晗的眸光微闪，暗了暗，“我是安氏一族的人，可以帮你治伤。”她突然拉住林芮然，把她带到了帐篷处坐下。
祁以安和陆梓潼她们走出来，站在安悦晗身后，没有说话。
低头正翻着包里所有能用的上的药和止血绷带，突然一袋东西被丢到了手旁，安悦晗抬头，听见晏清禾说:“我留着没用，给你们了。”
晏清禾说的随意，表现得也十分不在意，林芮然抬头看她一眼，没有说话。安悦晗默了默，接受了她的好意:“谢谢。”她在心中暗暗记下了晏清禾的这份情。
因为她的这一举动，祁以安和陆梓潼在心里稍微对她改观了些许，百里外的海上，看着监控里画面的人也微微挑了挑眉，有些许的意外。
上好药，给林芮然缠着绷带，安悦晗突然出声，声音听不出情绪:“肩上的伤，是因为她吗？”
蓦然听到她的声音，林芮然顿了顿，抬起头，“不是她，是其他人伤的。”
安悦晗没料到她会否认，她看林芮然一眼，不是很相信她的话，说:“除了她，还有人敢明目张胆用匕首伤你？”
学员之间争斗得再凶，但到底有条底线在那里，为了避免打斗的时候发生难以预料的事情，他们都会自觉避免使用武器，这几乎是所有人共同遵守的，所以安悦晗不是很相信林芮然的话。
可事实却是，林芮然向她解释了起来:“遇到她之前我和一队人交过手，他们手段不太光彩，我一时不察，在取他们信号晶卡的时候被一人用匕首伤到了，后面遇到林——遇到她，又被逼的进了这里面。”
因着她的停顿，祁以安看了她一眼，心里有了些猜测。
“……”安悦晗知道自己对林雨洛有了些许的偏见，但她还处于对林芮然的心疼当中，所以刻意忽视了。怕多说多错，安悦晗索性闭了嘴，专心给林芮然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
这人一身的伤，她知道应该并不都是林雨洛所为，但此刻她就是任性的，不讲理的，把所有都怪在了林雨洛的身上。
沉默的给林芮然处理完身上所有的伤，她把所有东西收好，难明心境道:“以你现在的状况，很难撑过第二轮考核。”说很难撑过都算委婉，肋骨断了一根，行动不便是其一，战力也受损，肩上还有那么深的刀伤，没人相护的话，第二轮被淘汰几乎是必然的。
可安悦晗不忍心说的如此直白，因为从林芮然的坚持里，她看出她想在岛上撑到最后一刻。
不一定是第一，但她所求必然是前三。
所以她可以不顾伤势，显露锋芒，也要和林雨洛搏上一搏。
就只为了拼一个留在岛上的机会。
心疼的同时，她心里更多的涌起心酸。
明明她们都是出身林家，可境遇却天差地别。
她的话让林芮然愈发沉默，她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让她在岛上失去了极大的竞争能力，本来可以无所阻碍进入第三轮考核的她，现在就连撑过第二轮都难。
林芮然垂在身侧的手暗暗握拳，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你们……想要我的信号晶卡吗？”她抬头，目光极其幽深。
祁以安和陆梓潼对视一眼，淡淡道:“我们还不至于如此趁人之危。”其实趁人之危的事她们不是做不出来，而是看出了安悦晗对林芮然不一般的维护之意。
几人看向走神中的晏清禾，她回神，愣了几秒，悠悠道:“我对你的晶卡没有兴趣。”
几人表了态，林芮然心里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但也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陆梓潼也明白她的处境极为艰难，微微偏了偏头看向她，正想劝几句，可想了想，她还是闭嘴了。
她本想劝这人量力而行，左右第一轮淘汰她已经成功留了下来，顺利结训已然不成问题，可想想林芮然一直以来表现出来的坚持和对更优成绩的追求，她便闭了嘴。
如果她是林芮然，她必然也做不到量力而行。
追求荣誉的路上，她们要做的就是超越和突破。
偷摸看一眼安悦晗的神色，陆梓潼暗里扯了扯她的衣服，凭着她们之间的默契，安悦晗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夺林芮然的信号晶卡已然是她们手下留情，但多的照顾，是不可能的。
陆梓潼在暗示她不要多管闲事。
陆梓潼的意思她接收到了，身为队友她需要考虑其他队友的想法，但……
轻叹口气，她正要向她们道歉，林芮然却抢在她前面开口:“我来自林家，诸位，可愿和我交个朋友？此番相助，这份情以后我一定会记在心里。”忍着心里的厌恶，她放下了高傲，以人情向她们求助。
晏清禾稍微有了点兴趣，“你们同族相斗？”她像个看热闹的，似乎对这一类话题格外感兴趣。
“……算是吧，但我没有跟她对抗的能力，也并没有想招惹她。”她敛眸，既说出了实话，又向监控前的人示了弱。
“因为地位不如她高？”她直言不讳。
林芮然扫她一眼，“难道看不出来？”
晏清禾啧了啧，“看出来了，你俩在林家的地位应该是天差地别。”但凡两人地位相当，先前那个人也不会如此针对她了。
林芮然看向晏清禾，片刻后问她:“我以人情许诺，你们愿意帮我吗？”
晏清禾挑了挑眉，“你虽然来自林家，却并不一定值得这份情。”
“那你们呢？”林芮然不强求，转而看向祁以安和陆梓潼。
她们二人有些犹豫，因为她们多少感觉的出来安悦晗很想帮她，可她们又不想因为这个人而得罪教官。
正为难，晏清禾突然瞥她一眼，悠悠道:“记住，今日我帮你，往后你欠我一份人情。”
这人，帮一帮倒也无妨。
林芮然默了默，应了下来:“好。”
她其实也是迫不得已才拿人情许诺。
晏清禾即便站着也懒懒散散的，她看一眼另外三人，目光在扫过安悦晗的时候停顿了几秒，安悦晗面不改色和她对视，晏清禾勾了勾唇，收回了眼。
“我跟她一起走，就不跟你们组队了。”她上前对着林芮然伸出手，林芮然犹豫几秒，借着她的力起来了，还道了句“谢谢。”
她们走之前，安悦晗喊住晏清禾，“何清，这些都是她会用得到的。”她把身上的医药物资分了一半给她们。
晏清禾虽然用不到这些，但林芮然需要，所以她收下了，“你对她似乎有些特别。”
安悦晗不知道她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所以没接话，只道:“换个人我也是如此。”
晏清禾笑了笑，没再说话，带着林芮然走了。
她们走后，三人站在原地，安悦晗背对着另外二人，还望着晏清禾跟林芮然离去的方向。
安悦晗不太想转身，但还是不得不转身面对她们。
有些事情，她是需要向她们解释的。不仅她们，特训结束，她更是要向林雨洛好好解释一番，才能真正打消她心中对她的疑虑。
才转过身来，她就看见这二人似早在等着她了。
“……我帮她，确实是因为她原先对我手下留了情。”她率先开口，但也知道这个说法不太能让人信服。
果然，陆梓潼婉言:“可是悦晗，先前她虽然及时收了手，但即便她没有，你顶多也就是受她一击，尽管会受些伤，我和以安也都在你身后，她取不走你的晶卡，她对你，只有收手之情。”
“你犯不着对她如此维护，你欠她的情，值不起你这样帮她。而且……你不该为她出头顶撞教官的。你是教官的雏鹰，可是先前，你确实让她有些下不来台。”族人相斗在世家并不鲜见，他们甚至习以为常，但是人便都要三分薄面，安悦晗之前那样直言，一定程度上，确实没给林教官面子。祁以安和陆梓潼都觉得安悦晗做的有些不妥。
安悦晗垂眸，她知道此刻她该顺着她们的话说，亦或是不言，但她还是低声道:“可我说的也都是实话。”
林雨洛以公谋私，是事实。
仗势欺人，也是事实。
度量狭小，眼不容人，更是事实。
然然目前对她毫无威胁，仅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够的更高一点，可林雨洛便已经容不下她了。
她觉得，以林雨洛在林家的身份地位，和她手中有的资源和权势，这样的人，度量不该是这样的。
她连一丝的成长空间都不愿意给未来的对手。
霸道，自傲，还心胸狭隘。安悦晗对林雨洛的评判一时有些偏激，过分袒护了林芮然。
祁以安终于说话:“悦晗，你是少族长，有些道理，该比梓潼还明白。”
安悦晗缄默，陆梓潼却又道:“唉，可能悦晗身为医者，比我们更多些仁心吧，来自医学世家，你多少和我们有些不同。”
安悦晗未语，但她知道，她也是有私心的。
她这样，无非是因为更偏心于林芮然。
她不语，这个话题就这样揭过，三人倒也未曾生出过任何间隙。
＊＊＊
手里的平板已经是第三次播放其中的片段，可拿着平板的人，自第一遍看完，思绪便出走了。
见她发呆这么久，叶楠汐乜她一眼，出声提醒:“阿洛，该回神了。岛上的活儿不能只我一个人干，上面发了批示，这一届只会录用三个人。”
早在她第一句话出口，林雨洛便已经回神，她原以为她是想问她岛上的事情，却不想她谈的却是其他的。
把平板反扣在一旁，她道:“你们区到时候会要人吗？”
“看是哪些人吧，不必要的我就不招了。”叶楠汐一边工作一边回她，也问她:“你们区呢？”
“应该只会要安悦晗。”她这话仿佛安悦晗必然能进入联盟。
叶楠汐笑了笑，“说起来你把她的晶卡带走，算不算帮她作弊？”没了晶卡，也根本不怕被别人夺走，除非自己放弃，不然她一定会在岛上坚持到最后。
好友的这番举动倒是让叶楠汐知道了特训考核存在的漏洞。
如果教官和学员串通，确实可以助学员拿到好名次。
只是，想想她们并不是这次考核的最大负责人，她还是免不了提醒:“虽然那段视频已经被我命人删去，但难保有人嘴不严密，如果这事儿进了督察耳朵里，你怕是要担处罚，安悦晗的考核成绩也会被取消，得不偿失。”
林雨洛瞥她一眼，气定神闲:“身后有你，我从来没担心过什么。”倒是十分信任和看得起叶楠汐。
叶楠汐反驳不出来，气笑了:“如果你这次的搭档不是我呢？”
林雨洛接的极快:“那我也不会来了。”
叶楠汐知道确实是如此，也不再和她多说，只道:“林芮然扯的下颜面，还以人情许诺找了帮她的人，她或许可以进入最后的考核。”
“这一次名额只有三个，你给她们留下了一个劲敌。”
林雨洛没否认也没认同，说:“我卸了她的一身战力，这都打不过，确实没资格进联盟。”
叶楠汐转身，轻飘飘觑她一眼，“你那一脚，确实挺狠，能留下暗伤。”
“我有分寸。”林雨洛颇有些百无聊赖。
叶楠汐走过去，把她扯起来，“过来干活儿，尽偷懒，以前倒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懒怠的模样。”跟阿瑾简直一个德行。
虽然头上还有个督察，但这届学员的终期考核主要负责人还是她们两个，督察只起督导、视公正的作用，她们两个才是干活儿的。
阿洛倒好，几乎没管过什么事儿。
林雨洛站起来，笑吟吟道:“楠汐，能者多劳嘛，我是不如你的。”
叶楠汐一指弹她额头上，虽有些痛，但她收了力道，不会太疼，“堂堂林雨洛，怎么会不如我？”她脸上带着笑。
林雨洛揉了揉额头，撇嘴道:“敢弹我脑门的人，估计也只有你了。”
叶楠汐乜她，“不服？”
林雨洛一副桀骜模样，扬着头:“服！”
笑闹了一番，叶楠汐全程都没提到过林雨洛在岛上对林芮然心软，致使她继续留在岛上一事。
其实以她们的关系，对双方都太了解，有些事，不消说，也都能明白。
到底都不是铁石无心之人，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第二轮考核规则下达，岛上的规矩又发生了变化。
若将岛上范围划分为三层，由里及外，所有学员，都必须进到中间范围去，一律不许再在外围逗留。他们如同羊群一样被驱赶到里面，只是不同在于，他们没有羊群的温顺，充满了攻击性。
这一轮，要淘汰掉三分之二的人。
岛上的终期考核一直如预料般进行，未曾出现过差池，可就是这第二轮，意外开始发生。
一道残影掠过，目标缓缓倒下，而那自颈间喷射出来的热血，竟是一点没沾到收割他性命的人身上。
来不及发声，也无力发声，男人瞪大着眼睛离开了这个世界。
追求的东西没有得到，反倒把命交了出去。
男人瞪大的瞳孔里除了惊骇，还有浓浓的不甘。
无人知的角落里，厚厚的腐植落叶遮住了他的尸体，这位不知来自哪个世家的人，终是化为了岛上的一部分，成为了这丛林的养料。
但与他遭遇一样的，并不止他一个人。
更为致命的危险，蛰伏在每个人的身边。
可舰船上，监控室里，一切都是如常。
几日过去，晏清禾率先察觉到岛上的异常。
她疑心自己的人已经开始动手了。可她明明已经下过严令，未得她指令，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动手。因为这会让她陷入险境。
晏清禾在前走着，林芮然落后她几步，两人都没有说话，各想着各的事情。
晏清禾心思沉重，走在她后面的林芮然都感知到了。回神后，她默默看着晏清禾的背影，不知是什么事情才能让她这样的人都藏不住心事。
“你好像在担忧什么？”不知道何时，林芮然已经走到了晏清禾的身旁。
“……你有没有觉得，岛上有些异常？”晏清禾收了心事，索性问林芮然她的感觉。
她的话让林芮然好生思索了一番，“这几天我或多或少感觉出来，岛上……好像确实有些异常。”她不是很拿得准，只是出于一种对危险的预感，也是对岛上氛围变化的微妙直觉。
见她也都这般说，晏清禾顿足，和她对视:“……我也有这种感觉。我怀疑，岛上发生了脱离上面人控制的事情。”
林芮然迟疑:“但……岛上四处是监控，生存岛情况有变，他们应该比我们发觉的还早。”
这也是晏清禾一直疑惑的地方，她神色凝重，“可你不觉得这几天我们都没怎么遇到过其他学员吗？这合理？”
林芮然无言，她垂眸，“确实反常。”抬起头，她问:“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想说岛上混上了其他势力吗？”
晏清禾深深看她一眼，“你觉得生存岛处于联盟管控，又是特训岛的训练重地之一，这不可能，对吧？”
林芮然却淡淡道:“倒也没有。”言罢，她意味极深地看了晏清禾一眼。
晏清禾挑了挑眉，“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你读出来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林芮然不惧晏清禾，但她现在需要依靠这人，所以话没有说太明。
晏清禾愣了愣，倏地笑了，笑容明艳，却透着些许寒意:“那你为什么还愿意跟在我的身边？”
林芮然没想到她会承认，但想想这人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倒也没那么意外。“你愿意帮我，我自然有胆量跟着你。况且你实力不低，确实可以为我提供庇护。”她坦言。
“你就不怕盘算落空吗？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不确定性太多，也有可能成为……击杀你的那个人。”到底是在岛上，晏清禾说话还是有所顾忌。
更何况，她上面还压了个人，死死约束着她。
所以她没说她也可能是要她命的人。
林芮然瞥她一眼，也不知是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是笃定她不会对她下手，只淡淡道:“既然觉得岛上出了事，那就查查吧。如果我们感知无误，报上去，也是大功一件。”
岛上其余人如何本来和她无关，只要危险不降临在自己身上，她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这岛上，有她在意的人。
晏清禾看着她，片刻后似有所悟，不避讳:“为了她？”这人一看就是薄凉无情之人，能插手管这桩事，必是有原因的。
林芮然不看她，表情有些冷淡:“另辟蹊径罢了。如果岛上真出了事，我们报上去，怎么也能立功，说不定还能达我所愿。”
晏清禾双手环胸，“你就这么想进入联盟吗？没有强劲的身份背景，你进去了也是籍籍无名而已。除非你能力实在出众，而且尚不谈你有没有出头的机会。”
“不劳你挂心。”她偏头，态度十分冷淡，也不想和她聊这些。
“……”晏清禾看着她，终于换了话题:“走吧，去看看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芮然颔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