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苗苗回去后就把屋子里唯一的箱子翻了个底朝天,把婆婆之前用过的针线找了出来。
里面还有做剩下来的鞋面料子,鞋底得现纳。
她也只碰过机会针,缝补一下破旧的衣服。
真正纳鞋底,费时费力。
婆婆以前做的鞋底需要纳许多层,鞋底消磨厉害,最是费鞋。
苗苗希望这鞋能耐穿一些,一点都不能马虎。
到天黑的时候,方才纳了个形出来。
如此,要赶在成亲那日完成,她得紧着时间才行。
天黑的时候,屠安和赵成忙得把茅厕垒起来,只差用茅草搭顶,这才收工。
中午的吃的,屠安即便是男人胃口大,但两个人分量又扎实的馒头,肉饼也是吃不完的。
晚饭就着剩下的肉饼和馒头用了,给自己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早早歇下。
早几日他不放心苗娘,夜里他守着苗娘,根本就没怎么休息。
今日苗娘亲自给他洗衣做饭,屠安明白她是彻底相信他娶她的心意。
她既主动,他便对她放心了。
他须得养精蓄锐,这几日很忙,明儿打整好茅厕屋顶,还得去村里借桌椅,搭个棚子防下雨,得去镇上买些成亲那日酒席要用的东西,还要亲自去请人帮忙。
而赵成,今日有些郁闷。
他这上赶着帮兄弟做事儿,到头来肉饼就在眼前,屠安看他眼巴巴的也只施舍般的撕了一块中的一半,让他沾了点味儿。
不就是小嫂子亲手做的吗?平日大方的人今日竟如此吝啬……
等以后他媳妇儿做饭,也不给……想到媳妇儿,对方还未成年,赵成有些丧!
苗苗这双鞋,挑灯熬夜,费了一天两夜方才纳好,鞋底纳得厚,面子倒是没做厚。
初春一过便转热了,厚的鞋天气热,闷得不舒服,冬日的鞋冬日再打算。
田文秀是个温柔又坚强的女子,接连失去亲人,她一个人带着孩子都扛了过来,与村里人关系都不错。
苗娘家里没有长辈,又是懵懂的姑娘,成亲之事只怕是什么都不懂,苗苗去井边打水的时候,她招呼着苗娘笑着与苗娘说不懂的便问她,莫要害臊,成亲是大事,马虎不得。
苗苗感激,点头。
不止田文秀,还有赵婶子。
成亲头一日还专门来了她家,与她说了许多注意的事儿,帮着给她准备婚嫁之事。
只一夜的时间,明日就要成亲了,苗娘心里突然紧张忐忑。
赵婶子许是知道她会有这般情况,夜里便让赵妹子过来陪她。
夜里,苗苗睁着眼瞧着茅草顶的屋顶,听着外面风吹着竹林呼呼声,身旁是已经睡着了的赵妹子。
有人陪着,夜里这声音苗娘不怕。
但是,她睡不着。
许久,她爬起来,从床底下把箱子拖了出来,把箱子里用一块布裹着的一块木牌拿了出来往厨房而去。
她把木牌放在厨房生火的位置,用一张板凳好生摆放。
她跪在地上,看着空空的木牌。
婆婆说,她死后,给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埋了就是,不用替她立牌位,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会留下,让她也不必再记着她,免得她难过。
苗苗便听她的话,没给她立牌位,但婆婆是她最亲的人,她无法做到不再记着她,便供奉了一块无字牌位,心里挂着她。
她对着那牌位磕了三个头。
‘婆婆,你走后,我一直努力的活着,即便再辛苦也咬着牙坚持,就是一个人太孤单,太想您了。’
‘你曾说,最怕你走后我无人照顾,一人太孤单。’
‘明日,我就要成亲了,便不再是一个人了,不会再孤单了。’
‘屠大哥很好,你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
成亲那天,天气很好,苗娘穿着屠安给她买的新衣服,大红色的薄袄,赵婶子一早就来了她这边,给她梳了个新娘头,屠安来接人的时候,是赵妹子扶着苗苗出门的。
农村里成亲,花轿其实并不要求一定要,都是条件有限的村民,大多数是借了村里的板车,借个牛套上,等于马车一般拉去夫家。
而苗苗,是被屠安背着去了他家,耳边全是欢笑声祝福声。
往后多年,苗苗忆起这一天,皆是幸福甜蜜。
村里人不多,但一家好几口人,酒席挤一挤一共摆了八桌,有荤有素,十个大菜,算是很铺张了。
屋子里贴了喜字,打扫的干干净净,床上铺了新的红被子。
苗苗一身红衣,本来有些蜡黄的脸,今日好生装扮了一番,抹了些腮红,人看着精神,气色好,一双心眼含着多种情绪。
开心,羞涩,好奇,忐忑。
她坐在床边,歪着头听着赵妹子说话。
“屠哥哥今日可开心了,外面席面还整了烧酒,一桌一桌敬酒,他一个都没落下。”
“往日我都没怎么瞧见屠哥哥笑过,今日他可是一直在笑。”
“村里的叔叔伯伯们都在说屠哥哥对苗姐姐重视,这回娶你怕是花了攒了多年的积蓄。”
“苗姐姐可知,今日的席面满村可找不到第二家了,摆了八桌,十个菜呢,有荤有素,有鸡有鸭,大家吃的满嘴是油,平时村里扣门的张拐子,瞧见酒席好,也没蹭吃,还掏了几文钱的礼钱呢。”
赵妹子的话,苗苗听了既高兴又忐忑。
高兴,是屠大哥对她那么好,她高兴,欢喜。
但是,为了她,屠大哥这回真的是花了不少的钱,他这般重视她,以后,她一定会努力经营好与他二人的家,会帮着赚钱。
赵妹子还兴奋的说着话,门被推开了,是赵婶子。
赵婶子进来笑着把赵妹子支出去了,坐在苗娘身边,拉着她的手,笑着道:
“成亲了,以后就不是姑娘家了,你婆婆走得早,也没个教你知事的人,昨日我虽叮嘱了你一些需要注意的,倒也忘记问你一件事了。”
“你瞧着不大,但也十五了,你……癸水有没有来?”
苗苗杏眼眨了眨,癸水。
脑子里适时的出现另外两个字,月经。
她来了吗?
苗苗记得,半年前有一回肚子疼,身下见了红,当时她在床上躺了三天,以为她要死了,很快就会与婆婆团聚了。
只是三日后,那血止住了,身子也没有什么不适了。
那时候,她以为她得了什么不可治的病症,出血的地方又不能与人道,见血止住了,也就没去找村里的婶婶婆婆们问。
因着不知为何多了份记忆,赵婶子现在提此事,她竟一下子明了,知道赵婶子问的是什么,小声的与赵婶子说了。
赵婶子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
“可怜见的,家里没个大人,这么大的事也无人教你。”
半年前来了一回,后面便一直没来,这种情况其实算正常的。
女子第一次癸水后,有些人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赵婶子细细与她说了些以后该注意的事项,又低声的叮嘱她。
“你已经来了葵水,圆房是可以的,不过你还小,这情况私下可得与屠安好生提一提,男人粗枝大叶的,不懂这些……让他轻一些……不能多……等你再次来葵水就好了……”
赵婶子怕苗娘听不懂,话说的直接。
苗苗头不断的往下垂,耳根子红的都快滴血了……
酒席散的快,几家亲近的人留下来帮忙收拾碗筷座椅。
妇人帮厨房里的,把剩下的菜收拾好。
男人们去还桌椅板凳拆棚子。
苗苗听赵婶子的话,新人没进去前,她便一直在屋里。
屠安喝了不少的酒,烧酒纯度高,有些烧心。
但脑子却是清醒的,今日成亲,屋子里苗娘还等着她。
帮客还没走,想见苗娘的心也急切,他赶着给各家装了些剩下的肉和菜,道着谢劝着他们不用忙活,剩下的一会儿他自己收拾。
春种时候,本来家家都忙,过来人也都知道屠安的心思,忙得差不多的时候都笑呵呵的回去了。
屋子不隔音,苗娘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颗心紧张的不行。
门吱呀一声推开,她双手揪着衣摆,垂着头不敢抬头。
屠安关上门,站在门口看着羞怯低头的苗娘,醉意竟慢慢袭来。
似乎,他们刚认识也没多久,但于屠安来说似又盼了许久一般。
他的脚步有些沉,一步一步的似能敲到人的心里,苗娘指尖拽的都有些泛白,身子微微颤抖。
下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抬了起来,苗苗被迫抬眼与他对视。
鼻尖一股浓浓的酒味儿,入眼的是一张喝了酒微红的脸,他低着头,眉梢疤痕下一双如漆的眼染了醉意,几分迷离,令人心悸。
而苗苗,粉颊滚烫,杏眸下,巴掌大的脸上满是羞怯,惹得屠安呼吸都顿住了。
她只是常年食不果腹瘦瘦小小的,五官分开来却很好看。
巴掌大的脸上,杏眸如水,如湖波泛着点点星光。眉眼弯弯,脸上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小巧的鼻子下,如花瓣一般的唇。
他常盯着她的唇,辨她的话。
平时这唇瓣苍白,今日她抹了胭脂,唇色迷人令他移不开眼,想要品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