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男人手很大,手上有茧,轻轻的握着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刺麻感。
他手心还有汗,有些潮。
傍晚天暗了下来,温度也降了些,他的手却滚烫,烫的苗苗忍不住抖了抖。
水瓢里盛了热水,屠安在她手抖的时候下意识的紧紧握住,整只大手裹住了她的,惹得苗苗慌乱的看了他一眼,脸不自觉的红了。
手心瘦弱如柴的手,本该光滑细腻,他却感觉到了几分粗糙,且微凉。
他松开手,另一只手接过水瓢,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上还留着冬日冻疮落下的疤痕,屠安想到,苗娘没了唯一的亲人梁婆婆之后,每日是靠给人洗衣服换口粮。
冬日天寒,这双手泡在那冰冷的河水里,他能想到她冻得发抖,指尖通红的模样,心头一紧,眼底的心疼转瞬即逝,要早些娶她进门的心思更定了。
他低着声。
“不用麻烦,我先送你回去,一会儿回来再洗。”
苗苗脸有些烫,那声音低低的在耳边,不知为何脑子有些宕机,本来要说让他清洗歇一歇的话,变成了一个嗯字。
苗苗家离村头不远,屠安住在出村头的最外面,往里过几个田坎,绕过几家,往里走靠近竹林最里面的屋子就是苗苗住的地方。
这地方很偏,户与户之间隔得老远,茅屋后面有片竹林,天黑后更显得阴冷。
屠安把人送回去后,天已经黑了。
以往他对她不熟悉,她住的地方偏,他进村路过她家的机会几乎没有。
天黑后着竹林里阴森森的,吹着风儿呼呼作响,他想她一个女孩子,半夜醒来的时候,会不会吓得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这般想着,回去的脚步加快了几分,他赶着回去收拾一下这一身。
苗苗回来后,不知道第几次与屠安道了谢,进了屋就从屋里装杂物的箱子里摸出了火石油灯。
在这间屋子很小,又是茅屋,家具什么的几乎没有。
大雨的时候容易漏水,所以,屋子里有个防水的箱子专门放东西。
每日用的时候拿出来,用完了又放回去。
床的位置屋顶上先搭了竹席,再铺了稻草,不是瓢泼大雨是不易漏水的。
她的衣物都放在床尾用烂被子盖着,旁的东西直接放在床底下的。
点了灯之后,苗苗挪了个板凳过来放在上面,开始在床上翻找。
等她把床上翻了两遍之后,也没找着她要找的玉佩。
着实怪异,明明就在她衣服内衬里的,就是掉了也是掉在床上,怎么会不见了?
没找着玉佩,苗苗有些愁。
刚回来,一旁连着的矮小的茅屋隔开了两个小空间,一边是厕所,一边是灶房。
说是灶房,里面没有灶头,只有两块石头搭建的临时小灶,上面放了口锅而已,还是冰冷的。
苗苗肚子饿了,屋内米缸里空空的,只有半袋子有些发黄的面粉,一旁有几根品相不怎么好的红薯,是之前给村里洗衣服,人家送她的。
她好些日子没开火了。
落水那天回来就着啃了根红薯。
第二日屋子塌了,她便就去了河边。
前两日下了雨,屋只塌了,屋里的柴火都潮了,她蹲在那里捣弄了许久,都没能点着柴火,有些泄气的丢开了火石。
屋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似风声,又似脚步声。
苗苗一个人住在这里,其实每晚都很害怕。
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梁婆婆走后,她好一段时间夜里一个人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后来,她怕在听到那声音,每日天没黑就用桌子抵了门早早的睡下,只要睡着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可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苗苗身子不争气的抖了起来,她抖着手从身后拿了根柴火棍子。
她最怕一些不知名的东西,也怕老鼠蛇虫,以及一些尖嘴的东西。也不知道外面那是什么。
其实饿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知道就像往日一般回来就抵了门早早睡下了。
那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苗苗背脊都开始发麻了,就在苗苗以为会有什么东西爬进来的时候,外面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苗娘。”
是屠大哥的声音。
苗苗紧绷的身子一松,深深吐了口气,丢开手里的棍子。
她执着油灯走到门口,却见屠安手上提着菜篮子,里面用碗扣着东西,有微风吹过,似能闻到饭菜的香味儿,还有苦涩的药味儿。
“早上去周大哥那里买肉的时候,送了两根骨头和萝卜棒子,中午的时候赵妹子煨在后灶上,炖了半下午,想着专门给你送过来,还有你的药,得连续喝两日。”
热汤,还是萝卜骨头汤,苗苗肚子不争气的咕咕作响,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特别大。
苗苗刚想说她不饿,让他提回去自己吃,自己补补身子的话也说不出口了,脸蹭的一下红了。
屠安像是没听到一般,直接把篮子放在了地上,落下了一句让她趁热用,用完早些休息,篮子明早他再过来拿,便大步的离开了。
苗苗想喊他,但是,这个寂静的时候大声喊人,回传的很远,前面的住户听见动静只怕就要掌灯出来看情况了。
没法,她肚子也确实饿了,便提着篮子进了屋,并且用东西抵了门。
苗苗刚进去,本来已经大步离开的男人从前面住户的墙面绕了出来,轻脚来到了茅屋前,透过点点缝隙,看着坐在床边,菜篮子放在地上,就着板凳喝汤的苗娘。
他怎么会放心她一个人住在这里,若她当真觉得住的不方便,他也不好硬是让她住着多思多虑。
屠安二十出头的年纪,是个成年的男子,许多事都不懂。
他即便没有女人,可他记忆中也出现过一对恩爱夫妻浓情蜜意。
他们看对方的眼神,含着情。
那时候,他虽年幼,也隐约知道男女之间的事。
今日,他瞧着她那一双泛着光的眸子失神,不自觉的幻想着她的声音,便清楚他对她有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本就对她有责任,又有了这心思,他其实是恨不得立马安排婚事。
可她听闻他提及婚事被惊着的模样,不相信他的心意,退缩着觉得自己是累赘,觉得会委屈了他。
可她又何曾知道,若非怕她嫁与旁人,因落水救人亲密之举,怕她以后会因此事,在夫家过的不好。
他也是不愿委屈了她,嫁与他这个身体有缺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