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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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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里,顾延呈按期术后复查,顾成明陪着他进医生办公室看检查结果。

    顾慎和顾意两人等在门外,分坐在长椅两头,中间的距离隔着老远,全程兄妹俩面无表情毫无交流,任谁看了都猜出来这两人有些不对付。

    坐了会儿,顾慎起身,没多久又回来,手里多了瓶汽水,贴着椅面推过去,顾意视而不见,甚至动身往另一头又挪了几寸。

    这小动作完全没逃过顾慎的眼睛,他一眯眼:“差不多行了啊。”他知道顾意因为陈北然的事情在置气,自知理亏,又帮着把那瓶汽水拧开。

    哪知顾意冷笑一声,眉眼斜睨过来:“这么闲,看来老婆还没哄好啊?”

    顾慎气结,这是顾意掐着痛点在激他,那天他黑着个脸回家,顾意甚至不用细问,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现下两人谁也不比谁好到哪里去,顾慎挠挠头发,低叹道:“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沉默半晌,顾慎开口说话,是自我反省也是在问顾意:“我是不是对你嫂子的关心太少了?”那晚之后,他试着去找过宋如文几次,要不是见不到人,要不就是她借着工作忙的理由离开,摆明了是在躲着他。

    顾意转头看她:“说说吧,怎么回事儿?”话里语气缓和不少,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关心的。

    长椅那头的人身体往后一瘫,侧脸是遮掩不住的疲倦,声音里极大的无可奈何:“她从国外访学回来的时候就有点儿不开心。”那会儿顾慎提出让她先休息一段时间,宋如文表现的很是抗拒,顾慎便没再说过,加上宋如文突然对工作极为上心,顾慎恍惚觉得不对劲,但是想着只要她喜欢就好,所以后来李秋琴三番两次的催两人生孩子,也被他以各种借口回绝。

    这段谈话基本是顾慎在说,终于等顾意听到那句科研比赛,立马出声打断,疑惑问他:“你不是新生晚会的时候就喜欢上嫂子了吗?”她清楚记得当时顾慎过来找她,让她借着学校电视台的身份去要来了宋如文的联系方式。

    想了半秒,顾意恍然:“你没告诉她?”

    被发现了的顾慎,回答的理所应当,还带着那么点矜持:“暗恋也能让人随便知道?”别说让宋如文知道,拿到联系方式的顾慎什么都没敢干,即便后来两人经常呆在一间实验室里,顾慎也生生等到半年后,待宋如文拿了校内科研比赛的第一名,他作为导师助理要统计获奖学生名单,这才敢接近她。

    顾意无言,她这哥哥平时做事独当一面靠谱的不行,只会在面对宋如文时,常常失了分寸,唯恐让宋如文觉得哪里不舒坦。

    她舔舔唇:“那你这不是活该?”不言不语,苦的也只能是自己。

    顾慎承认:“两人在一起,总得有一个人承担的更多。”

    这话在说自己,也在说另一人,让顾意本来舒缓的眉头猝然敛起,哼声道:“这就是你们男人自以为是的借口?”

    顾慎当然知道她在指桑骂槐,他仰面,望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专家介绍,悠然地自嘲:“五十步笑百步。”

    两人靠在长椅上,静静看着来往的行人,大多病人和家属步履匆匆又带着不知方向的迷茫,医院从来不是个太需要感情的地方,它包容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连带着空气都冰冷刺骨。

    冷的顾意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头跟着骤缩,几乎是没有思考,她脱口而出问顾慎:“他的病严重吗?”

    顾慎扬眉,知道她面上冷淡可心底还是记挂,转头看眼医生办公室,又算了算时间,顾慎道:“你在这陪着,我过去看看。”

    与此同时,施展正陪着陈北然查房,两人从病房出来,陈北然边走边看手里的病历,跟施展嘱咐接下来要重点关注的指标。

    路过急诊室,陈北然停下脚步,又跟他说了不少在急救中应当要注意的事项。

    他这次的交代比以往都详细,施展心里自然知道,陈北然这是要在自己住院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这个想法让施展心里十分难受,回答陈北然的问题时都显得漫不经心。

    陈北然用病历夹轻敲他的脑袋,口吻严厉:“病人的事不能马虎。”

    施展哦了声,低头在本子上记下刚才陈北然交代的重点,他想起方才某位病人的情况,询问陈北然,陈北然拿着病历跟他解释,人来人往的声音杂乱,但是施展听的认真,没放过一个细节。

    他在本上刚写了两个字,被人重重撞了下,施展抬头,迎面的是张凶神恶煞的脸,正恶狠狠地瞪着他,紧接着,身旁传来一声厉喝:“老实点。”

    警察押着个壮汉往前走,那壮汉腿上受了伤,拖着步子走的极慢,却不耽误嘴上的叫嚷:“等我出去了肯定饶不了你。”

    那警察也是个年轻气盛的主,语气吊儿郎当:“市警局江让,欢迎举报。”

    “嘁!”坐到候诊室的长椅上,被押的人愤愤不平,他身上背着不少前科,三天两头的进局子,对这事儿早就免疫,扯着嗓门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别说你个名不经传的小警察,老子连电视台记者都敢打。”说完他看见对面电视屏幕上的人,有些惊讶道:“哟,这么快就出来了,看来那天打得还不够狠。”

    江让目不斜视,话里都是鄙夷:“打女人你还骄傲了?”

    闻言,施展看向屏幕里的顾意,心里一个激灵,他看着身边的人。陈北然倏然间面色冷沉,整个人气场森然,施展张口想要说什么,陈北然把病历夹扔给他,大步朝那头走,边走边解身上白大褂的扣子。

    施展直觉,是要出什么事。

    最后一颗扣子被解开,陈北然扔了白大褂,下一秒,狠戾的拳头落到那人脸上,这毫无防备的一击让那人摔到地上,周围的人被这处动静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壮汉刚爬起来,江让试着去拦他,被重重推开,壮汉咬着牙扑向陈北然却又被迎面一击,他瘫倒在地,仰着头嘴里叫骂:“艹你大爷的。”

    陈北然眼眸冷峻泛寒,居高临下地问:“你说你打的谁?”壮汉不认识眼前的人也不知所谓,爬起来啐了口,吼陈北然:“关他妈你什么事儿啊?”

    不知为何,江让不拦了。

    顾慎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陈北然一个抬腿将壮汉踹倒在地,而旁边站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仿若置身事外,从容不迫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顾慎问近乎僵直了的施展:“什么情况?”

    施展见了他仿佛见了救星,呆愣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好像是说那个人打打了顾老师。”

    然后,施展听见身边的人用一种平淡至极的语气说:“这样啊。”

    接着,施展清晰的看见,刚想站起来的壮汉,又被重新踹了一脚,这次踹他的,是刚刚走过去的顾慎,而原本两个人的互殴,突然就变成了群殴,事态猝不及防的发展看的施展心里发毛。

    看见顾慎时,他以为迎来的那是救星,结果他发现,一向斯文沉稳的顾慎打起架来,比陈北然的样子还可怕。

    他哆嗦着手,翻出顾意的号码打过去,接通的那一刻,施展差点哭出声:“顾老师,救救我。”

    医务科办公室,壮汉戴着手铐老实坐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向对面两人的眼神愤懑不已,可坚持没多久就透显几分瑟缩的怯懦,这是被打怕了。

    办公室外,江让三两句跟顾意说明了情况,然后板着张脸站到一边,公事公办的态度近乎严苛,少顷,顾意问他:“能和解吗?”

    江让撇唇,语气很随意:“互殴的话还有可能,但现在性质是群殴,不好说。”

    没多思考,顾意试探性地问:“如果我不追究他打我的事情呢?”这方法江让觉得说不定可行,他点点头,然后用下巴示意:“走吧。”

    推开门,江让朝里头扫了眼,对那壮汉道:“你可以走了。”

    壮汉的火气蹭一下顶到天灵盖,他指着自己斑驳的脸,用力吼道:“这就不管了?你们警察干什么吃的?我是被打的那个?”说着他指着对面,语调又气又急:“这两人打的我,得给我个交代。”他朝向那两人,声音嚣张而猖狂:“把我打成这样,你们得赔钱。”

    “要多少钱我给!”顾慎说话,他最近心情很差,正巧找不到地方发泄:“拿了钱你就给我进去。”

    壮汉竖起脑袋,十足的无赖模样:“我为什么要进去,又不是我先动的手。”

    江让用脚踢了两下门,哐当两声表达内心的不满:“闭嘴!”

    壮汉拍案而起,指着江让的鼻子就要骂,忽然看见他背后的顾意,想说的话硬生生憋回喉咙里,他眼睛不自然地躲闪了下,没再说话。

    陈北然抬眼,看见她额头还未痊愈的伤口,眼底闪过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顾意朝他投去似有若无的一眼,两人对望,无声中横亘着的是顾意的愠怒,和陈北然不可言说的顾虑,只不过一秒,顾意挪开视线,冷然望向那壮汉,瞳孔漆黑一片,看的那壮汉渗出一身冷汗,他仰头,心虚的寻衅:“想怎么着?”

    闻言,陈北然和顾慎两人同时戒备,紧盯着他的动作。

    顾意很平静,道:“我可以给你出具谅解书,条件是到此为止。”

    壮汉今天被抓本就是之前顾意报的警,又在逃跑过程中受了伤,江让带他过来包扎才遇上这一出,他心里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真要追究起来讨不了好,加上指使他的人已经把钱打过来,他确实没有纠缠的必要,一番衡量之后,壮汉起身,最后白了几人一眼。

    江让带着壮汉离开,办公室只剩下三人。

    施展抱着医药箱在外头踌躇了半天,没敢进来,顾意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圈,最后停在顾慎凌乱的头发上,她轻讥:“多长时间没见都学会打架了?”

    “手伤了怎么办?”

    顾慎表情没变,不用耳朵听他都知道顾意这是在说谁,姿态闲散索性就当个听客,接着,他便听顾意讽刺说:“嘴跟拳头一样硬。”

    陈北然低头,看一眼右手的伤口,指尖揉搓了几下,而顾慎则抿了抿唇,假意道歉:“哥错了。”这话没几分真心,掺着几分看热闹的顽劣意思。

    顾意低下眼,甩了句在楼下等他便转身走了,没多看一眼陈北然,顾慎同时起身,拍拍陈北然的肩膀,没说什么话走了。

    施展走进来放下医药箱,拿着手里的药膏,跟陈北然解释:“护士长给的,说能好的快点儿。”

    陈北然盯着那只占半只手掌大的药膏看了几秒,终于说话:“施展”不用他多言,施展立马会意:“我现在下去应该还能追的上顾老师。”

    “还有这个。”陈北然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扔给他,施展接过来一看,是支祛疤的药膏,施展叹了声,认命的跑腿。

    屋内就剩陈北然一人,他打开桌上的医药箱。

    老曹进来时,看见陈北然撑着桌面给自己缠纱布,那身影怎么看怎么萧寂而凄淡,他坐下,想起施展说的话,问:“替女朋友出头?”

    打人时是一时激动,冷静下来,陈北然意识到这样影响不好,抱有歉意:“是我冲动了。”

    摆摆手,老曹又问:“可我怎么听说,她还跟你生气呢?”老曹不了解个中情况,多说了句:“知道你生病了还这样?”在老曹看来,这多少有些不合常理。

    听出老曹话里的意思,陈北然平定解释:“问题在我,跟她没关系。”

    明目张胆的维护让旁观者不好评判,老曹干脆转回正题:“手术给你安排好了,半个月后。”

    陈北然应了声:“好。”

    老曹问:“害怕吗?”

    摇摇头,陈北然表情轻松:“进了这么多次手术室,第一次是自己躺上去,只是感觉有点不一样。”

    “这么多专家都在,不用想太多。”老曹安慰他,试图用玩笑缓和气氛:“还能打架,身体素质不错。”

    一句话让气氛不那么低落,老曹又绕回正题:“这几天把事情差不多处理掉,住院吧。”

    陈北然颔首,除去手里的病人,他的门诊已经许久不开,基本没什么多余的事情。

    走时,老曹莫名跟他说了句:“都在呢。”

    陈北然嗯了声。

    医院停车场,顾意把顾延呈扶上车,顾慎关好门,靠着车窗跟顾意说话,他眉眼挑了下,语气怪异地问:“被门磕的?”这是之前他问起时,顾意想都没想给的说法。

    要不是今天撞上这么一出,他估计永远都不知道。

    顾意站直了要说话,被顾慎抬手拦下:“扯平了啊。”他说的是自己之前隐瞒陈北然生病的事。

    突如其来的提起这茬,顾意觉得脑门发胀又无以疏解,直到她快上车时,施展把她叫住。

    递过药膏,施展想想还是多说了句:“陈老师过几天就要住院了。”顾意望着那两支药膏,没伸手去接,也没说话。

    最后是顾慎接过来,想了想施展还是说:“陈老师过几天就要住院了。”

    语罢,有风掀起顾意的头发,在半空摇曳了沉默的弧度,

    隔了会儿,顾意语气寡淡,没有情绪地回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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