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深夜,研究所顶楼实验室,方准锁好门打算下班,瞥见楼道尽头一抹光亮,踱步走过去,看见宋如文站在桌前,低头认真翻阅一本厚厚的书籍,看的专注。
在门上扣几声,方准走进去:“还没回?”
听见动静后,宋如文抬头:“有几个数据出现了偏差,我想再看看。”
扫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器材和材料,方准记起前些日子看到的情况,如闲谈般问起:“好像每次你走的都很晚?”
话里有了无痕迹的试探,宋如文敏锐的分辨,却眼眸微垂没作应声,转而问:“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方准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对这个很上心?”
宋如文微笑,眼底一如既往的平静:“这个研究方向前所未有,研究方法也很新颖,所以我很期待看见最终的成果。”
“我倒是有更好奇的事情。”方准眉尾挑了下,说起话来并不见外:“你进团队前我看过你的资料,虽算不上顶尖,但在自己的领域也算小有成就,可我听他们说你从国外访学回来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似乎很急于证明自己?要不说说看?”
没想到他这么问,宋如文合上书本,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太极:“那你从国外回来,一切从头开始,为这次研究费尽了心力,又是为的什么?”
“从头开始?”方准对这个用词充满兴趣,他眼里透出一丝精光,紧锁宋如文的表情,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宋如文的唇角仍旧挂着清浅的笑:“以你在国外获得的成绩,如果继续待下去,不出三五年应该能大有一番作为。”
同样的四两拨千斤,方准反问她:“我的采访你没看?”
被问的怔然,宋如文讪讪:“我以为那是你的客套话。”
静谧室内,方准放声大笑打破一声僵沉,他换了个坐姿目光还放在宋如文身上,一双眼睛沉淀太多学术以外的东西,他猝不及防发问:“最近的事听说了吗?”
宋如文低眼复又抬起,声音里没什么起伏:“有所耳闻。”方准的问题不是随性而起,宋如文的回答只能滴水不漏。
他绝非是个心思只在科研的人,宋如文拎的清楚。
方准淡淡:“你怎么看?”
宋如文的态度很诚恳:“那是你的权利。”
话落,实验室陷入安静,宋如文的眼神不卑不亢,即便方准想在其中探究更多,但对面的人纹丝不动,如有迷雾遮挡将他拒之门外。
足有半分之久,方准重新笑起,他站起身好心提醒:“不早了,赶紧回吧。”
待人走后好半天,宋如文伸手扶上桌子,借此支撑整个身体。
她看向刚才翻阅的那本书,封面几个大字——《基因伦理学》,她不确定方准刚才是否察觉,他走时最后看她的那一眼,犀利又敏锐,让宋如文不禁觉得背脊发凉。
这天,顾意刚到电视台,就被徐莫修叫到办公室。
梁辰目送顾意的背影,微微皱眉,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最近台里隐约有了关于方准的传言,徐莫修找她怕是与这件事有关。
徐莫修背身而立,双手插着裤兜,口吻直接不带情绪:“生态环境保护大会马上在徐安市召开,你去跟进报道,下午就出发。”
“这个不难,让赵鑫去就行。”以往这类会议基本都是新人拿来练手的机会,顾意没放在心上。
徐莫修执意:“必须你去。”寥寥四个字不容拒绝。
他既已这么说,顾意也不再遮掩:“你是要把我支开。”大会正式开幕还得两天,徐莫修偏叫她现在就去,目的昭然若揭。
隔几秒,徐莫修脚尖微侧,想转身但忍住了,他直言:“既然知道,就别多问。”
气氛逐渐拧紧,四周空气的流动变得缓慢,徐莫修从未在部门同事前端过架子,可不代表他领导身份形同虚设,如这般肃穆庄重,还是上次让她去采访陈北然。
物转星移,她需要一个答案。
顾意问:“方准究竟是什么人?”台里的传闻她不是没有听说,从加急给方准做人物专访到现在眼前这番不明的景象,好像这一切是被写好的剧本,她们都在其中看不明白。
徐莫修终于转身,眸子清黑看向她:“你想问什么?”
听不出他的语气,顾意仍是说:“我不觉得一个环境保护大会的新闻价值能高过学术抄袭,徐总监一向审时度势,这次是看走了眼?”
两人无声对峙,她试图激怒他来问询想要的信息,然而徐莫修不为所动,整个人毫无波澜到气息也如同沉寂,不显山不露水,根本撬不开。
徐莫修的话不比他的眼神,锋利的近乎尖刻:“顾意,这里不是战场,所以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他下巴微抬,一字一顿道:“你得听我的。”
顾意周身气压变低,但此刻的她无心琢磨徐莫修这句话背后的意义,室内一片寂静,顾意点点头,语调恨意又似是赌气:“你最好能一直拖住我。”
因着徐莫修让她下午就出发,顾意没在公司继续待,回家之前先去了趟医院看望顾延呈。
病房里欢声笑语,家人凑在一起,话题绕着顾慎和顾意转,说起两人小时候的糗事,顾延呈开口大笑精气十足,顾意识趣地站在门口,没进去丢脸。
站了几分钟,她遇上许久未见一人。
那人怀里抱着一堆东西,目无斜视从她面前经过,相比于上回见面,他整个人精神焕发许多,一推时间,顾意猜测他是刚摆脱毕业论文的折磨。
顾意叫住他:“施展。”
施展立刻回头,看见顾意表情不自然地一僵,他站在原地回声:“顾老师。”
顾意打量了眼他抱着的东西,施展注意到这视线,立马手臂往胸口处拢了拢,顾意没想看清也不多在意,而是问他:“陈北然呢?”她来时路过肿瘤外科和陈北然办公室,都没见到人。
施展“哦”了声:“陈老师上午在学校上课,下午才回医院呢。”
正巧顾慎过来,施展看了眼两人,打了声招呼逃似的跑了,给顾慎看的一愣,他禁不住打趣:“你干什么把人孩子吓成这样?”
顾意也正疑惑:“不知道,鬼鬼祟祟的。”
时间赶得急,顾意走之前没能见上陈北然,到酒店安顿后给他拨了个电话,那头背景里有些嚣杂,简单说明情况顾意正打算挂断时,倏地传来一道男声:“陈北然。”最后一个音节被吞没,仿佛被人硬生生掐断。
陈北然:“有病人来了,你照顾好自己。”
顾意:“好。”
室内没了声音,顾意坐在桌前打开电脑,按下开机键的瞬间疑虑同样被按进她身体,她看着电脑进度条,眼神没有焦点。
开机成功的提示音,顾意回神。
近乎没有考虑,手上动作比脑子里想的更快,顾意甚至没想好怎么问时,电话已经被接通,齐砚的声音带了分不确定:“顾意?”
果不其然,话筒传来方才那通电话里同样的杂音,
稳了稳,顾意问:“你知道陈北然在美国研究所导师的联系方式吗?”
齐砚眼皮抖动,摸了下鼻子说:“我跟陈北然是德国室友。”自然不知道陈北然在美国的导师姓甚名谁,瞄眼对面,齐砚低吟半声问:“你怎么不直接问陈北然?”
顾意不冷不淡,语气格外有意思:“刚才给他打电话,他太忙了没接,所以想先问问你。”
“你在说瞎话”几个字已经落在齐砚嘴边,想了想他咽下去,心提到嗓子眼正想着要说什么的时候,旁边不知情的人喊他了声:“齐老师”
齐砚忽然就懂了刚才陈北然瞪他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听出是施展的声音,顾意笑笑没点破:“你们先忙吧,不打扰了。”
挂了电话,齐砚的脸白了三分,他向旁边人投去一眼是责怪更多是迷茫的眼神,迫于无奈对施展只说了两个字:“完了。”
顾意同陈北然打电话,先是齐砚不知所以叫了他一声,所以看见那个号码时,齐砚甚至没敢接,可一直拖着反倒会让对方生疑,但让齐砚没想到的是,顾意那个问题漏洞百出,齐砚就知道了,她打这个电话只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跟陈北然在一起,偏生施展又叫他,就差直接告诉顾意了。
施展担心的问:“那顾老师知道了?”
齐砚一抓头发,依照他对顾意的了解,这会儿很可能已经猜的十支八九了,他拍拍施展的肩膀:“她比你陈老师还精。”
施展啊了声:“那怎么办?”
齐砚破罐子破摔:“他俩的事儿,让他俩自己解决去。”
施展脸上的表情更不好看了:“可是”总不能让他现在冲进去告诉陈北然说,顾意发现了,但是具体知道了什么他也不知道。
叹了声,齐砚安慰他:“迟早的事儿。”施展的腮帮子鼓了鼓,没再说话。
与此同时,徐安市酒店这边,顾意无心去想刚才的插曲,她手底鼠标滚动,电脑屏幕随之滚动,落到文档最后一页,顾意眼眸微缩,方准本科毕业论文的致谢里,出现了位没有全名的韩先生。
方准对这位韩先生的描述不多,大意是韩先生在国外大学设立基金会,又无条件资助他,解决了他留学费用的燃眉之急,字里行间满是感激。
韩先生,基金会,资助。
顾意扶额,盯着那篇致谢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