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接下来的一星期,梁辰完全接手医院那头,顾意投身新的新闻专题,她忙着联系采访和人员沟通,经常在台里一熬就是半宿。
看完日出的当天下午,顾意收到一条微信提醒,发信息的人是陈北然,他说换了新手机,之前忘了说。
顾意定睛一看,这人的头像换了,不再是雪茫茫的一片。
她点开放大,是陈北然偷拍她在车上歪头睡着的样子,半张脸都掩在衣服里,头发看着也是乱糟糟的。
顾意在手机键盘上敲字,然后发送——这头像不如不换。
坐在电脑前,顾意整理采访要用到的资料,隔了半小时她看眼手机,那头一直没回,估计是忙去了。
除了这次,后来几天两人的联系虽少但规律,陈北然这几天还是住在医院宿舍,不少病人之前就排队要看他的号,门诊结束后又是手术,加上医学院最近要开课,这几天他忙完都是晚上一两点,中途得了空才能给顾意打个电话发个消息。
这天中午,他给顾意发消息,叮嘱她再忙不要忘记吃饭。
那边甩了张图过来,看着像家里的饭菜,然后顾意又打了行字:刘姨做的饭,顾慎送来的。
陈北然:多吃点。
接着,他把手机塞到白大褂兜里,往前走了两步拐进医院走廊其中一扇门,站在门口敲了两下。
褚正扬从声音里抬头,看见是陈北然,稍微打了几分精神:“怎么了?”
陈北然走上前朝他指指腕表:“该吃饭了。”
褚正扬摇头,疲倦地拒绝:“不去,不饿。”
从那天开始,他就是这幅样子,变得不太爱说话,除了出门诊,其他时候都是别人问一句才答一句,满脸写着颓丧的消极。
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陈北然说:“老曹说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走吧。”
被拖到食堂的人,依旧没有提起什么兴致,褚正扬看着眼前餐盘里堆的满满的排骨,又开始恍神,手上的筷子一动没动。
实话实说,他不太习惯这种没人跟他抢饭吃的日子。
默了几秒,褚正扬说:“我开始不知道当医生的意义是什么了。”
陈北然抬眼看他,听他继续说。
褚正扬放了筷子,视线与陈北然对上:“我们拼死拼活的在前面跟阎王爷抢人,但是背后还有死神等着索命。”他摇了摇头,眼里没什么光:“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陈北然说:“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现在这种情况,他跟褚正扬一样,所以他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安慰,很多时候,这种事情要靠自己想通,陈北然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让他一个人憋着,然后提个建议:“实在不行,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狠狠抹了把脸,褚正扬没去细想:“再说吧。”
重新拾起筷子,褚正扬突然问:“你为什么想当医生?”那天在场的几人里,只有陈北然没给出答案。
陈北然目视前方,想了想,他语气再平常不过:“我妈是因为胃癌去世的,临终前特别痛苦。”他看回褚正扬,接着说:“所以我不想让别人也那么痛苦。”
褚正扬好半天才回过神,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食堂角落的地方,一张单人桌前,坐了个身形瘦削的护士。
她将碗里的面挑起来吃了一口,然后将筷子横着摆到碗上,等嘴里的面都嚼完了咽下去,她盯着那双筷子又看了会儿,再次拿起,重复刚才的动作。
如此下来,分量不多的一碗面,乐秋吃了有一个多小时。
最后,她双手捧住那碗,掌心里能感觉到些许余温,她静静坐着,目不斜视看着那双横放在碗上的筷子,面上表情无异看起来只是走神。
她想,这个面太难吃了。
电视台,赵鑫把整理好的资料拿给顾意,却一直站在旁边没走,察觉到不对劲的顾意问他:“怎么了?”
赵鑫纠结了几秒还是说:“顾老师,其实之前我跟徐总监在高铁站看见你了。”
顾意扫了眼他身后的总监办公室,又问:“滨城?”
赵鑫直言:“同一趟高铁。”
说完他把藏在背后的报纸拿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是去跟恒辉签约的,韩秉承一直都很针对徐总监,从滨城回来之后,就一直有这些报道传闻,您看看吧。”
等赵鑫走后,顾意拿起那份报纸,很快就被上面“私生子”三个字吸引了视线,她眉心敛起,没再去细读,她想起韩秉承那张令人生厌的脸,将报纸扔到一边,继续忙手里的工作。
这一忙,便到了晚上十点多。
除了她办公桌上这一盏灯,右前方徐莫修办公室的灯也还亮着,顾意观察过,这几天他都会待到很晚。
梳理完第二版的采访框架,徐莫修推开门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看见顾意,他眼神定了下,站在原地问:“怎么还没走?”
在键盘上打下最后几个字,顾意看向他道:“快了。”
徐莫修嗯了声:“那我先走了,你也早点下班。”
隔天是周末,于是顾意说:“下周见。”
没走出两步,徐莫修突然又转身回来,他在顾意的办公桌上扣了两下:“有空吗?喝一杯。”
默了几秒,顾意合上电脑,应了声:“好。”
徐莫修把顾意带到了五楼一处的天台,四周堆放了废弃的桌椅物件,用防雨布胡乱盖着,平时应该没人来,地砖缝了都长了参差不齐的杂草。
徐莫修打开一瓶啤酒递给顾意:“本来想去顶楼天台的,但是你恐高。”
顾意笑:“还记着呢?”
这是她面试时说过的话,面试官问她自己有什么缺点吗?顾意想都没想就说,她恐高,如果出差要坐飞机可能会比较麻烦。
徐莫修灌了一大口啤酒,刚从自助贩卖机里拿出来,冰的他抿住唇缓了会儿才继续说:“后来在场的人事说,觉得你至少坦诚,坚持要你。”
说完这话,他仰头看了看电视台的另一栋楼,指着其中一层说:“我刚来电视台的时候,就在那个部门当实习生,五十块钱一天还给饭吃。”
他自嘲:“高兴地跟什么似的。”接着,又是一口啤酒。
顾意感觉他情绪的低落,关心问:“你还好吗?”
徐莫修闭上眼叹了声:“看来你也听说了啊。”
“嗯。”顾意捏了下手里的易拉罐,接着说:“韩秉承这人向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些东西你不用放在心上。”
徐莫修:“都是真的。”他目光悠远,从前方落回顾意身上,静静看着她的反应。
这让顾意有些意外,她想起报纸上的描述,问:“滨城也是他故意的?”
徐莫修:“嗯。”
顾意啐了句:“可真够混蛋的。”明知道滨城是徐莫修母亲的故乡,也是最后病逝的地方,这摆明了是韩秉承不让徐莫修好受。
听她骂的这句,徐莫修又笑:“我妈走了之后,他给我接回来的,他老婆当然看不惯我,韩秉承就更不行。”聊起那人时,他依旧不愿意给个称呼。
顾意:“这么多年一直这样?”
徐莫修:“隔三差五吧。”他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甚至还调笑:“这些年手段高明了不少,刚认识的时候也就那么回事儿。”
无非是抢他的零花钱,藏他的饭卡,把保姆准备好的午饭换成空饭盒,新买的课本资料都被扔到游泳池里,校服被泼墨水,他一直都知道是谁,但是没说过。
说到这里,顾意想起上回他帮的忙,不禁问:“那上次韩秉聪的采访?”
“哪怕是私生子,也算半个兄弟吧。”徐莫修用手指比了个大小:“大概这么多?”说完又像是被自己幼稚的比喻逗笑,他语气轻松:“我已经很宽容的没要恒辉的股份了。”
在这之前还好,而了解完这层关系后,顾意多少有几分歉意:“总之,谢谢。”
徐莫修答的理所应当:“那请我吃个饭吧。”
“行。”顾意几乎没犹豫,接了这话:“那就下周找个日子,地点你来定。”
徐莫修将手里啤酒跟顾意手里的碰了下:“一言为定。”话落,微风在他脸上吹了下,撩开了整晚的不悦。
跟徐莫修喝完酒,顾意回家,在门口楼梯处碰见坐着的陈北然,看见顾意回来,陈北然换了个坐姿,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顿了下:“我没告诉你家里密码吗?”
陈北然摇头,然后说:“打你电话也没接。”也不知道她是在电视台还是在哪里采访,他给顾慎打电话,顾慎也说自己不知道,跟他说实在不行去家门口等着碰碰运气。
他真就这么做了。
顾意连忙将手机拿起来一看,她的私人号码到晚上都会设置勿扰模式,也那怪陈北然打不进来,她低头,输了一串数字,发送的瞬间陈北然的手机里亮起。
顾意:“家门密码。”
起身后,陈北然闻见顾意身上的酒气,问:“你喝酒了?”
顾意没否认:“一瓶啤酒。”
她正准备输入密码时,却叫陈北然拦住了,他解释:“待会儿我还得回医院,就不进去了。”
顾意问:“夜班吗?”
声控灯熄灭,隔两秒陈北然才说:“明天是万霖的追悼会,我得过去看看。”话间,他低落了下去。
顾意知道他两头跑肯定是累,在黑暗中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这么赶的话,不用过来的。”
“过来。”陈北然张开双臂,顾意走过去,陈北然把顾意抱进怀里,声线慵懒听着像大提琴般低缓:“好几天没见,就想抱你会儿。”
顾意听话的在他怀了动了动,靠在他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
不料,下一句话他画风陡变:“结果女朋友不知道跟谁喝酒到半夜。”
顾意没直说,人也不怵:“我说了我忙着呢。”
陈北然拍拍她,催她回去睡觉,又说自己明晚要去趟医学院找胡教授,可能要晚点才来找她。
虽然顾意平时直来直往嘴上也不饶人的,但想起他的胃病,说到底还是心疼,她眼底柔软:“太累了就歇会儿,别那么拼。”
“没事儿。”陈北然点点她的额头。
“给你攒酒钱呢。”
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