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顾宅,家庭医生给顾延呈检查完身体,不放心地劝说:“您这身体啊,还是最好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刘姨给顾延呈整理衣服,旁边的顾成明赶忙上前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家庭医生站直身体看着他,望着顾延呈的方向欲言又止,拧了拧眉。
顾延呈的神情很淡然,明显没放在心上,反而声如洪钟给足了他勇气:“活这么久没什么不敢听的,说吧。”
叹了声气,家庭医生对几人道:“老爷子这次身体不舒服表面上看是受凉引起的,其实还是前几年的心脏病落下的毛病。这要是不犯还好,但是一旦有心律失常的征兆,就不能不重视了。刚才我给老爷子听了心音,心包摩擦音已经很明显了。”
这话叫顾成明心下一跳,哪怕不懂这些拗口的专业术语,也隐隐能从家庭医生的表情里,猜到顾延呈目前身体情况的严重性。类风湿性心脏病,即使病变缓慢,但本就是隐匿而难以治愈的顽疾,不能不重视。
顾成明语气踌躇:“除了检查,我们应该还要注意点什么?”
“注意什么不重要。”家庭医生直言,而后说:“这个检查要越快越好,以防后期有什么并发症。”
话落,一直站在角落的顾慎走过来:“那就这两天吧,我现在就去约医生。”说着,他拿起手机,边往外走边打电话。
家庭医生走后没多久,顾延呈躺下睡过去,刘姨给他掖了掖被角,还是没忍住问顾成明:“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幺幺?”
“不用了。”顾成明摇头,他抬头看了看对面墙上挂着的照片,那是他父母二人此生唯一的一张合影,影楼里最便宜的那种双人大头照。
黑白像素的年代感在现代家居的映衬下有几分突兀,没有多余姿势,没有眼神交汇,没有任何亲昵的动作,只是静静并肩坐着,照片上两人自然的幸福感,让周围都褪了颜色。
顾成明定定看着,他母亲的眉眼温煦,已是许久未曾见了。
整理好情绪,顾成明转身,对刘姨说:“检查可以让幺幺陪着去,至于要不要让她知道,让老爷子自己定吧。”说完,顾成明瞥了眼床上双目紧闭着的顾延呈,微微摇了下头。
刘姨听着,点了点头应下,没说话。
这大抵,也是顾延呈自己的意思。
省台大楼新闻中心那层,办公室里的人差不多走空。
徐莫修关上办公室的门,拎着外套走出去,没过几分钟,又见他折身回来,手里多了两罐汽水。
易拉罐被打开,“呲”的一声,挤压的气体得到释放,碰撞的气泡打开暗夜的静谧,闻声顾意从电脑屏幕后面抬头,她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徐莫修走过来,将打开的汽水递给顾意:“我这么个大活人走过去,还不如开罐汽水动静大?”
顾意笑了下,接过来:“这么晚还没回去?”
随手拉了把椅子,徐莫修坐下才说话:“开了个会,你呢。”突然缓了神,徐莫修的声音里有掩盖不住的松懈和疲惫。
顾意想几秒,把电脑屏幕转过来正对徐莫修:“这个人,是梁辰之前跟的医院号贩子新闻里的核心人物,赵永定。”
这个新闻当时有不小的影响,连续两天登上头版头条,市里各部门对此高度都重视。
徐莫修点头:“我记得。”他翘起二郎腿斜坐着,一手绕后半搭在椅背上。
显然,这还不足以引起徐莫修的重视。
顾意又推了几页纸给他,这是她整理的医闹情况的说明,虽然还未能拿到医院那头的官方资料,但是梳理出来的事件框架,始末清晰明了,足够让人了解个中具体情况。
徐莫修很快看完,手里还捻着那几页纸,用下巴示意了瞬屏幕上的人,问:“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顾意:“那天张志松表哥第二次来闹的时候,我在医院转角看见过他。”
徐莫修会意:“你怀疑这个赵永定跟医闹有联系?”
“嗯。”顾意:“第一次医闹当晚,张志松的父亲已经和主治医生达成和解,但是张志松两个表哥的态度一直很坚决,要求医院赔偿的目的也很明确,所以不排除赵永定教唆他们两个故意闹事的可能性。”
指尖点了点椅子,徐莫修思忖了下,他舌尖抵了下侧腮,接着问:“赵永定的动机?”
顾意:“号贩子的事情被揭发之后,他就入狱了,三个月前刑满释放,现在无业,很有可能借此从中谋利。”
徐莫修:“病人的手术方案是谁定的?”
顾意抿了下唇,想了想说:“张志松的病情比较复杂,手术方案是多方会诊确定的,眼科医生万霖是主刀,还有其他几个科室的医生。”
徐莫修很快明白:“包括肿瘤科的陈北然?”
顾意诧异:“你怎么知道?”
徐莫修哼笑了下,他的表情随意却讳莫如深,却反叫柔和的灯光在他脸上暗了几分,他反问:“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先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新闻这么上心?”
无有逻辑的问题,让顾意愣了下:“你想说什么?”
近日过度的疲累,让徐莫修的声线变得低哑,但说话时依旧十足的打趣:“之前你不还说忙完陈北然的专访就休假,现在又是为了什么?”
顾意低眼,不显山不露水:“这个新闻是梁辰在跟,我帮她整理点最近的资料。”
“最好是这样。”徐莫修的笑意更甚,他将那几页纸扔回桌上,叹了口气:“我还真怕你是因为之前专访吃瘪记了仇,要趁这个机会把陈北然给卖了。”
顾意笑了笑,没接话。
语罢,徐莫修起身,拿了外套说:“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早点回家。”说完,他扫了眼那罐顾意自始至终没动过的汽水,是青柠味,跟他苹果味的那罐,完全不一样。
“哦对了。”没走两步,徐莫修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抬起食指点点顾意,言简意赅:“要休假的话尽快,台里马上有个大项目,别到时候他们揽着你不让你走。”
顾意点了下头:“知道了,谢谢。”
徐莫修走后没多久,顾意也收拾东西下班,意外的,在楼下,她遇见了顾慎。
”哥。“她唤了声,然后问:“你怎么在这儿?”
顾慎靠在车前,抱臂望向她:“正巧在附近开了个会,顺道想过来看看你。”
顾意拧眉,顾慎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没有电话没有信息,贸然等在楼下绝不是顾慎的做事风格:“万一我已经下班了呢?”
顾慎耸肩,自知被拆穿,他挪开身子,露出副驾驶上的人,很快推拖干净:“他很坚定地说你没走。”
等人一让开,顾意看见副驾驶上的人,那人也在看着她,眼里很快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
接着,陈北然先开口:“吃饭了吗?”
顾意轻轻摇头,眼角情绪清淡,声音里凝着隐约的嗤意:“工牌丢了,进不去食堂。”
闻言,陈北然竟然低头笑了下,顾意不明所以,反倒旁边的听顾慎立刻说:“没丢,落我车上了。”说完,他掏出东西,递到顾意眼前。
视线在两人中间转了个来回,看着顾慎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顾意明白,大概率又是被陈北然摆了一道。
她接了工牌,又扬了眼副驾驶上无声的男人,话却是跟顾慎在说:“我明天有公出,先走了。”
顾慎:“我送你回去。”
顾意往不远处一指:“不用了,叫的车到了。”说完,她利落转身,甩下两个男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眼看着顾意上了车,眼看着车开远,眼看着陈北然无动于衷,顾慎实在着急:“戏也演了,人也看了,就放走了?”
两人同时参加了个医学研讨会不假,可离省台几乎是跨越整个城市的距离,会议结束后,陈北然硬是拉着他来省台,美其名曰,要给顾意送工牌。
两个小时的车程,全是顾慎开的车,因为中午应酬,陈北然喝了半杯酒。
这倒也没什么,最让顾慎不能理解的是,真到了楼下,这人不乐意直接上去,活生生又在楼下等了几个小时。
下班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却始终等不到顾意,顾慎想打电话,陈北然不让他打,顾慎忍不住眯起眼睛,看着这人满脸的难以置信,陈北然一系列的反常行为,终于让他认命似地问:“你是不是喝多了?”
最叫顾慎无奈的,是陈北然绕过他的问题,提出的无理要求:“待会儿,你就说工牌是在你车里捡到的。”
顾慎撇撇嘴:“她应该不会信。”
“不用她信。”陈北然望着灯火通明的省台大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柔了半分:“逗小孩儿嘛。”
顾慎说不出话。
陈北然顺势加码:“你以前逗她逗得还少吗?”
顾慎彻底闭嘴。
这会儿人真走了,顾慎着实想不明白陈北然这一出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撑着后视镜,问:“你怎么知道她还没走的?”
陈北然捏了捏眉心,坦白道:“猜的。”实话实说,能碰到人,也是纯属运气。
顾慎甚至感觉自己的眉尾抽搐了下,他又气又笑:“那要是等不到呢?”
陈北然往椅背上靠过去,闭上眼,说话时态度松散,又氤氲着不可言说的期待:“那就明天接着等。”
这下顾慎有了十足的把握,他点点头确认自己想的没错:“你是真的喝多了。”
陈北然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无声无息的样子深匿进夜晚,藏着太多难以言表的情愫。
顾慎边上车边念叨:“差点忘了,过两天爷爷体检,我得给她发个消息。”
陈北然:“她差不多二十分钟能到家,到时候你再发,顺便问问她到家没有。”
顾慎:“”
陈北然:“如果她不回你消息,你就记得报警,车牌号我发给你了。”
话落,信息到位,顾慎惊了下,也疑惑:“你怎么自己不问?”
收起手机,陈北然继续闭上眼休息,没回答。
早被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