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乔冰珊扔下手中的活儿，急急忙忙赶到前台。
重度摔伤的猫被毛巾裹着，躺在主人的怀抱里，后腿根部出了很多血，血色浸透浅色毛巾的表面，留下触目惊心的洇迹。
李护士陪护在旁，一脸慌张，想要查看伤情，却不敢贸然动作，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如释重负：“乔医生，你快来看一看！”
乔冰珊快速打量眼前的状况，猫主人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急得六神无主，满头大汗。它怀里的猫咪四肢还在微微抽搐，瞳孔已经显露出浑浊的迹象。她掀开毛巾，看到鲜血凝结在皮毛上，粗略勾勒出伤口的形状，大约有一指长，她撬开猫嘴查看牙龈，而后命令道：“止血要紧，送手术室，先打凝血针。”
李护士点点头，从猫主人手里接过重伤的猫咪，转身快步向手术室走去。猫主人的手还在不住颤抖，一把抓住乔冰珊的胳膊：“大夫，求你救救它。”
乔冰珊问道：“它是什么条件下摔伤的，把情况尽量描述一下。”
女孩答道：“我今天没注意，它自己钻到阳台上玩，翻过栏杆，摔下去了。”
“几楼？”
“五、五楼。”
乔冰珊眉头一皱：“没装护栏么？”
女孩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是出租的房子……我第一次养猫，不知道……”
乔冰珊又问：“看伤势不像直接落地，是不是中途有遮挡物？”
女孩急忙点头：“对对对，楼下小区在修管道，有钢架伸到外面，它刚好刮上去……”
“然后你直接把它扯下来了？”
“是……我看它流血了，就想把它抱出来……我是不是做错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乔冰珊没有多说。根据方才的观察，正是女孩的拉扯扩大了伤口面积。现代城市高楼林立，宠物坠楼的事件时有发生，这位初次养猫的顾客大概不知道，瑞德医院有急救热线，如果能派遣医生到现场处理，情况会好很多。可惜她空有一番好心，却没有足够的知识，结果反而酿成悲剧。
女孩见乔冰珊不说话，脸色更慌了：“大夫，它……它怎么流了那么多血。”
“怀疑是骨折之后，断骨刺破了静脉，它的体温下降，牙龈发白，是初步休克症状。失血太多的话，恐怕很危险。”
“那……那怎么办？”
“我们先安排手术，把断骨归位，伤口缝合，过程中可能需要输血。”
“输血？猫也能输血吗？”
“当然可以，不过前提是要找到献血对象。它是什么血型？”
“我……我也不知道。”
乔冰珊在心里叹气，宠物血液储存条件苛刻，价格昂贵，所以没有条件建立血库，如果需要输血，必须直接寻找献血对象，可惜很多饲主也没有这方面的常识。
许琳琳闻声赶来，手里拿着一只试剂盒：“乔医生，你需要这个么？”
乔冰珊递上一个感激的眼神：“正需要。”
“好，我去测血型。”许琳琳说完，也转身进了手术室。
她虽然在中医科工作，但一般的西医护理技术也很熟练，很快便从手术室出来，晃了晃试剂盒：“好消息，是a型！”
乔冰珊点头：“很好。”
猫主人看了看两人，面露疑惑：“很好？”
许琳琳解释道：“猫的血型共有三种，和人类很像，但没有万能输血者o型。a型是最常见的一种，占比超过七成，非品种猫大都是这个血型，你有没有认识养猫的朋友，可以临时来献血？”
“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搬家没多久……”
女孩说着又哭了起来。
许琳琳也急的直打转：“怎么办啊，我家养的都是狗，我认识的朋友也都是养狗的。”
于鸿运声音从身后响起：“乔医生，我家大圣也是a型。”
乔冰珊回头一看，于鸿运不知何时也来到手术室外，举着大圣的病历卡，血型一栏的确写了a型。
“你要让它献血？”
“可以吧，它吃这么胖，身体也很健康，抽点血应该问题不大。”
女孩听了他的话，扑上来抓住他的肩膀，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可以拜托你么！求求你了！”
于鸿运先是一怔，而后笑了，用手指摸摸怀中猫咪的下巴，呢喃道：“你平时养尊处优，吃饱喝足，也该为社会做点贡献了，你说是不是？”
“喵嗷”，大圣叫了一嗓子，脸上仍旧是犯困的表情，圆溜溜的眼睛眯着，看不出丝毫波澜。
于鸿运却露出笑意，自作主张地说：“行，它同意了。”
乔冰珊心下忖度，大圣恰巧刚刚体检过，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甚至省去了二次检查的麻烦，是最合适的献血对象。
不过按照医院流程，她还是得充分征求主人的意见：“于老师，你确定么？献血是有一定危险性的，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无害。”
于鸿运犹豫片刻，很快点头：“采吧，没事，我对它有信心。”
“好，猫给我，你去前台签一下同意书，事发突然，让小王给你打印。”
“我知道了。”
乔冰珊把圆滚滚的橘猫接到手里，本来猫咪还有些抗拒，但进了乔冰珊怀中，便停止踢闹，扒着白大褂前襟卧成一团，比和主人在一起时还要乖巧。
于鸿运从旁感慨道：“乔医生可真厉害啊。”
乔冰珊自然没有听到这番夸赞，她的心思早已飞进手术室，一边推门一边说：“小许，你叫小胡来一起帮忙，先采10毫升血，随时准备应急。”
“好的！”许琳琳撸起袖子，把体检诊室中的胡医生也叫了出来。
例行体检的流程不得不暂停，顾客们牵着自家猫狗，在走廊里议论纷纷。许琳琳从众人身边路过，停下脚步，低头鞠了一躬：“各位体检的朋友，实在不好意思，请你们稍等片刻，我们先去急诊，很快就回来。”
看到美女鞠躬道歉，顾客也纷纷露出笑容：“没事没事，急救要紧，我们可以等。”
于是，走廊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往手术室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