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乔春野刚出校门，口袋里突然震动，她心头一紧，慌慌张张摸出手机，举到眼前查看。
只是一条广告推销短信。
她倍感不爽，想把短信删掉，但删除按钮恰好位于屏幕碎裂的地方，怎么戳都没反应，倒是指尖被玻璃渣戳得阵阵作痛。
她心里有点后悔，如果刚才收下于老师的钱，至少可以换个屏幕，碎屏的手机比她想象中更难用，除了能接听电话，基本和砖头无异。
这台老旧的智能机，是她考上重点高中的奖励。因为家里的经济状况差，父亲给他买过的礼物屈指可数，手机是其中之一，尽管是二手市场的便宜货，却被她当做宝贝，小心翼翼呵护了两年，今天头一次出问题，她也没有修理经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颓丧着脸，沿着校园外墙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附近有一片商业区，是去年新落成的，里面有几家手机品牌的直营旗舰店。眼下时候还早，她打算去碰碰运气。
她背着书包，钻进其中一家，躲开人群，径直奔向柜台。
“请问换个屏要多少钱？”
“取决于具体型号和损坏程度，可以给我看看么？”
她小心翼翼递上手机，可店员只看了一眼，很快摆手道：“对不起，您这款型号比较古旧，配件已经停止生产了。”
“意思是你们修不了？”
“是的，很抱歉。您其实可以考虑买一款新的，这款实在比较旧了。”
但乔春野摇头婉拒了店员的盛情推荐，一来她没有足够的钱换新机，二来这台旧手机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虽然从前她和父亲关系不好，经常吵架，可现在人已经不在了，东西总归是想留下的。
她接连咨询几家，收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实在走投无路，只能向店员求助：“请问还有别的法子么？只要能修好就行。”
店员碰巧是个老销售，经验丰富，将乔春野引到窗边，透过落地玻璃，指向对面的街道：“你这个情况，旗舰店肯定没办法，你看到对面那条巷子了吗？里面有一家私营维修店，开了好几年了，进货渠道和我们不一样。如果实在想修，就去问问吧。”
乔春野鞠躬谢过，即刻动身离开购物中心，移步对面的老旧巷子。
巷子靠近居民区，沿街都是些老铺，光线昏暗，乔春野走了一段，在现烤糕点和外贸服装之间找到一家手机维修专门店，店面狭窄，只有十几平米大小，铝制招牌蒙了一层灰，看上去颇有年头。
这地方不比对面时髦的购物中心，顾客大都是附近上年纪的居民，鲜少有学生，店老板正百无聊赖地看摊，见乔春野进门，面露诧色：“姑娘，有事？”
乔春野把今天重复数次的问题又说了一遍：“我想修屏幕。请问您有这个型号的配件么？”
店老板看了一眼，点头道：“有。”
乔春野心下大喜，忙问：“多少钱？”
店老板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十？”
“小姑娘你开玩笑吧，”店老板瞪了她一眼，摇动手指道，“五百。”
“这么贵？”乔春野不禁发出惊呼，刚刚旗舰店的人帮她看过，她的手机只是外屏碎裂，内屏是完好的，只要找到合适的配件，花不了太多钱，她心底腾起一阵火气，“你这不是宰客吗？对面新机换屏才收三百。”
店老板往椅背上一靠，摊开双手：“账不能这么算，物以稀为贵，懂不懂，要是对面买得到，你会来找我吗？”
乔春野被对方戳中痛处，只能咽下一口气，耐着性子问道：“能便宜点不。”
店老板勾起嘴角：“便宜不行，但可以分期啊。”
乔春野愣住：“分期？要打欠条么？”
“欠条不用，我朋友就是做借贷的，用你的姿色做抵押就行了。”
“姿色？”
“脱了衣服，拍个照呗，姑娘，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乔春野看到对方一脸猥琐的笑容，顿时意识到自己被调戏了，她性子烈，哪里咽的下气，当即怒道：“嘴巴放干净点！大白天耍流氓，也不嫌恶心。”
店老板也黑了脸，笑容荡然无存：“姑娘，怎么说话呢？我好心给你支招，你怎么还骂起人来？”
“我不修了！”她一把抢过手机，转身要走。
店老板追着她的背影，提声道：“我跟你讲，附近有这型号的就我一家，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乔春野停下脚本，站在原地，没有走也没回头。
店老板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姑娘，你这身衣服捡来的吧？”
乔春野还是没有作声，但肩膀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店老板冷笑道：“穷人有穷人的过法，既然没钱，就别装什么白莲花，有意思么？”
乔春野闻言，不禁咬紧嘴唇，她确实是穷鬼，却也不想靠来路不明的借贷维持体面，她自以为还没有沦落到这种地步，可现实却给了她沉重一击。眼看山穷水尽，希望渺茫，她顿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眼眶。
“乔春野，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店门外，瞪大眼睛望着她。
乔春野与来人一同愣住：“周楚楠？”
周楚楠是一班的班长，人长得又高又帅，成绩也好，在学校里备受女生青睐。乔春野跟他交流不多，没想到会在校外与他偶遇。
周楚楠本来只是路过，看到店里的状况，便推门走进来：“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
乔春野立刻摇头：“没有。”
但周楚楠已经看到她手里的东西，皱眉道：“你的手机是宋阳摔坏的吧，怎么不让他赔？”
乔春野：“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赖他。”
周楚楠撇嘴：“你不用护着他，明眼人都能看出，今天的事完全是他的错。他在女生面前一向很混账，就算于老师不来，我也打算收拾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乔春野眨了眨眼，抬起头，一脸诧异地望着周楚楠的脸。
她说话时泪水还在眼眶里打转，没有了平日的嚣张强势，模样楚楚可怜。
周楚楠迎上她的视线，也愣了片刻，而后便转向店老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你给她修，钱我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