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风景
陆湮黑眸沉沉，盯着尧光道人没有动。
尧光道人蹙眉与他对视。
半响，尧光道人先开了口，“狼崽子你作甚，想吓死谁？”
陆湮移开视线，目不斜视向秦晖月走去。
“殿下，请用茶。”
将茶放下，陆湮躬身退后一步，站在秦晖月身后。
秦晖月抬眸看了他一眼，往后靠了靠，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
“狼崽子，你觉得我刚才的建议怎么样？”尧光道人笑问。
几乎算是贴脸挑衅。
陆湮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收紧。
不能杀人！！
起码不能在她面前杀人，不然会暴露的。
秦晖月放下茶盏。
“道长不要开这种玩笑。”她声音吐得很慢，但咬字清晰，一字一句从她红唇蹦出，其中蕴藏着不悦。
陆湮忽愣，黑眸微弯，心中的躁意奇迹般被抚平，连眉目都舒缓许多，双眸中含着对别人不曾有的温柔缠倦。
“我可没有开玩笑，什么年纪就要做什么年纪的事，我这是让你多多体验，这样才不会被人骗。”
这边说着话，那边眼神有意无意瞥向陆湮。
就差直接说，别被陆湮这个狼崽子给骗了。
秦晖月冷冷扫了眼尧光道人，淡淡道，“若我没记错，道长年纪也不小了。”
情爱非她所求。
言外之意，什么年纪做什么年纪的事，麻烦你做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尧光道人听懂了秦晖月的言外之意，嘿嘿一笑，“我这个年纪放在普通人家，该含饴弄孙了，所以等着你呢。”
秦晖月：“………”
“道长你正常一点。”
道长明明生得这样一副仙人容貌，为何总是这么不正经，记得幼时他就这样。
那时她经常陪皇兄到青秀山，哥哥总会被道长安排很多学业，她那时还小待不住，道长就会带她到林子里玩耍。
然后道长总会做一些跟他身份不符，做一些跟他长相不符的事情。
他会故意拿虫子吓唬她，会把她挂在树梢上把她逗弄哭，会哄骗她爬树掏鸟窝。
每次都把她弄得像个小泥人，才放过她。
皇兄总是很心疼，然后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尧光道人。
这时道长就会装傻，或者跟皇兄再三保证下次再也不带她钻林子了，然而下一次依旧如此。
不过，道长也有不一样的一面。
道长不爱皇城，更不爱入宫，道长与父皇母后相见时和跟她在一起时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皇城内，道长总会端得一副高人姿态，简言少语，活似不食人间烟火。
那时她还以为是两个不同的人，以为是有两个长得像的道长。
她把这个发现当成小秘密告诉皇兄，皇兄闻言哈哈大笑，无奈地看着她，直言她是个小傻子。
青秀山的日子真的很快乐，有皇兄，有道长。
思绪万千，忽然闷哼一声，秦晖月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白。
“殿下。”陆湮急切上前，目光探寻。
尧光道人眸光闪动。
不过一瞬，秦晖月就强忍下恶心反胃感，抬手阻止了陆湮的靠近，“无碍。”
陆湮也不强求，但没有退后，就站在距离秦晖月一步之遥的地方。
秦晖月朝陆湮伸手，陆湮反应很快的递上丝帕。
“想起什么了？”尧光道人明知故问。
能让她出现这个反应的，自然是秦晖宸。
秦晖月偏头余光瞥见尧光道人的眼神，他目光深沉，带着审视，带着戏谑。
“旧日往事。”秦晖月随口回道。
“秦！晖！宸！”尧光道人唇齿明晰。
所谓“旧日往事”是秦晖宸。
“你是怕自己那张嘴闲下来会坏是吗？。”废话真多。
尧光道人微微挑了挑眉，笑了下，“你说得还真对，有些东西闲下来是会坏的。”
秦晖月：“………”
丝帕随意往桌上一丢，脸色微沉。
“道长，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总是这么的不着调。
“这是在帮你，若你一直沉溺过去，这将是你的致命软肋。”为君者怎么可以有这样的软肋。
会死的。
若放不下，往后至尊之路又该怎么走，成为帝皇会失去的又岂止一个哥哥。
往后她会失去的东西还多着呢。
“不，这不是我软肋。”秦晖月坚定反驳，“皇兄不永远都不会是我的软肋，他只会成为我的铠甲。”
她之所以想做上这个位置，不仅是为了复仇，为了站在权力的顶峰，更是为了皇兄。
青秀山之上，霞光覆连千里。
一高一矮两道身影，面向霞光。
“妹妹长大以后想做什么？”秦晖宸问她。
年仅六岁的秦晖月侧头仰望他，奶声奶气地回答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秦晖宸委婉的笑了下，“哥哥是说，更大以后，比哥哥现在还大的时候。”
秦晖月歪着脑袋，乌黑清澈的大眼睛扑闪，眼底有些困惑的看着他，“那晖月想一览大晏大好河山。”
前几日她读书时，夫子曾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后又听道长说过，母后征战沙场，护佑大晏万民，故此她想去看看，看看母后护下的河山到底是怎样的气壮山河。
不等秦晖宸说话，秦晖月奶声奶气反问，“哥哥呢，哥哥长大以后想做什么？”
晚风卷起花香，伴随着霞光撩过少年的墨发，拂动捆绑墨发的明黄丝带。
“皇兄让大晏的子民吃穿不愁，想让大晏的子民都能安居乐业。”
少年眼中倒映着山峰霞光，然而他眼底的光比霞光还要亮，他的豪言壮语仿佛能穿透云层直抵天际。
只见小姑娘歪着脑袋，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了两下。
秦晖宸眼里倒映的是绵绵万里的大晏河山，而秦晖月眼中倒映的是那个比霞光还要耀眼的少年。
彼时在他们眼中，他们都看到了自己眼中最美的风景。
那时她虽然不是很明白皇兄的话，然那一幕永远留在了她心里。
每每回想起皇兄，秦晖月脑海里都会闪过这一幕。
红颜薄命，英雄早逝，或许上苍也会嫉妒那些明亮的人，故而早早的将那些明亮的人从世间带走。
皇兄想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就让她来完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