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赐婚
门被湛寂主动打开的刹那, 寒风也随之灌了进来,那厢谁也没说话,周遭安静得只闻得见雪粒打在竹叶上的“刷刷”声。
萧静好心想这是两个人的事情, 我不能退缩,不能让和尚一个人面对母亲的狂风暴雨!
于是她掀开被子翘起身来, 正准备慷慨陈词说一堆类似于“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魂, 你是拆不散我们的”诸如此类的话,便见淑妃错开了高挑的湛寂, 侧头往里头看来。
绕是淑妃平时再心静如水, 这翻脸上的震惊和愤怒亦久久没能消去,目不转睛盯着红帐里的人, 说话的对象却是湛寂:
“圣僧,你没什么要说的吗?”
话中带刺!
“娘,师父只是来给我送药……”
“借一步说话。”湛寂语气很平淡, 既没有“未来女婿”的谦逊,也没有被撞见后该有的惊慌。
“请吧!”淑妃的语气仍是不善, 转身带路再前。
趁着湛寂跨出门槛转身拉门之际,她与他深深地对望了一眼, 还不及说点什么, 便听他用命令的口吻说道:“躺好, 别乱跑。”
“咯吱”一声门响, 诺大的房中又只剩她一人。
她心里乱做一团麻,但还是抽空把他这话生硬地翻译成:万事有我顶着, 你不必替我开脱。
果然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她自娱自乐, 嘻嘻笑起来,虽忐忑也甜蜜。就是不知素来无事不通的和尚,在婚嫁这块拿捏得怎样, 会如何应对女方母亲的发问?比如什么时候还俗,聘礼多少啊,什么时候成亲,婚后住娘家还是住南平王府……生几个……谁负责带娃……
哈哈哈,她兴奋得脸红,越发好奇他们会说些什么?
她不好亲自去偷听,便叫来蓉蓉,派她去打听状况。
蓉蓉一听这任务如此光荣与艰巨,深感责任重大,抱了壮士扼腕的决心,奔向了远处的亭子。
经过一番漫长的等待,侍女终于顶着一身白雪从外面回来,萧静好忙把暖炉递给她,“辛苦你了。”
“怎么样,他们说了什么?我
娘态度如何?我师……湛寂他说了什么?”她迫不及待问道。
蓉蓉把暖炉捂在怀里,待身上被冻僵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她才木讷地幌了幌头,颤抖着唇角说:“公主,我什么都没听到。”
“……”
萧静好眉头都只差皱成老太太,“那你怎么去这么久?”
蓉蓉叹气,“就是啊,太奇怪了,圣僧和娘娘就在停子里,而奴婢就趴在他们身后的干草中,但,就是没听见半点声音传出来。”
“他们没说话?”她脱口而出问道。
蓉蓉摇头:“不,他们的嘴在动,只是没声音。”
怎么会呢?萧静好若有所思起来,师父会功夫,用内力可以理解,可是娘亲并没有武功的……
“但是,奴婢从他们的口型上,大概琢磨出了几小句。”
她猝然抬头,表示欣慰!真是个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小丫头,听蓉蓉继续道:“不知道淑妃娘娘说了什么,湛寂佛子回道:‘难道不是你心之所想?’。”
嗯?难道不是你心之所想?什么意思。
萧静好将句这话抽丝剥茧,每个字都分析了一遍,推出无数种她母亲有可能说的话,好像跟今晚的话题没太大关系。
她又空等良久,见蓉蓉没了下文,愣道:“没了?”
蓉蓉点头,“没了,之后那些对话……好像超出了我的认知度。
再之后,淑妃娘娘便先走了,佛子稍后一步。
正当我也起身要走时,嘿嘿,发现他站在我头顶处,居高临下对奴婢说道:‘辛苦了’。”
“……”
萧静好给了她一个尽量和蔼可亲绝对绝对没有生气的笑容。
蓉蓉浑身一哆嗦,一溜烟儿跑了。
下雪天最好睡觉,翌日天将亮,还在睡梦中的萧静好便被传旨太监的尖声惊醒。
她勉强穿戴整齐出门时,白茫茫的天井里已经跪满了人,其中就有淑妃,萧静好顿了顿,慢条斯理走上前,跪在她旁边,听太监弯弯绕绕宣读了小半刻功夫。
核心内容正是为两国结成秦晋之好,要将九公主嫁给拓跋
程枫!让她立刻进宫赴宴,共商和亲事宜。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两手接过圣旨,嘴角挂起淡淡笑意。
等那太监出了朱红大门,萧静好才扶着淑妃起身,开口便问:“娘,昨夜,你们说了什么?”
淑妃侧目看了她一眼,扔出句:“别想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稍安勿躁,她告诉自己。
她博览过无数话本,这是绝大多数父母在发现儿女的地下恋情时,最常见的开场白。
所以她并不恼,也不打算去争执,说白了就算母亲现在答应,二人也不能立刻就在一起,就算她不答应,也不能说明以后就真的不能在一起。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做儿女的可以适当地战略性退缩,不要硬碰硬逞一时口舌之快,因为他们有一万个我们不想听的理由等着,万一惹急了,猛地晕过去……得不偿失。
如此想来,萧静好机智地回道:“有可能也没用咯,太后让我去和亲,嫁去北魏。”
淑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慌张,她甚至还白了女儿一眼,“在我面前还装,你会这么安分?”
这倒是实话,她再不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这日,彻夜的大雪过后开始放晴,化雪的天格外地冷。
通往含凉殿的云梯又高又长,萧静好的马车停在宫门口的红墙外,她独自一人着盛装出席。
长长的云梯上,是她肩窄如削腰细如束的倩影,容光焕发如遗世明珠,拖着华丽的裙裾,踏着云步不急不慢地走在雕龙画凤的石梯上。
路过的宫女十有九都会回头看她,或嫉妒羡慕,或诧异惊叹。
一人啧啧感叹:“谁能想到当年的九公主会有今日这等风姿?真是老天赏饭吃啊。”
另一人附和道:“那可不,本以为她早也横尸荒野,哪知人家光明正大回来不说,还让太后开青龙门亲迎,这人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真是说不准。”
忽然有人不屑一笑,“那又如何?还不是马上要去和亲了,听着光荣,看着光鲜亮丽,古往今来被
派去和亲的,有几个下场好的?”
“这……倒是实话。”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被风吹进了萧静好的耳朵里,她只是微微勾嘴,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那神态,是谁也模仿不来泰然自若。
正在此时,她眸中忽然闯进一抹人影,高程枫颇具代表性的卷发被冷风吹得飘起来,欠揍的笑脸离她越来越近。
两人并肩走在铺满雪的台阶上,高程枫难得一见地含蓄道:“实在抱歉,那日没事先跟你说明我的诉求,你不会介意吧?”
“我介意。”她想也没想就回道。
那厢英俊的脸上闪过短暂的尴尬,复又笑道:“你说什么都是,我拓跋程枫认定的女人,便是她让我跪搓衣板,我也愿意,闺房之乐……”
“拓跋殿下!”萧静好挑眉看去,打断了他的话,“不论是谁给你吹耳旁风让你误认为我也中意你,我都要郑重且认真地跟你说,没有这回事!”
高程枫愕然,耳朵上的狼牙坠子一动不动,她接着道:“殿下于我而言,是个可以交的朋友,但也仅限于此。如果稍后进殿你主动与太后说不娶我了,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如若你执意不听劝,我不会对你客气。”
对方犀利的鹰眼忽然眯了起来,不明所以道:“为什么?我有这么讨厌吗?我可是事先问过你你与那湛寂有没有牵扯,当日在茶楼,你愤愤不平的话我每个字都记得。”
“那并不代表我就会接受你。”她一针见血说道。
高程枫有些急,“你在南齐已是危机四伏、四面楚歌,跟我去北魏有何不好?我保证,护你一生安好无忧,难道不比你留在南齐这等虎狼之地好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含凉殿大门口,萧静好总能在纷繁杂乱的人群中第一时间定位到湛寂的身形,他席地而坐,对上前搭话的人疏远又客套。
她看见他时,他也穿过人群在看她,匆匆一眼,她云淡风轻避开,但心头的颤动却久久难以停歇,他的那身血红袈裟,她真的很想把它扯掉。
如若不然,总觉得他们之间只有“山穷水尽疑无路”
,没有“柳暗花明又一村”。
萧静好回神,问了句不着边的话,“高兄,你喜欢我什么呢?”
高程枫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葫芦里买什么药,思量片刻,几乎将此生好词用尽,“你随意安然却又不折服于命运,聪慧过人却又从不刻意炫耀,是个真性情的人。”
她却突地笑了出来,摇头道:“照你这么说,我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这世间,你口中所说之人比比皆是,又何止我一个?”
“你……”高程枫被绕得有些晕,“可我就是喜欢你,这是真的。”
“不,你只说了我的优点,而不知道我的毛病。”
她眼尾盯着被人不停请教佛法的湛寂,呢喃道:“真正的喜欢,不是迷恋我有多好,而是接受我的所有无理取闹和泼皮无奈。”
高程枫愣了愣,笑道:“这还需要说么?我定是都喜欢的,也都能接受的。”
“重点是,这个人刚好我也喜欢。”萧静好扭头,对上他桀骜的面容,“对不起,我不喜欢你,虽然这话或许会伤到你,但鄙人不喜欢拖泥带水。我最后一问一遍,你还是不听劝,执意要娶我吗?”
“你会喜欢上我的。”她的话挑起了他骨子里征服欲。
萧静好却也不再看他,朝着宫门走去。
她已仁至义尽,既如此,大家自求多福吧。
含凉殿内白官云集,推杯换盏,莺莺燕燕绿环肥瘦看得人眼花缭乱,几乎健康所有有头有脸的家眷都参加了这次宴席。
萧静好将将进门,便迎来萧明玥如沐春风的笑脸,她迈着标准的伐子,在万众瞩目下朝她走来,长姐模样着实端庄典雅,轻柔一声:
“九妹妹,今日可是你的主场,这么大的喜事都来迟了,姐姐要罚你一杯!”
她肉眼可见地与她拉开些距离,才悠悠然抬起眼角,面不改色望着眼前两面三刀的女人,真想把她脑袋扒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啦,周末有事。
立个flag,明天日六,如果没达到,没人发1000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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