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苏兆安告白
白铃兰悄摸摸给男人做衣服的事情, 是昨儿晚上白老大在枕头边无意中听到自家婆娘秃噜嘴的。
都说“月上树梢月黑头,两口子儿打~黑豆”,白老大正是火力旺盛的年纪, 加上自家香火头还没有动静咧,所以这一上床,就要抱着自家婆娘“耙田犁地”使劲打整, 不想,却被白大嫂一把推开了, 神神秘秘地咕哝了起来。
“哎呀, 你这当大哥的, 就晓得每晚呼哧带喘地折腾人, 对自家妹子的事也不上点心,你没瞧见这次幺妹儿回来, 有啥子不同吗?我刚刚在她房里看到, 她在给人裁衣服呢,那样式一看就是男人穿的,就是那尺寸,可不是你们几哥子的……”
白铃兰在大队部小学教书, 因为离得远,平时都住在学校宿舍, 周末才回家,白大嫂表示, 虽然她刚刚进幺妹儿屋里时,她马上就把那布料收了起来, 但她眼神好使得很,全都瞧见了。
白家几个男人都是膀大腰圆的粗身板,每次做衣服都费老鼻子布料了, 幺妹儿手上那布料一看就不够,再说了,如果是给这几哥子做的,她藏啥子藏嘛……
白老大原本双肘正掐着婆娘的腰呢,一听这话,脸色马上变了,脑门儿上的筋儿也突突地蹦了起来,山里有很多旧习俗,女子给情郎和婆家做衣服做鞋子就是其中一样,他们家幺妹儿给人做衣服自然不是问题,问题是,她还没有对象啊,那这衣服是给哪个男人做的?
白老大只觉得自家婆娘那莲藕样圆润润的身子,忽地就失去了吸引力,他一个鹞子翻身下了床,趿拉着布鞋,一双蒲扇似的大脚咚咚咚地快步朝屋外走了出去……
蓦然回过神来的白大嫂轻敲了自己嘴角一记巴掌,心里一个哆嗦,夭寿咯,瞧她这张总是漏风的破嘴儿哟,她这一秃噜,不会给幺妹儿惹了啥子不痛快吧……
白家堂屋里的煤油灯重新点了起来,六颗脑壳围着长方桌上的脑壳围成一个圈儿,白大嫂扯了扯嘴角,弱弱地给白铃兰抛了个心虚的笑容……
呵呵!
白铃兰的眼睛闪了闪,心里正有些纳闷这大晚上的,大哥大嫂这是要整啥子光景办啥子灯架把戏呢,却不想,下一秒,白老大就把目光投向了她,眉头凝成了个铁疙瘩,沉吟半晌,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了出来。
“你大嫂说,你在给人做衣服,是要做给哪一个?”
这话宛如刀子挑开了一道布幔,除了白大嫂,白家三个半途被从床上挖起来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大男人,原本直扑棱的脑袋瓜子立马清醒过来,三双眼睛钢针一样锁住了白铃兰……
虽然白老大没有明说,但他们哥仨也不是逑事不懂的憨货啊,很快就明白了白老大话里的意思,最是沉不住气的白老四更是惊讶得炸了窝般跳了起来,咋呼呼地喊了起来——
“啥?呔!幺妹儿给人做衣服?大哥你莫不是被灌了昏汤,胡乱说的吧?”
白铃兰:……
原来今晚这阵仗竟然是因为她,她总算晓得自家大嫂为啥那样对着她弱弱地笑了……
白铃兰抿了抿嘴,脸庞有些发烫,不由想起了几天前再次见到苏兆安的那番光景……
*
时间,回到几天前。
老话说得好,“到哪座山唱哪首歌”,同理,人到了啥样年纪做啥样事,也是千百年来亘古不变的自然规律,这不,苏兆安的脑壳刚懵懵懂懂地开了窍,肚里头的那条“相思虫”就坐不住了,每天咬得他的心尖尖麻痒痒的。
按照傅敬泰之前酸唧唧跟他说过的话,那就是:“吃肉都不香了,喝酒都没味儿了,就想每天看到她那小模样……”
苏兆安表示,这段时间他就是如此。
也是巧了,刚好专区人民医院和县人民医院为了响应领袖“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号召,组织了好几队巡回医疗队下乡入户给贫下中农看病,新安公社是第一批次的,而栗子坳大队因为山高路远又被医疗队安排在了前头,苏兆安赶紧主动报了名。
至于原因嘛,治病救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咯。
上头的大医生主动下来给他们这些泥腿子看病,对村民来说这是头一遭,稀罕得很,所以,等医疗队由栗子坳的大队长领着,在大队部仓库安置下来的当天,好多人都跑过来瞧稀奇看热闹,其中,就包括了被同事拉过来的白铃兰。
看着娇娇俏俏出现在面前的白铃兰,深受相思苦的苏兆安眼睛立马亮了,激动得脸都红了。
“铃,铃兰妹子,又见面了……”
栗子坳大队部设在当年地主老财的院子里,和大队小学就几百米远,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苏兆安找借口往大队小学多跑了几趟,就被大队部看门的老汉儿邱大叔看出了端倪。
邱大叔当年是一名跟着部队南下的战士,打仗时丢了只胳膊,被就地安置了下来,后来和当地姑娘结了婚,彻底在此定居,因着功劳大,被安排到了当年的村部现在的大队部看门,平时也做些轻巧的活计,吃的是国家粮领的是财政款,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特殊照顾。
且说,这天傍晚,苏兆安刚吭哧吭哧地从大队小学回来,就被邱大叔叫住了。
他夹把着眼睛,上上下下地好一番打量苏兆安后,才意味深长地问道:“又去找白老师呢?咋滴?看上人家大姑娘了?”
被怵然间说破了心事的苏兆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露出一丝憨笑:“呵呵!”
邱大爷挑了挑眉,示意他靠近后,才道:“老汉儿我虽然大字不识一箩筐,但生平最敬佩读书人,当年我们指导员就是个有大学问的,当年要不是他,我这条命就丢在山里咯,可惜啊,我命虽然保住了,胳膊却找不回来咯,不能跟随部队继续南下。我瞧着,你长得和他倒是有几分相像,看着就是我们社会主义的草,蛮合我眼缘的……”
苏·社会主义草·兆安:“呵呵,谢谢叔。”
邱大爷摆摆手,一脸“我这可是为你好”的模样,继续对着苏兆安语重心长地说了起来。
“罢了,既然你叫我一声叔,那我就给你句忠告,男人啊,不能太老实,看上了就要趁早下钩子,闷罐子似的不哼不哈,黄花菜就凉了,这白老师可是我们学校的一块香饽饽,整个大队绿豆蝇子样想把她掰了吞到肚里头的大有人在,等到人家先沾了嘴,你做再多的哈儿梦也是白瞎。”
苏兆安:……
*
夜深人静,呼噜声声。
栗子坳大队部里唯一的一张缺胳膊少腿的嘎吱床,被安排给了小分队里唯一的女护士长,苏兆安他们几个大男人就在仓库里打地铺,稻草,烂席,虽然条件艰苦了些,但大家伙完全不受影响,睡得呼呼的,除了苏兆安。
且说,苏兆安这段时间,心里本就蠢蠢欲动呢,白天又被邱大叔这么一说,真是彻底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烙了几个大饼后,眼睛落在身上盖着的被子上,一个念头蓦地蹿了出来……
次日,刚刚从河边洗了衣服,正抱着木盆儿返转回来的白铃兰,刚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槐树下的苏兆安,并且被他的“荒唐”话惊讶到了。
“你,你说什么?让我帮你做衣服?”
白铃兰一双大大的桃花眼,直愣愣地看着苏兆安手里的那块半新不旧的黑色土布,一眼就看了出来,那布应该是从被里上剪下来的,瞧那毛边糙得哟,一看就是个糙手糙脚的人干的……
苏兆安的脸就像刚出锅的红薯一样,有些发烫,硬着头皮,吭吭哧哧地扯把子(扯谎)道:“我,我这次跟医疗队下来,就带了一件厚衣服,莫有换洗的……”
这话一听就是借口,而且蹩脚得很,但白铃兰却莫名地没有说破,她又快速地瞅了苏兆安一眼。
眼前的男青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土布上衣,脚上是双黄胶鞋,穿着打扮虽然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但整个人却又透出不一样的风采来,举手投足间文质彬彬的,牙齿洁净闪亮,嗓音温润磁性,而那双正看着她的眼睛,更是亮晶晶的,耀人得很。
这种眼神,她并不陌生。
白铃兰心里蜻蜓点水般,划过一丝涟漪,有些羞怯地低下头,一张漂亮的鹅蛋脸上泛起了红晕,答应的话,就那般鬼使神差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滑了出来。
“拿,拿过来吧!”
姑娘的声音虽然小声又羞怯,但在苏兆安听来,却像是战场上吹响的号角般,让他顿时精神振奋起来,一颗噗通噗通跳跃的心顿时就恣上了天,胆大包天地说出了一大段他本来说不出的话。
“铃兰妹子,你,你愿不愿意,给我做一辈子衣服?”
时令已经进入深秋,扑面而来已是深深的凉意,白铃兰一张粉嫩如莲藕儿的脸庞,却是烫的,心,也是烫的。
她羞答答地剜了苏兆安一眼,声音软得像棉花:“你个憨瓜瓜……”哪有这样子直戳戳跟人说话的嘛……
“幺妹儿,你再发啥子呆哟,哎哟,急死我了,你是不是真的给哪个男人做衣服啊?莫不是被哪个臭混蛋给骗了吧?”
白老四呼哧呼哧的大嗓门,将白铃兰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扑闪着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灯影里的四个哥哥和大嫂半晌,就在白老四忍不住又要继续咋呼时,她才轻轻地吐出几个字——
“是做给小苏大夫的。”
白家四兄弟并白大嫂:!!!
……
白铃兰和白大嫂被白老大打发回自己屋里去了,堂屋里只剩下他们兄弟四个你看我我看你地面面相觑,四张原本就黑得像炊火棍的糙脸,这会儿更是乌惨惨的。
须臾,还是白老大先开了口:“我们哥几个,就老二你和那小子打过几回交道,你来说说,这事你是咋看的?”
白老大话音刚落,白老二的眼睛就黯了黯。
瞧瞧瞧瞧,自家老大都不再称亲热热地称呼人家为“小神医”了,这态度嘛,虽然没有明说,也多多少少显出几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