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 27 章
裴寻怔在车门外。
他看着许薄言,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对方话里的意思。
周围安安静静。
过了片刻,裴寻才回神,做出反应:“啊?”
许薄言看他愣怔的模样, 唇角不由又弯了几分,语气漫不经心:“没听清?”
裴寻看许薄言的眼神变得古怪, 担心自己产生幻听, 再次确认:“你刚说……什么?”
“就突然……”顿了顿, 许薄言为了追人,脸也不要了:“想吃软饭, 问问, 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裴寻惊讶:“啊?”
许薄言的眉毛稍稍一扬,神情没带半点不好意思, 也不逼人此时给出答复,径自说:“回去好好考虑考虑,等你资助我啊。”
……
裴寻进入学校,经过林荫大道,边走边回想十分钟前许薄言对自己说的话。
还有些不敢相信那些话是从许薄言嘴里说出来的。
今天许薄言这番举动未免太奇怪了,又是主动提出资助, 还时不时就对他笑得无比荡漾。
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明明前几天见他,还对自己不冷不热。
甚至,以前还强调过不吃软饭。
怎么突然变卦了?
还变得措手不及。
要知道, 自从被明确拒绝后, 他就再没想过资助的事。
裴寻承认在许薄言之后, 暂时还没找到鱼来替代。
但现在……
许薄言却忽然告诉他。
让他考虑考虑资助的事?
到底是什么让他改变了初衷啊。
裴寻挠了挠脑袋, 他不会是在耍我吧!
回到宿舍楼,寝室里无人。
裴寻独自坐在书桌前,整个人陷入困惑状态。
“裴寻?”宁易抱着资料回来, 就见裴寻坐着发呆,他放下资料,诧异:“你回来了?昨晚上……”
说着,宁易打量了他一眼。
昨夜他将秦少川名字告诉给那个男人后,没有上楼,秦少川要是发现是他告得密,以后肯定会报复他。
所以后面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
裴寻从许薄言的事情上抽身,看回来的舍友,脑袋里瞬间记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下意识看向秦少川的床,被褥整齐,无人睡过。
裴寻问:“秦少川今天来学校没?”
闻言,宁易推算出裴寻昨晚应该没事。
他也装作不知,配合地摇头说:“没有。”
裴寻沉默一瞬,站起身,出门。
宁易:“你去哪儿啊?”
裴寻:“找导员。”
走出宿舍楼,裴寻直接去往办公室,刚上楼,就见走廊外围着一群同学窃窃私语,办公室里传出女人声音。
“……我儿子昨晚回家浑身是伤,这件事你们校方必须给我一个交代,我儿子的伤就是裴寻找人打的,少川回来后亲口告诉我那一伙人是怎样的恶徒行径。”女人声音略显尖锐:“告诉你们,裴寻的处分一天不下来,我一天不会和你们学校善罢甘休。”
“秦女士,您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您放心,关于裴寻殴打同学的事,我们会调查出最后结果,如果真如您所说,那么我和校方去处理这件事。”辅导员极力安抚母亲的心情,毕恭毕敬道:“我校一定会给您一个说法。”
裴寻皱眉。
推开挡在门外的人,敲门。
里面的人道:“进来。”
裴寻推开门,反手将门关上。
看看坐在凳上趾高气昂的女人,再看看站在一边的导员,道:“导员,你们是在讨论我和秦少川的事情吗?”
辅导员没想到进来的学生是裴寻。
他早上一来办公室,就被秦少川母亲缠上。
对方一直声称裴寻找了社会朋友殴打秦少川,其手段恶毒,行为恶劣,一定要校方给一个说法,还要立马给裴寻处分。
秦少川他爸和校方领导有些关系,他们对待秦家自然恭敬些、或行驶一些特权。
但据他了解,裴寻以往在校的表现并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学生,虽孤僻,却不像打架斗殴的,反倒是秦少川,凭着优越家世在学校飞扬跋扈,拉帮结派。
所以这件事情不能听信一面之词。
要多方取证。
“裴寻,这位女士是秦少川的母亲。”导员裴寻正好出现,让人亲口解释:“她说你昨晚找人打了秦少川,你怎么解释?”
裴寻看了眼女人,不卑不亢说:“我没有找人打他,我来找导员是想说换寝室的事。”
辅导员蹙眉。
“那我儿子的伤是自己磕出来的吗。”女人放下二郎腿,质问道:“昨天晚上我儿子生日,你是不是也在场,据其同学说你们一起先离开的。”
裴寻:“昨晚我的确和他在一起,但我们并没有先离开,是秦少川和他的朋友强行带我走的,你为什么不问问你儿子为什么强行带我走呢?他的那些肮脏心思你知道吗?你不问问他事情缘由,就让校方给我处分?公平吗?”
女人怒极反笑,看着辅导员,讽刺道:“贵校的学生很伶牙俐齿啊。”
“这是就事论事。”裴寻说:“如果我现在向你追究秦少川的所作所为,你不仅需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还需要想想怎么捞他。”
女人:“你小小年纪怎么说的出这么恶毒的话?天天指望着同学留案底?这就是你们学校教出来的学生?”
导员夹在中间,一个脑袋两个大,对裴寻摆手:“你暂时先回去,我一会儿找你。”
裴寻:“不用,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清楚,另外还要告诉阿姨,我才是真正可以追究你们责任的人,昨晚不是我朋友出现,我……”
声音一顿,裴寻说不出口。
女人像抓到了关键词,眼睛一亮,指着裴寻:“听听,说漏嘴了吧,导员,他自己都承认了,这种学生你们还要包庇吗?”
裴寻深吸口气,忍住那股恶心:“我没有找人他,是他该打,他瘸了吗?没瘸的话是我朋友下手轻了。”
女人不敢置信:“……”
“裴寻。”导员忍无可忍:“你少说两句。”
裴寻不服气地闭嘴。
导员朝女人说道:“秦女士,要不您先回家,我们校方
证实这件事后……”
女人腾地站起来,看看导员,晓得今天讨不到说法,狠狠瞪了裴寻一眼:“找人殴打少川的事情我和你没完,要证据是吗?我会给你。”
说完,拎起包踩着高跟鞋走了。
门开,在“砰”地一声关上。
整间办公室仿佛都震了震。
导师看着裴寻,长出口气,坐在凳上,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这件事你需要一五一十说清楚,找人殴打同学你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
办公室没了人。
裴寻直言不讳:“秦少川他和他朋友对我下药,想逼迫我做那种事。”
导员怔了下,下一秒,瞬时明白过来,不敢相信:“你说他对你……那你们……你有证据吗?”
原本导员还以为只是简单打架斗殴,没想到这件事会严重到如此地步,下药行为直接触及到社会底线,甚至犯法,影响学校,当中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裴寻摇头:“我没有证据,我朋友最后来了。”
导员忙问:“你朋友是谁?除了他们还有谁知道这件事吗?”
裴寻看着导员。
他不好说他朋友是sunny,把许薄言拖进来,万一被曝光出去,百害无益。
“应该没有了。”
导员松了口气,端起水杯喝茶,喝完,眉心锁住:“那你回去吧,秦少川请假了,寝室我迟点给你换。”
裴寻哦了声。
却仍站在原地。
“……那个导员。”裴寻不甘心地问:“秦少川会记过吗?”
导员叹口气:“你没有证据,我们口说无凭啊,昨晚你也没受到伤害,就当作……自己喝醉了,行吧。”
裴寻:“???为什么?”
导员敷衍道:“你先回去,晚上我再给你说,我现在还有事情要处理。”
……
从办公室出来,裴寻对导员的态度感到失望又寒心。
什么叫没有受到伤害,所以当作醉了啊。
一定要“受害者受害”论吗?
回寝室的路上,裴寻经过小卖部,进去买了瓶西柚果
汁出来。
拧开,闷闷地喝了一口。
他心里纵然生气,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找人作证只能找许薄言。
许薄言公众人物,会对他有影响的。
算了。
暂时忍下这口气。
以后慢慢算账。
先回去补一觉。
裴寻有点困倦地想。
只是裴寻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他能忍,有人忍不了。
就在一个小时后,有人把他和他们学校挂上了热搜,用舆论来谴责他殴打同学的行为。
一时之间,此事沸沸扬扬。
“裴寻裴寻,别睡了。”宁易拿着手机,慌忙地喊:“你和我们学校一起上热搜了。”
裴寻正做梦,被舍友吵醒,不悦道:“干什么?”
宁易:“你快看手机,有人爆料说你找人殴打同学,还打住院了。”
“?”裴寻睁开眼,下意识伸手摸手机。
点开微博,然后便看见自己的名字挂在热三上。
南华学生找人殴打室友导致重伤住院
裴寻以为看错了,睡意渐消,点进去。
热一是一个叫【圈扒怪】的八卦号写了一片洋洋洒洒上万字加配图的文章。
裴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带着学校上热搜,他坐起身,找关键的部分看。
【……据受害同学的母亲说,事发后,她立马找到校方,希望校方给自己一个解释,在和校方沟通时,裴同学也亲口承认了自己找人殴打室友,然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校方依然偏袒裴同学,不愿给予处分。
身为一名母亲,只想让孩子平安,于是万般无奈,只能发布到网络上,希望学校给一个公平的解释,殴打室友是对的吗?校方纵容恶劣学生是对的吗?自己的孩子进医院活该吗?……】
附带图是几张在医院输液的打码图。
还有头部包扎着绑带、手臂淤青等等。
看上去惨不忍睹。
裴寻面露惊讶。
许薄言把那几个人打成这样了?
这件事情发酵程度比裴寻想象中的快
,等他退出来,已经上了热一。
网友们正口诛笔伐。
【直接退学处理吧,我是不敢和这种人做室友。】
【隋城南华大学 别装死,你们是在包庇罪犯知道吗?】
【!!!竟然是我母校,我还好毕业的早。】
【把人打成这样,去坐牢吧,隋城公安局出来干活。】
【现在同学之间都这样相处了,心疼这位母亲,真的太恶劣了。】
【校方出来回应一下,你们为什么这么欺负一位母亲?那些图片我都不敢点开看,看着就心疼,我第一次想人肉那个罪犯,把他从阴暗地方扒出来,像这种人,就应该被万民谴责。】
网络上全是“义愤填膺”“为名除害”的正义网友。
裴寻微博账号是废的,没关注,权重极低,为自己辩驳了一句发出去。
转眼之间,评论就石沉大海。
这时,手机上方弹了一条消息。
【charon申请加你为好友】
裴寻忙点了同意。
【charon:热搜看见了?】
裴寻回复:【嗯。】
消息发出去后。
他又补了一句。
几乎同一时间,那端也发过来一条。
【charon:你别管,我来处理。】
【pluto:你别扯进来,我会处理。】
裴寻:“……”
许薄言看着消息笑了笑。
敲字:【交给我就可以了,放心。】
裴寻抱着手机,缓缓回了个哦。
虽然不知道许薄言会用什么方法,但让他有种被人保护了的新奇感。
裴寻眼睛弯了弯,不禁心想:许薄言上午说的想吃软饭,不会是认真的吧?
宁易看着自己舍友坐在床上,抱着手机一会儿气愤一会儿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是被刺激到了。
他担心地问:“裴寻,你没事儿吧,其实昨晚……”
裴寻看他,眼睛亮亮的:“我没事儿啊。”
宁易见他心情不错的样子,把话又憋了回去,道:“嗯,那就好。”
…
…
许薄言说处理此事便处理得很快。
他常年混迹娱乐圈,对网上舆论信手拈来,知道如何让事情反转的最彻底。
许薄言没有动用公关,他先让阿白去酒店调出监控录像,拿到监控录像后,便只将自己和裴寻打了码,做完声音处理。
再申请一个小号,结合着视频发博文。
然后买了个热搜位。
一个词条南华朋友帮同学还原整件事情经过空降热三。
网友们忙得像只上蹿下跳的猹。
前一秒还正义凛然地要校方给出回应,就差没用联名上书警方介入调查,将故意殴打室友的犯罪分子抓起来。
后一秒一条监控录像彻底推翻之前猜测,进行反转。
虽然酒店监控视频拍到了一部分,拍不到房间里,但网友能清楚看见秦少川等人如何带走裴寻的。
再加上文章里的一段叙述。
——【……当时真的很愤怒,没想到对方会做出下作的事情,一怒之下便踹开了门(视频3:25s处),那位母亲说的是真的,我是打了他们,但全属于正当防卫。试问,当你们在乎的人昏迷不醒被别人带走,你还会……】
当中这一段没有明说裴寻被下了药。
可“下作的事情”“昏迷不醒”足以给网友联想空间。
所有网友纷纷头冒“???”。
【???什么意思?反转了??】
【草!反转了???真正的受害者是那位住院的室友,这才是受害者?】
【课代表来了,我总结一下,是不是室友伙同朋友先灌醉了那位姓裴的同学(原受害者),然后同学的朋友为了救同学踢开了酒店的门,气急败坏下将人打了?是这个意思吗?】
【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的,这个监控好长啊,而且还有,裴同学的确不像是喝醉了。】
【这件事提醒我们,不要先站队,让子弹先飞一会儿。】
【刚才那些逼着警方介入把人抓起来的傻逼些,这会儿哑巴了,怎么不出来说话啊。】
【只有我觉得细思极恐吗?
四个男人把同学灌醉,带去开房,全程还避免被人看见,这种鬼祟行径真的很……恐怖啊!要是没有朋友,简直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我也我也……另外我要跑个题,其中有个男的手,还伸手摸了同学的腰,行为太猥琐了。】
【对,那个室友手放得位置也贼令人恶心啊。】
【不过那个母亲为什么说谎啊,操!自己的儿子是人,别人的儿子不是人了。】
【我决定观望一下,万一室友是因为裴同学喝醉,想把人带去房间休息呢?毕竟房间里面的事大家都不知道。】
【休息个屁,你知道南岸是什么地方?南岸上面的酒店叫“炮楼”。】
【朋友要说的是真的,这才是真正的法制咖,可以量刑的级别隋城公安局这回真的可以干活了。】
网络的风向如同一个回旋镖。
网友们如墙头草,两面摆动。
而另一边,秦家客厅气氛极为低沉。
秦少川头都不敢抬。
女人坐在沙发上,握着手机,脸色难看地看完监控,将手机摁灭,压着怒意:“你不是给我说是裴寻找人殴打了你和你朋友,这监控里的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听信儿子的片面之词,她不会把事情闹大。
秦少川心慌:“……我,我也不知道还有监控啊,当时我们就想着随便玩玩的,没想着把事情闹大,都是那群人闯进来……”
“玩玩?”女人声音陡然拔高:“你真的给人下药了?”
“……”秦少川见状不对,立马抓着女人的手臂,卖惨:“妈,他们撺掇我的,我就是鬼迷心窍了,你都不知道,我当时差点就被打死了,你看我脸,我脸都破皮了。”
“……”女人看着儿子可怜的模样,有火发不出,溺爱地摸了摸秦少川的脑袋,想了想:“算了,我给你爸打电话,让校方把这件事压下来,学校那边肯定也知道了。”
秦少川:“那……网上怎么办?”
女人行事果断:“管网友做什么
,不过一杆枪而已。”
秦少川直起身:“那我也不好意思回学校,同学等着看笑话呢,万一这件事闹大了,我被警方约谈怎么办?”
“你现在知道怕了。”女人叹口气,说:“没有具体证据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咬死不承认就可以了;过两天伤好全后,送你出国玩半年,这件事过去了再回来。”
闻言,秦少川立刻眉飞色舞:“行啊,半年以后同学早就忘这事了。”
……
裴寻一直关注着网络风向,他以为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校方迫于形势会给予秦少川处分。
没想到等了两天,一个屁都没放。
“没有,除了同学在讨论这件事,导员当没发生过一样。”裴寻坐在阳台的公用吊椅上,给许薄言通电话。
这会正值中午,阳光暖洋洋的,很惬意。
许薄言的声音从那端传来:“可能秦少川父亲给你学校打电话了,被压了。”
“……哦。”裴寻对校方态度恶心到了。
许薄言安慰道:“没事,会有解决办法的。”
裴寻心情也没多大波动,他不想再提这件事,转移话题:“你在干什么啊?”
许薄言:“在公司,确定下个月巡演地点。”
裴寻知道这个,之前录制谈起过。
“你呢?”许薄言说:“今天周五。”
裴寻:“嗯,我们下午没课,对了,那个……”
后面的话,裴寻支支吾吾的。
许薄言听出来,嗓音带着笑:“想说什么。”
裴寻眼珠子转了转,瞅瞅寝室里的舍友,见都在做作业,悄声问:“我想问,你那天说的是真的吗?”
许薄言反应了两秒:“资助?”
裴寻顿时提起了精神:“嗯对。”
“真的。”许薄言不卖关子:“怎么?过时不候了。”
裴寻踩着话尾巴:“没有。”
听见裴寻急切否认的语气,许薄言笑起来,直接追问:“你考虑得怎么样?”
裴寻抿抿嘴。
感觉许薄言答应他的资助就跟做梦一样。
“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