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安冉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 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因为这个人是易斯谦,她才不想让他面对讨厌的人, 不希望再看见他再出现年少的阴郁神情。
她一口气说完,剩下的就不管了, 澄净的双眸与他对视。
“当然,你也可以觉得我多此一举。”安冉努努嘴, 转过视线, “毕竟, 你易三少爷已经不再是昔日发烧待在路边, 要什么没什么的人,需要我让司机来接的人了。”
“今天的易三少爷已经……”
“今天的他怎么了?他不还是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小可怜。”易斯谦单手支在她的脸颊边, 枕头再陷下去一块吗, 敛着的眉眼松开,略显玩味地看她。
安冉见他有了开玩笑的性质, 不想跟他说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易斯谦被子下的长腿曲起, 轻蹭到她的。
两人穿的都是没什么遮挡的睡衣,也有过亲密接触, 安冉能感觉到继续躺下去,接下来的项目不止是盖被子聊天。
她鼓起勇气, 抓了被角,又更进一步, 有些赌气地说:“虽然我会因为不想你烦躁, 不希望你见到二哥二嫂他们。但这不代表我就能原谅你前些天对我的冷漠。”
易斯谦配合地问:“所以呢?”
安冉侧过一点脸颊,“你不可以跟我说话,有什么事要先微信跟我说, 就算当着面也是不能直接说,除非我先和你说话。没有我的允许,你也不可以和我睡一起。”
她的精神紧绷着,心也在怦怦直跳,说完就闭了眼。
“好冷酷的惩罚。”易斯谦喉间溢出低笑声,却没有再进一步。
“但是,我同意了。”
他果然没有再说话,只低下头,轻轻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
【易太太晚安。】易斯谦下床,给安冉留了条信息。
安冉没回复他。
易斯谦刚开始以为她睡着了。
但抬起头,他发现被子里的人好像还在发抖?
借着月色,他能看到安冉几乎将被子裹得很紧,整张脸都要埋
进被子里了。
他问:【你是不是太冷了?】
安冉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忍不住摸出手机,发了过去,【是房间太冷了,你别想太多。】
海城冬季气候湿冷。她不知道易斯谦睡觉时不喜欢开地暖,被子里没了他后,她整个人即使裹了被子,也会感觉到渗入骨髓的寒意。
【我的错。】易斯谦倒没继续争论,帮她开足了地暖,穿上睡袍,下楼去了花园。
易斯谦坐在花园的木椅上,喊来了在夜晚值班的助理,让助理报备最近几个重要项目。
他偶尔会低头扫两眼手机。
觉察到安冉还没回复信息,他又发过去一条,【易太太还冷吗?】
过了几分钟,安冉回复:【易太太很小气,暂时不想说话。】
易斯谦一只脚踩上了木椅,指尖夹着一根薄荷烟,一圈圈的烟雾中,竟然能隐约勾画出他脸部轮廓处的淡笑。
助理站在旁边,愣是没有看明白。
易先生这么晚还出来,明显是被易太太赶出来了。
为什么被踹下床了,他看起来还挺开心。
但不得不说,独自愉悦的易先生,竟有一种过往的少年气。
易斯谦看了会手机,见安冉没有继续回复,转头问助理:“易斯明在天鸿和千盛做的事,都查得怎么样了?”
“查清楚了。”助理把一个文件夹递过去,解释:“易先生,这是二少爷在天鸿几个项目上留下的动作,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发现,可能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
易斯谦并没有对易斯明的做法感到奇怪,神色未变,拿过文件翻阅起来。
助理感慨道:“没想到二少爷看起来唯唯诺诺的,背地里却是这样的小人。”
“我们本来以为二少爷是易老先生的亲生儿子,不至于做出有损易氏的事情,可没想到,二少爷真的会因为个人的利益得失,和对手郑氏勾结,在建筑材料中大胆地注入次等用料,将金融系统的漏洞透露给郑氏,还安排财务部门的人做假账,借此报复你们。”
易斯
谦一目十行地看下来,眉目淡淡,没有说话。
助理问:“易先生,二少爷算是你的二哥,这些资料是要先交给易老先生吗?”
易斯谦合上文件夹,直接说:“送去警局。”
……
易斯明被警局的人带走的时候,易家的花园里正在办一场私人音乐会。
鲜花被空运过来,摆放在草坪边和宴客的桌子上,露水断断续续地从花瓣上滚落。舒缓优雅的古典乐从花叶中穿梭过,送入安冉的耳里,听得她又产生了困意。
直到警车的鸣笛声打破了现场的高雅气氛。
前几分钟还在和宾客畅谈的易斯明狼狈地被穿几名警察押走,赵明岚骂骂咧咧地追出去,现场乱成一团,易家的管家好声好气地跟宾客道歉,安排车辆,将他们送回去。
安冉随着人流来到门口,见到闻讯跑回来的易承泽。
易承泽跟乔馨吵了一整天,上车时也吵,导致他开车时蹭到其它车子,险些出车祸。两人双双被请去做了笔录,今天大清早,他们才回到易家。
得知易斯明的事情,易承泽又急匆匆地赶出来。
路过安冉身边时,易承泽似乎诧异她会出现在易家,停下脚步,视线落在她的脖颈处,痛心地说:“冉冉,你真的是越来越堕落了吗?”
安冉摆出高冷的表情,双手抱着胸,睇他两眼,不客气地说:“兔崽子,有你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吗?堕落这个词能随便用吗?”
易承泽明显没听懂,“你都在说些什么?”
安冉讥诮道:“你亲爹都出这么大的事了,你还有空跟我磨嘴皮子?你先去跟着你爸过去,再来跟我上教育课。”
“我晚一些再来找你。”易承泽因为易斯明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也没听进去安冉到底说了什么,焦灼地让上了一辆车,让司机开去警局。
安冉以为易承泽是没事找事,起先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但几乎每个路过她身边的人,都会不经意地抬头看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眼神。
安冉注意到别人反常
的眼神,止不住地问易芊芊:“我身上是被施加了奇怪的光环吗?”
易芊芊咧嘴笑了一会,从包里拿出镜子给她,“小婶婶,你还是自己看吧?”
安冉从镜子里看到,脖颈处有两处焦红色的吻痕,颇像草莓印,明晃晃地给予人想象的空间。
安冉顿时醒悟。
她看易斯谦表现不错,今天早上同意让他亲一下。因为不想再重新整一遍唇妆,她只让他亲脖子。
她出来时忘记照镜子,没注意到吻痕。别人看到吻痕,估计还以为她遭遇了非人的待遇。
难怪几位追过易斯谦的小姐想过来挑衅时,全都自觉止步了。
安冉低下头,匆匆往房间赶。
她半路撞到易斯谦,被他扶好后,有些不满地看他,嘟囔一声,“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抱怨完,她下意识地捂嘴,发现自己不小心说话了。
易斯谦挑起眉梢,视线很快寻到她的脖颈。
他的眼里没有什么歉意,眯起眼睛像欣赏艺术品一样,将吻痕完完整整地扫了一圈。
“我帮你。”
易斯谦拿了一条丝巾过来,缠上她白皙纤长的脖颈,细致地在侧边扣了个结。
安冉对着镜子反复转了几次头,发现他打的结的确好看,比过去帮她打结的高奢店员和女佣都要有创意。
她侧过脸问易斯谦,“你从哪里练习的打结?”
易斯谦却是深思了一会,觉得回答“天赋”会不会让她觉得太空了,以为他在找借口掩饰?
安冉好像并没有想太多,而是提议说:“下次教教我吧。”
……
整理过后,易斯谦带着安冉来到易家门口,准备驱车回水云湾。
“你把你二哥送进去,这就要走了?”
一名佣人推着轮椅过来,易老爷子恼怒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过来。
易斯谦刹了步子,保持缄默,但未有丝毫变化的神情,却表示他没有认为这么做不对。
“怎么不说话了?”易老爷子的语气很冷,怒气冲冲地质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将
所有资料交给警局。”
易斯谦理所当然地说:“人证物证都有了,我为什么还要犹豫?”
易老爷子由佣人扶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易斯谦走近,“阿明就算和你不是同一个母亲,也是你的亲兄弟。我从来没想过将易氏的产业交给他们,只希望你们能够和睦相处,你为什么就不能放他一马?”
易斯谦回得冷漠,“不是我没有做到,是他太过贪心,有了几家公司还不够,还想一口气吞下整个易氏。”
“你别以为我真是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易老爷子接过佣人手里的拐杖,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敲打得硁硁响。
“你分明是有意的,是你安排了人,诱导阿明去找郑氏合作,再做出那些事来,然后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将他置之死地。”
“你都知道了还来问我?”易斯谦没有否认,只不以为意地说:“你不用浪费时间了。你现在说的所有话,都不可能让我改变所有决定。”
“你太让我失望了。”易老爷子怒极,一手支撑在佣人身上,一手抬起拐杖,往易斯谦袭去。
易斯谦揽过安冉的肩膀,身形往旁边一闪,迅速地避过他的拐杖。
“我记得当年在大哥的灵堂上时,你就说过,等哪一天,我有足够的实力来跟你们抗衡时,你绝对不会多说一个字。现在就输不起了吗?”
易老爷子的拐杖落了个空,人也朝前扑过去,被保镖和佣人及时稳住。
易老爷子喘着粗气,感觉到了年迈的无奈,赤红着脸望着安冉,“冉冉,你看到没有?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一个人,你还敢和他继续在一起吗?”
安冉看了易斯谦一眼,平静地问:“易老先生,你现在是又对易斯明这个儿子感到亏欠了吗?”
易老爷子愣了一下,安冉又说:“你自认为亏欠的人太多,是弥补不过来的。”
易老爷子垂下眼皮,不愿意承认:“我没有欠过谁。”
安冉回忆道:“你自认为没有亏欠过易三,为什么会不断遣人去国外打探他的信息,为什么他一回来
,你就怕他再次离开一样,用易氏来拴住他?”
“易三如你所愿,接下了易氏,你又觉得对不起易斯明这个儿子,尽量想办法让易三回家,安排他们之间的见面,想让他们永远和平相处。可你有没有想过,很多事不是你说了算,就算易三没有主动诱导,易斯明就不会动歪心思吗?”
“那你难道不知道,易三在国外那些年,易斯明就没有利用机会,找杀手去对付过他吗?”
易老爷子刷地一下,侧过眼,认真地看了她几眼,复又移开,像是对她的话表示惊讶,“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易老先生,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安冉的声音里有点哽咽,“你一直都知道,只是事情都过去了,你索性就当不知道。但是,事情都是发生过的,你凭什么因为你的愿望,就要求易三大度地原谅他?”
易斯谦皱了眉头,拉住安冉,将她不要再说话。
安冉抬起眼帘,是掩藏不住的难受。
眼眸泪光闪闪,如被雨水洗涤过,晶莹得如同倒映在海里的星子,却是美丽易碎。
秦可欣也曾指责过她,她就是被至亲这么说是什么感觉,就是不想听易老爷子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