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海城，澄江公馆。
“两位这边请，易总在里面等你们。”
在会所服务生的带路下，易氏旗下盛世娱乐的两位副总张横和陈印来到一处包厢。
女服务生身穿统一的靛蓝色旗袍，白细的手腕端着木质托盘，帮他们推开包厢的门，转身时会展示优雅的微笑。
张横停下脚步，多看了她们一眼。
收回视线时，他和陈印对视两眼，心照不宣地想象了包厢内部的奢靡场景。
澄江公馆位处海城cbd，旧时曾是某位画圣的私家园林，一步一景，很是讲究。多年前在拍卖时被人高价拿下后，保留了原有格局，改成高档私人会所。
会所没有对外做过宣传，每晚停在会所外的豪车却从没少过，是真正富豪权贵阶层偏爱的娱乐圣地。
易斯谦果然是懂得享受啊，似乎完全忘了他是易家的三少爷外，还新担任了易氏旗下盛世娱乐的ceo。
张横暗暗地嗤笑几声，回忆了无数遍腹稿，从潇湘八景屏风后绕了过去。
与他们想得有些不同。
易斯谦的身边并没有美云环绕，反而围着一圈穿职业装的助理。其中虽然也有女性，但她们精明干练，分析文件报表的表现认真又专业，实在和桃色绯闻联系不起来。
张横对初始判断产生质疑，但是看易斯谦目光集中在电脑屏幕上，又迟疑了一会，试探性地喊了声：“易总？”
易斯谦不作回应。
他修长的手指游走在键盘上，潋滟的桃花眼藏在金丝边框眼镜下，添了斯文疏离的意味，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
姚特助观察到张横一直站着，总是保持居高临下的姿势，友情提醒：“张副总，我建议你先和坐下来，再和易先生好好谈话。”
张横不答话，佯装为难。
陈印在易斯谦对面坐下，帮着解释：“张副总腰椎间盘不好，以前易总掌管盛世娱乐的时候，也会看在张副总对公司劳苦功高的份上，特准他开会时都站着。”
这声“易总”说得理直气壮，仿佛他们并没有必要将易斯谦和易承泽区分开来。
姚特助看易斯谦没反应，也就客套地笑了笑，示意张横报告工作。
张横将盛世娱乐的情况概述了一遍，又以前辈自居，严肃提醒：“易总，我认为你有必要先看一下盛世娱乐往年的年度报告和季度报告。”
易斯谦这才将电脑推到姚特助手边，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睑，神色轻淡，仿佛在赞同他们的话，“然后？”
张横得了信心，又和陈印同时在他面前说话，掰扯起将来的几个大型电影和综艺项目。
盛世娱乐的高层们自诩□□湖，在商场拼杀多年，向来自负。盛世娱乐并非易氏集团下面的核心业务，从前由易承泽父子兼管。按照惯例，易氏集团对管理层的选拔并不喜欢任人唯亲，而是一向喜欢从集团内部擢升人才，有着一套严格的考核制度。
张横和陈印原来都对ceo这个位置的归属野心勃勃，尤其是张横。张横自认对盛世娱乐尽心尽力，跟易承泽走得也近，一度以为ceo是他快到手的蛋糕。
对就这么被易斯谦截胡，他们心有不甘。
易斯谦年纪不到二十七，以前也听说是个游戏人间的公子哥。就算现在收心归来，也该从学侄子易承泽那样，从小管理做起，一步一步来。
偏偏，易斯谦一回国，易老爷子亲自签发的人事任命书就下来了。
对易老爷子的决定，易承泽一句话都不能说，只能宽慰他两句。
在第一次非正式会议前，盛世娱乐高层们团结一致，准备来一出轰轰烈烈的演义。
结果，演义还没上演，对方先放了他们鸽子。
听说是跑哪里旅游去了？
什么水平都没有，一回来就给他们下马威？
高层们又用诚恳的态度，给易斯谦发了数封邮件，才将度假中的易斯谦唤回，勉强促成这一次的私人会议。
两人讲得唾沫横飞，语速飞快，到最后才放缓语调，正式地来一句提醒：“易总，对盛世后面季度和年度的几个立项，我们一致看好投资回报。我们建议你回盛世总部详谈具体进展，没有哪家公司的ceo认为会所比公司更适合办公。”
“你们错了。”姚特助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易先生不是来让你们来办公的，是为了核实情况。”
张横和陈印不约而同地看向易斯谦，有些没听明白。
姚特助说得简明扼要，“两位所提的几个项目都有严重的纰漏。易总认为，负责立项的陈副总，能力不足以胜任副总职务，所以要下达解雇声明。”
张横的表情有过瞬间的僵硬。
他很快做好表情管理工作，讪讪地笑着：“所有的立项，都是陈副总带人评估好几轮才通过的，怎么会出现纰漏？”
姚特助毕竟曾是拿到麻省理工全奖的人才，虽然日常处事中像个愣头青，但在专业领域突出，指出漏洞时逻辑缜密，让经验老到的张陈两人都无法反驳。这也是易斯谦将他留在身边的原因。
张陈两人刚才刻意忽略的重点都被姚特助单独提了出来，两人的脸色开始不对劲。
姚特助条理清晰地说完，总结道：“是这样的，因为错误的评估，盛世将来可能要承担巨额损失。不管陈副总是因为跟不上时代，还是其它原因，犯下这样致命的错误，都不适合继续留在盛世。同样，辅助几位高管也当然不能够再承担重任。”
陈印立马僵在原地，所有辩解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张横终于意识到对方动了真格，内心涌起不安，开始认真地看易斯谦，脑中转过数种可供转圜的思路，“易总，正常的交接工作都需要时间。一下子没了这么多人，接下去的工作的确不好开展。”
“我们已经将下个季度新的项目和进程表安排好了，新的接管人选张副总也不需要操心，你只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行。”姚特助接过易斯谦手头的电脑，将电脑调了个方向，展示了周密的项目报告和进程表。
姚特助冷眼看着两人说不出来的反应，心里冷嘲。
一个盛世，易先生还确实看不上。
易斯谦丝毫没去留意两人精彩的神色，看事情交代完了，如闲庭漫步般走到屏风边。
张横跟着脚步声抬头，看见那道颀长的身影，恍惚了很久。
他仿佛看到当年那个大闹易大少爷葬礼的少年，想起自己是见识过易斯谦疯狂的一面。
那天过后，他再也没见过易斯谦，只当易斯谦透过放纵沉沦的方式麻痹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易斯谦收敛了所有情绪，如假寐的野兽，总是肆机展开爪牙。等猎物觉察到危险时，早已鲜血淋漓。
“不是说要我回公司吗？怎么不走了？”似乎是想起张横刚才的劝话，易斯谦又转过身，眼尾缠绕着浅淡的笑，声音没被刻意压低，却性感低哑，透着金属质感，“我忘了承泽体恤张副总，或许将张副总调去他身边更合适？”
“我当然是跟在易先生身边，做我的本职工作。”张横很识时务地换了称谓，低下高贵的头颅，“至于小易总，他的身边另有能人，我就不去打扰他了。”
张横的后背弓成虾，一路追在易斯谦身后。即使领会到一众高管震惊的眼神，他也不敢做出回应。
盛世娱乐大规模的高层人事变动，注定是场大地震。
易斯谦登上电梯，随意地踏入总裁办公室，看起另外的文件，将楼里的喧嚣交给其他人处理。
在姚特助递来的一沓文件中，有一份合同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乔小姐拟好的合约。”姚特助已经弄清楚安冉的身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老板和她的关系，略显尴尬地解释，“乔小姐看起来傻乎乎像容易被人骗，没想到做合同时还挺细心的。”
易斯谦扫了几眼合同，想起被他遗忘的私人手机。
他打开微信，映入眼中就是来自安冉的信息。
“今天晚上八点记得到淮中路elie家门口接我。”
“人呢？怎么没理我了？”
“距离我上次给你发消息已经过了23小时57分钟。”
“说好的陪吃陪喝，怎么一天到晚都见不着人？”
自从在小渔村分别后，安冉已经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
易斯谦不习惯微信聊天，缓缓地打字：“大小姐有什么安排？”
安冉：“方便送我一起去趟c市吗？”
“这两天的时间要空出来哦。”
“明天我要参加一场音乐会，你的时间都要归我。”
易斯谦：“我的时间好像很宝贵。这回，又想要给什么样的报酬？”
安冉的消息又飞快地发了过来，多了点撒娇的意味，“要是你表现得好，我给你涨点零用钱吧？”
“人呢人呢人呢？”
“该不会又在帮哪个女生养花吧？”
“我虽然给你留了灵活的工作时间，但也跟你约定过不可以超过24小时不回复。”
在易斯谦侧眸看工作日程的时间里，安冉又发了十条信息。
老板的手机在桌面上嗡嗡发响，这是一堆助理们从没见过的壮观场面。
易斯谦有些好奇。
女生聊天打字的速度都这么快吗？
“不方便。”他用简短的字数先回复重点。
再补下一句，“需要等几天。”
消息发出去，后面多了个红色感叹号。
易斯谦轻挑了下眉梢，无奈地摊手。
还没到24小时就被拉黑了？
……
“唐音，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明明不愿意还故意问我报酬，然后再拒绝我？”安冉站在淮中路上的elie高奢店门口，跟唐音数落起易斯谦的举动。
昼夜温差大，安冉套了一件浅色风衣。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将黑色鸭舌帽尽量压低一点。
她既然打算重新捡起芭蕾舞了，自然要到舞团排练。
但易承泽如果带头撤资，秦可欣手里的影视项目全黄掉，真的会闹出问题。秦可欣曾经很疼爱她，她不能真没有负担地跑掉。
安冉偷偷联系上冯氏影业，打算为秦可欣争取一下。冯氏影业的少董夫人是位钢琴家。
都是搞艺术的人，冯太太从前就和安冉谈得来，还提过有机会要合作。得知安冉的难处，冯太太爽快地答应帮她跟林氏影业牵线，并邀请她参加自己的钢琴音乐会，等见面再详细谈。
只是，易家还不知道她的行踪。音乐会现场那么多人，她担心会出意外，还是需要一个男伴。
哪想到，他说不方便……
“算了算了，下一个更乖。”安冉絮絮叨叨地说完。
一辆红色超跑迅速驶来，停在她身边，徐徐降下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