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畏惧（一点过去，可跳过）

    秦明辉拿起了那对兽角，然而眉宇间的那抹郁色却更加浓重了几分。

    他转过身，看向牵着他衣角的林之南，脸上充满了一种复杂难言的情感，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要从他的腔子里挣扎出来，发出一些刺耳的声音。

    林之南默默松开了手，像小学生一样板板正正地放在了腿上。

    他拿出那对兽角，明明只是想让秦明辉稍微开心一些，但不知怎的，却好像把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了。

    他敏锐地觉察到山雨欲来，自己似乎马上就要第一次面对秦明辉的怒火，见识到一些独属于秦家大公子的傲气。而这些天体会到的其他一些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似乎也正在缓缓向他揭开面纱。

    然而秦明辉到底还是还是做不到对着林之南发火。

    他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慢慢松开口，试着一点一点恢复理智，强行抑制住自己澎湃的情绪。

    林之南绷紧神经等待了半天，却只听到秦明辉深深地，充满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开口道：“你真的觉得，这个东西可以让我开心吗？”

    “或者说，你真的觉得，这种东西在我心里的分量，有哪一点能和你相比吗？”

    林之南被问得楞在了那里，下意识地惶急地向对方望去。

    然而视线接触的下一秒，他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般，狼狈地扭过了头。

    经过了这么久的相处，他其实隐隐约约已经有些知道，秦明辉不只是因为他不遵守约定，私自和卫棹动手导致失去战斗力而生气，更是因为看到他伤成这个样子而感到难过。

    但林之南却有些不想知道这些。

    他可以保证在秦明辉骂他的时候依然嬉皮笑脸地哄人开心，也可以保证在挨打的时候绝对不还手不出声，但却唯独受不了这个，受不了在对方的眼里，看到那么清楚的心疼和难过。

    这会让林之南有些不知所措，让他觉得他似乎也是被谁珍惜着的。

    背后刚刚生出的双翅也在不安地摩擦着，不知怎的，他突然间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林之南的过去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作为一个垃圾星上的小孩，他并不罕见地从生下来就不知道父母是谁，直接被丢在了福利院门口。偏远垃圾星上的福利院，在各种势力的层层盘剥下，还能拿到中央星政府发下来的几个钱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福利院的院长虽然秉承了贪财的一贯传统，但相比于其他势力来说，还是多少有那么几分良心，给这些孤儿们留了些口粮，让他们不至于饿死，能够在长到七八岁时开始帮他做活。

    林之南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挣扎着长大了，但是和其他人又有些不同的是，他似乎在机械上有几分天赋，经常拿着从垃圾堆里捡来的一些零碎拼拼凑凑，做出些小零件换点儿糖来尝尝。

    在他又一次逃掉了集体活动，蹲在墙角摆弄那些零件时，不幸被院长发现了。

    可能是因为那天院长喝了几口酒的缘故，难得的脾气好。并没有像之前处罚其他干活时偷懒的人一样狠抽一顿鞭子，只是一巴掌扇在林之南的脸上，没收了所有零件之后，把他丢到了修理厂。

    修理厂的工作量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格外繁重，日日夜夜泡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但林之南却觉得相比于福利院中的日子来说，那段时间还算是蛮舒心。

    最起码他可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他白天修复那些其他星球上丢来的乱七八糟地高科技产品，挣下几个硬币和其他同事一起啃面包喝啤酒；晚上在别人去“那种”地方找乐子的时候，对着一个捡来的终端查着机械方面的资料，孜孜不倦地汲取着其中的养分。

    在这种不断的学习和实践下，林之南很快脱颖而出，从一个小工升到了工程师，再到了有自己单独房间的高级工程师，身上也攒下了一笔小小的钱财。

    如果不是后来那件事情，他现在可能已经自己开了一个维修工作室，过上了比较体面的生活。

    但是并没有如果，事实就是他在那场事件后，来到了联邦军事学院，走上了一条更有挑战性也更为传奇绚丽的道路。

    这一切的一切合在一起造就了林之南，也让他深深懂得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如果你想要得到别人的帮助，就必须自个儿先付出些什么东西才行。

    所以他从来不因为苗仁的歧视排挤而生气，也不因为同学们冷眼旁观而难过，更不觉得老师们不出手帮忙是什么罪过，因为他打心底里就不觉得别人对自己有任何义务。

    然而秦明辉的行为却无声无息地打破了林之南的认知。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只是在重复着一句话：“无论如何，我在乎你。”，从不间断，也从不停止。

    而拥有自己很重要这种幻想，对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向来是最危险的一件事情。

    秦明辉见林之南一直低垂着头不说话，虽然还是很生气，但还是本能地开始有些担心自己刚刚的表情会让语气吓到了他。

    他想要像往常上前安慰一下林之南，但却又停住了脚步，不想让这个一点儿不爱惜的自己的小混蛋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纠结了半天，秦明辉决定还是不该太惯着他，站起身向外走去，还特意板着脸留下一句：“现在开始面壁思过，否则我就要考虑一下是否有继续这个比赛的必要了。”

    林之南看着这个嘴硬心软的同志强忍着回头的冲动，一步一蹭地走出洞口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偷偷勾起了一个微笑。

    虽然他还是想不太明白一些东西，但他突然觉得，假装相信一次自己真的很重要，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值得害怕的东西。

    另外，在这次比赛之后，他也是时候给自己放个假，稍微轻松一下了。

    林之南身子往后一仰，放任自己重新沉入了甜甜的梦想。

    屏幕后面，周溪云也挪开了紧盯着那对漂亮翅膀的视线，悄悄放开了紧握着的扶手，对着号称要去联盟举报他却仅仅隔了一天就灰溜溜地回来了的吴上尉，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假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