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和离,亲人相见!
秦玉霜愣住了,不懂秦老夫人话中的意思。
秦老夫人看着秦玉霜的模样,心里十分懊悔,生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将女儿如珠如宝地疼爱着,家中又无妾室,老头长年征战,后院她一个人把持着,没有别的府上那么多的腌臜手段,难免将她养得单纯一些。
她到说亲的年纪对女婿是千挑万选,选中苏元靖是他入秦玉霜的眼,家中并无高堂,二房定下的何氏与秦家交好,苏元靖允诺秦玉霜不纳妾,婚事便紧锣密鼓的筹办。
可谁知道人人羡慕的一桩婚姻,不过是一个笑话!
苏元靖让秦玉霜活在谎言里,整整十五年!
“娘,你想说什么?”秦玉霜敏锐的觉察到气氛不对。
秦老夫人低叹道:“你进去看看锦瑟,询问她是否得罪文家人,文贵妃方才整治她。”
秦玉霜缓缓走进内室,蓦地一愣,只见张涵嫣咬着手背无声地落泪,眼底浓烈的悲痛,仿佛一个母亲看见自己的女儿被毁,那般的绝望。
苏锦瑟看见秦玉霜进来,如梦初醒,她惊声道:“娘,您不陪外祖母吗?”
秦玉霜又看张涵嫣一眼,就见她慌慌张张的擦拭眼泪,心里的怪异感十分浓烈,张涵嫣平常也对苏锦瑟很好,只是从未如此失态过。她以前不多想,是觉得张涵嫣孀居,膝下并无子嗣,方才将苏锦瑟当做依托。
可是刚才的一幕,却一遍一遍在她脑海中闪过,让她忍不住多想,张涵嫣为何这般奇怪。
她将苏锦瑟当做亲生女儿,伤心的难以抑制,即便哭出来也不要紧。可张涵嫣却隐忍着,似乎害怕她撞见一般。
“我进来问一下,你饿不饿。”秦玉霜压下心中的怪异,随口敷衍一句。
苏锦瑟摇了摇头,心里也担心秦玉霜看出端倪,也便没有发现秦玉霜的反常。
秦玉霜从内室出来,秦老夫人起身往外走,秦玉霜跟在身后,挽着她的手臂。
走到水榭,秦老夫人缓缓地开口,“你在内室看见什么了?”
秦玉霜抿着唇。
秦老夫人长叹一声,“霜儿啊,你如今将要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你需要为他们去谋算,让他们来依靠你。你若是无法给他们依靠,你终有一天会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娘……”
“张涵嫣只与你交好吗?她对待别人的孩子,也如苏锦瑟一般吗?你若是她,苏锦瑟伤重,你会如她一般伤心绝望吗?”秦老夫人一个接一个的反问,宛如惊雷一般在秦玉霜耳边炸响。而抛出的最后一个问题,让秦玉霜头目眩晕,“十五年前,张涵嫣当真是在寺庙里悼念亡夫?”
秦玉霜纤细的身子,宛如风雨中吹打的娇花,摇摇欲坠。她承受不住的扶着栏杆,脸色煞白。
她不愚钝,娘不会无缘无故的与她说这些,而这些话全部都是围绕张涵嫣与苏锦瑟,暗射着一个可能,她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天崩地裂。
秦老夫人向来雷霆手段,直来直往,不会一点一点的提点秦玉霜。她是四个孩子的母亲,需要经历风霜。
秦老夫人不容她逃避地说道:“想不明白的事情,你就去问苏元靖。”
秦玉霜不明白,她什么都不明白!
苏锦瑟是她的孩子,什么时候是张涵嫣的孩子?那她的孩子在哪里?
母亲的话,苏元靖是知情的,那么苏锦瑟是张涵嫣与谁生的孩子?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令她神魂俱震。
秦玉霜泪湿衣裳,她捧着肚子蹲在地上,仿佛有一双手在撕裂她的灵魂,肚子针扎一般的剧烈的疼痛着,却不及她心口十分之一的痛!
秦老夫人看着秦玉霜失去生机,仿佛雕塑般蹲在地上,双目里布满伤痛,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落,她心口作痛,可有的真相必须去接受!
“你自己冷静地想一想。”秦老夫人狠下心不去理会秦玉霜,她年事已高,不能事事看护着秦玉霜,她需要立起来,商枝等着她去做主。
蒋氏与柳氏突然觉得小姑子挺可怜,但是老夫人有心让她一个人想通,她们也便不多嘴,搀扶着秦老夫人离开。
秦玉霜浑浑噩噩,被玲珑与箜篌找到,搀扶着回到月华阁。
苏元靖回府,得知秦老夫人来过一趟,急匆匆来到月华阁,就看见秦玉霜失了魂一般,空洞得只剩下躯壳,僵硬的坐在床上,心忍不住往下坠。
“霜儿。”苏元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他坐在床边,握着秦玉霜的手。
秦玉霜猛地往后一缩,避开苏元靖的手。
苏元靖心中一痛,就看见秦玉霜眼底的焦距渐渐凝固,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眼睛,她哑声问道:“苏元靖,锦瑟是我的孩子吗?”
窗外的阳关照在苏元靖的眼睛里,他那一双深邃地眸子,愈发地幽黯。除了听到秦玉霜说那一句话时眨了一下,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显露而出。
苏元靖在得知秦老夫人来过之后,心里便有不好的预感,只是仍然带着一丝希望。秦老夫人念在秦玉霜有孕在身,口中留情。
然而秦玉霜的话,像一柄利刃轻易割开他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那一瞬间的震动,他几乎克制不住的失态。如此一来,不用他开口,他的行为成了默认!
看着秦玉霜那双温柔的眼睛,如今带着一丝尖利的探究,苏元靖心口像有一团烈火在灼烧,呼吸都变得沉重,他极力的压抑住心里的恐慌,不顾秦玉霜挣扎,紧紧握着她的手。
“霜儿,为何这般问?你是听说什么了吗?锦瑟生下来就在你身边,不是你的孩子是谁的?”苏元靖脸上露出温柔的笑,“你就是爱多想,心情不好,会伤到腹中的孩子。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一说就好,锦瑟听见会与你离心的。”
秦玉霜一直盯着他的眼睛,里面一如既往的宠溺温柔,没有半点的心虚与慌乱,仿佛她真的误会他。
这个世间只有秦老夫人,让秦玉霜毫无理由的去信任,母亲最疼爱她,希望她过的幸福美满,又如何会捏造子乌须有的事情,拆散她的婚姻?
张涵嫣与苏锦瑟的那一幕,像一个刺深深扎进她的心口,她不想去怀疑,可张涵嫣的古怪,分明透露出她与苏锦瑟不同寻常的关系。
她进去的那一刻,苏锦瑟看见她,是那般的惊慌失措,仿佛是她撞破了一个秘密一般。
秘密?
若苏锦瑟不是她的孩子,不是秘密又是什么?
秦玉霜以前忽略掉的细节,如今全都渐渐浮现在脑海中。追溯到生子的别院,将近一年不曾与她相见的张涵嫣突然出现,她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却因为张涵嫣的到来,而提前产子!
明明是早产儿,却长得像足月的孩子,乳母说那是在腹中养得好,才会比别的孩子要结实。明明就是足月的孩子,又如何会有早产儿的瘦弱呢?
张涵嫣苍白的脸色,不是久病初愈,而是产子后的虚弱。
她生下苏易与苏越,都不曾昏厥过去,难道真的因为是早产的缘故,她才虚弱的昏过去?
秦玉霜回想这十几年,张涵嫣时常来府中见她,变着名目给苏锦瑟送东西,如果这些都不足以说明苏锦瑟是张涵嫣的孩子,还需要什么才能证明?
“苏元靖,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不是很愚蠢,很容易欺骗,只要几句话哄一哄,我便会对你深信不疑?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想要骗我到什么时候?夫妻近二十年,我才发现你的心是硬的,你的血是冷的,你装作对我深情不悔的模样,背地里却将我的孩子换走,让我养一个野种。到这一刻,我不知道你哪些话可信,哪些话是谎言,我不想去追究,只希望苏锦瑟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样会让我感到厌憎。”
秦玉霜咬紧牙关,含着泪水的双目,那样的绝望与悲切,艰难的从喉中挤出一句话,“到这个地步,我还期望着你对我有一点仁慈……苏锦瑟若不是你的女儿,早在替换的时候,你得知真相就会揭露出来,何必苦苦的将我当做傻子般蒙在鼓里?苏锦瑟就是你和张涵嫣的女儿,你将她的贱种当做我的孩子养在我的名下,而我的孩子不知道在哪里承受着苦难!苏元靖,你真令人作呕!”
秦玉霜将这一段说说出来,撕心裂肺的痛蔓延向她的全身,那双无形的手撕扯着她的神经,几欲崩溃!
她自以为疼宠的夫君,温顺乖巧的女儿,全都是假的,这看似完美令人艳羡的婚姻,只是苏元靖一手编制出的谎言!
而她在这个谎言里足足活了十五年,可怕的是一无所觉!
秦玉霜睁大的双眼中,滚落出两行泪水,悲戚道:“苏元靖,你太残忍,太可怕!我的女儿那般小,我都来不及看她一眼,就被你们给偷走!她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一无所知,将你们贱种当做眼珠子般如珠如宝的疼宠着,而我的女儿却不知道在哪里遭受苦难。”
苏元靖看着秦玉霜通红的双目,里面充斥着失望、痛苦、绝望、怨恨!
他心中一慌,急忙去握着秦玉霜的手,“霜儿……”
秦玉霜激烈的拍开苏元靖的手,嘶声力竭道:“你别碰我!我嫌你脏!苏元靖,那般多的女人,为何偏偏就是张涵嫣?我给她养着女儿,她堂而皇之地与孩子私底下相认,你明明知道一切,却冷眼旁观,看着我被这对母女戏耍地团团转!你将我当做什么?将我置于何地!”
“霜儿,不是你所想的,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我……”
“我只问你一句,苏锦瑟是不是你女儿!”秦玉霜目光紧盯着苏元靖,已经从他眼中得到答案。她气息急促,激烈的语气中透着无言的绝望与悲凉,近乎哀求的说道:“我只想知道我的女儿,她在何处。”
苏元靖痛苦的闭上眼睛,她的尖锐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扎刺进他的心口。他最害怕的事情已经发生,而他却发现无力去补救。
忠诚与孩子是秦玉霜的底线,而这两件事情他都触犯了。早就知道秦玉霜得知真相,定不会原谅他,才会苦苦的遮掩,期望着将真相永远的埋葬,永无揭露的一日。
可他越是遮掩,越是害怕去碰触的事情,却越是暴露在人前,淬不及防的方式,打得他措手不及!
秦玉霜看似柔弱,仿佛经历不起任何风吹雨打的娇花,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坚守,一旦被人触犯,绝不原谅!
他之所以能够将秦玉霜娶进府,便是摸透她的心思。她向往着秦家一夫一妻的生活,没有别的女人与她分享夫君。而正是他向她许诺了此生后宅只此她一人,秦玉霜方才松口嫁给他。
苦苦掩埋地真相,就这么突然爆发出来,苏元靖看着秦玉霜的面容,苍白柔弱却透着决绝,几乎可以预料到是他无法接受的结局。
他苦苦哀求道:“霜儿,我是怕你离开我,不得已隐瞒着真相,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我们的女儿,就在不久前找到,我让曹管家去接她回来,打算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她过得很好,会一身医术,得到百姓的赞扬。霜儿,我错了!并不是我背叛你,是张涵嫣算计我,若非她是你好友,又如何能够靠近我?除了这一桩事,我再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十五年过去,你原谅我这一回?”
秦玉霜脸上泪痕未干,她凄凉一笑,“这是怨我引狼入室,你是无辜之人,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她情绪激动,肚子隐隐作痛,孩子重重踢她一下。
秦玉霜感受到孩子的胎动,愈发的悲哀与绝望,仿佛断了生路,她不知道何去何从。
肚子针扎着痛,令她难以忍耐的跌坐在床上。
秦玉霜满目悲凉,心口翻搅的疼痛,麻痹她的心脏,沉甸甸的,呼吸都困难。
她抱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孩子的踢动,秦玉霜泪水扑籁籁汹涌而下。
“和离吧!”秦玉霜艰难地从咽喉里挤出这几个字,她无法继续这段充满欺骗与背叛的婚姻,只是坐在这里,她就觉得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不!我不同意!”苏元靖坚定的拒绝,他痛苦的说道:“霜儿,我知道你不能够原谅我,你想要离开我的身边。但是你别忘了,你有易儿、越儿,还有腹中我们期待的孩子。”
“女儿呢?我的女儿呢!苏易、苏越我对他们尽到母亲的责任,我的女儿在我身边莫说一刻钟,就是看她一眼的时间也没有!苏元靖,你的心不会痛吗?那是你的亲生女儿!”秦玉霜看着苏元靖的眼神,透着陌生,仿佛从未曾真正了解过他!
到此时此刻,他依旧将女儿排除在外!
苏元靖连忙说道:“霜儿,我们可以一起弥补她。”
“够了!”秦玉霜倏然起身,她往外走去,“张涵嫣敢偷走我的女儿,她就一定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你不愿和离也罢,我立即进宫,请求皇后娘娘为我做主!”
苏元靖心中一沉,快步上前,拽着秦玉霜的手臂,他沉声道:“苏易与苏越如今到说亲的年纪,你与我和离,可有为他们想过?你一定会认回女儿,她跟着你独身一人,又如何能嫁入高门?”
秦玉霜挣扎着推搡苏元靖,“你放开我!到这个地步,你还拿孩子来要挟我!苏元靖,你根本就不知悔改!”
“霜儿,你就原谅我这一次!你闹到皇后面前,苏秦两家被京城里的人看笑话。除了和离,你想要如何,我都依着你。”苏元靖狠下心,拽着秦玉霜将她按在床榻上,低声说道:“你情绪不稳定,先冷静地想一想。我让高明高严在外守着,你想要做什么,交代他们就行了。这些天,你就安心在卧房里养胎。”
秦玉霜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将我软禁!”
“霜儿,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只是担心你会做出自己后悔的事情,先好好想一想,想通了,我们再好好谈一谈。”苏元靖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
秦玉霜愤怒的追过去,屋门被合上,她捶着门板,“苏元靖!苏元靖!你放我出去!”
苏元靖站在门口,叮嘱曹管家,“看好夫人,她若有个闪失,唯你是问!”
曹管家应道:“是。”
房间里的争执他已经听到,他看着被捶打得砰砰作响的门板,觉得这侯府怕是要变天了。
苏元靖满目阴戾之气,他大步去往苏锦瑟的院子。秦老夫人是捅破窗户纸的人,秦玉霜虽然信任秦老夫人,但若是她未曾见到什么,一定不会那般肯定!
而护卫告诉他张涵嫣来了府中,一定是她出格的举止,令秦玉霜起疑了。
苏元靖迈进屋子,张涵嫣刚刚起身准备离开,见到苏元靖,她面色一变,正准备开口,脖子一痛,苏元靖紧紧掐着她的脖子,额头上青筋暴突道:“我警告过你,别靠近侯府,别接近秦玉霜,你偏要与我作对!”
张涵嫣呼吸困难,双手抓着苏元靖的手指,妄图掰开他的手,“我、我没有,只是想见一见锦瑟的伤,我没有让她起疑……你杀了我,如何向霜儿和兴宁侯府交代?”
苏元靖暴怒,将张涵嫣狠狠甩在地上。
“啊!”张涵嫣额头磕在桌角,她捂着伤口,脸色煞白。
“若不是你擅作主张,霜儿如何知道你就是苏锦瑟的生母?你想要看顾好牌坊,守着荣华富贵,你就杀了她,如此就能够死无对证!”苏元靖手指拂过张涵嫣脖子上的红痕,残忍地笑道:“你偏要生下这孽种,最后不是毁了你,就是你亲手杀了她,何必呢?”
张涵嫣脖子冰凉,她一动不敢动,就怕苏元靖发狂,将她的脖子掐断了。
只是杀了苏锦瑟……
张涵嫣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的看向床上的苏锦瑟,泪水掉下来。
苏锦瑟更是难以置信,秦玉霜竟然知道了!她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办?转而听见苏元靖的话,她大惊失色,“爹,我是你的女儿啊!你不能杀了我!”苏锦瑟看着苏元靖眼底的冷酷,她心中胆寒,“娘、娘最疼爱我,你杀了我,娘怎么办?”
“苏锦瑟,你就是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你若是安安分分,不妄想着取而代之,斩除后患,如何会沦落到如今的下场!我不杀你,端看张涵嫣的选择。”苏元靖阴狠地看一眼张涵嫣,转身离开。
苏锦瑟后背惊出一身冷汗,苏元靖一走,她虚脱地瘫在床上,看着地上的张涵嫣,眼底被怨恨填满。
张涵嫣慌了,被苏锦瑟的目光刺痛,她急切地说道:“瑟儿,娘不杀你,娘不要牌坊,去向皇后娘娘求情!你等着,娘会护着你!”
原以为是死局,这一辈子无法和苏锦瑟母女相认,如今秦玉霜知道,她眼底容不下沙子,一定会与苏元靖和离,正是如此,苏元靖才会如此暴怒!
她去求皇后,让皇后收回牌坊,再嫁给苏元靖。
皇后娘娘身为女子,一定能够体谅她的!
“不许去!”苏锦瑟尖锐地叫道:“你求皇后,你就等着受死!当初皇后给你赐婚,你不要,用亡夫做借口拒绝。皇后娘娘感念你的忠贞为你建牌坊,你自己做了什么下贱事情,你不知道吗?可你贪念牌坊给你带来的荣华富贵,任由皇后兴建牌坊。如今享尽荣华,不想要牌坊,想要男人,皇后能任你摆布?你找死,别拖累我!”
苏锦瑟害怕她是私生女的身份暴露出来,她会成为京城一个笑话!
张涵嫣如梦初醒,是啊,皇后是掌权者,岂能容她如此愚弄?
苏元靖啊苏元靖,你可真残忍,竟将她逼上绝境!
秦家一旦将丢失的女儿认回来,所有的谎言不攻自破,等待她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张涵嫣这才害怕起来,她看着苏锦瑟,心中思绪纷杂,怎么离开平阳候府的都不知道。
站在太阳底下,张涵嫣茫然无措的看着自己的影子,走到阴凉处影子彻底的隐去,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秦玉霜亲生的女儿死了,秦家如何揭发真相呢?
这一个念头盘桓在脑海中,如何也挥之不去!
——
白嵩城。
商枝将一批隔离起来观察的病患,一一诊脉检查之后,确定不再反复,彻底痊愈后,脸上绽出一抹轻松地笑容。
钟院使紧张的看向商枝,“如何了?”
“大好了!”商枝看着处在震惊中的百姓,含笑道:“你们已经痊愈,身子太虚弱,吃食上不能马虎。”
原来还很高兴的百姓,听到商枝的话,脸上的笑容散去,他们苦笑道:“经历一场浩劫,我们哪里还有能力吃好的?不饿肚子,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
商枝一愣,想到他们如今的处境,她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想要做类似现世的慈善,建立救助站。
秦景凌在一旁道:“你们不必担心,我会禀报皇上,让他拨灾款下来。”
百姓们感恩戴德道:“大人,神医,你们是我们的再造父母!”
秦景凌让他们起来,然后对商枝道:“一个人大约需要多少银两调理?”
商枝轻叹一声,“我给你药方,你按照上面滋补的药材买采买,再匀给他们。”如果是银子,就怕有的人打灾银的主意,真正落实到百姓手里所剩无几。
“好。”秦景凌爽快的答应。
商枝写出一张单子给秦景凌。
秦景凌看一眼,收进怀中,问商枝,“你的治疗法子有用,如今疫情控制住,钟院使等人也上手了,你何时进京?”
商枝看着渐渐有人出来走动的长街,她勾唇角道:“就这几日吧。”薛慎之那边她留下药膳方子,不知道他情况如何了。
秦景凌眸光微微一闪,点了点头,“我护送你入京。”
商枝没有看他,低着头道:“到时候再说。”
秦景凌看着商枝入内,与钟院使低头交谈,心里盘算着入京将她带到母亲面前一趟。
母亲得知事情真相,只怕很想见一见外孙女。
商枝叮嘱刘太医,“疫情虽然控制住,消毒不能停,如果见到死去的动物一类,需要及时清理了。”
刘太医认真记下,询问商枝,“您要离开了?”
“嗯,我要进京找人。”
“商姑娘,您是白嵩城的大恩人,为何不与我们一起回京?钟院使将实情回禀皇上,可以封赏您。”刘太医他们可不敢居功。
“若真能封赏,皇上也会将赏赐送到我手里!”商枝不以为意道。
刘太医叹息,不再多言。
商枝觉得明天就可以回京了,她准备去找苏易,与他商量一番。
回到内院,商枝就听见秦景凌与苏易的交谈声。
“舅舅,您说过几日与枝枝一起回京,带她回秦府?她答应吗?”苏易惊讶的问道,心里也不由变得期待,如果商枝愿意回秦家见外祖母,她的态度就松动了。“今年又是三年一度文期会,不知外祖父会不会下山,找到解开对子的人。”
秦景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苏元靖见到商枝了,就担心商枝一个人在京城,苏元靖使坏招。在秦家过了明路,其他的宵小之辈,也不敢随意欺负她。
秦景凌想起他不靠谱的爹,脑袋隐隐作痛。他的心眼全都用在年轻时战场作战,临老了,被嘉郡王耍得团团转。
“这件事不要声张,路上再与她说。”秦景凌让苏易这几日留意商枝,别让她一个人走了。
商枝听到他们的对话,皱紧眉头,她暂时不想见这些家人,也没有做好准备。
而秦景凌与苏易两个人的态度,似乎很坚决。
商枝没有进去,而是往外走去,她准备今夜就走,去街上买马车。
时疫的爆发之后,白嵩城很难买到马车,就连牛车都很少。商枝好不容易买下一辆牛车,比她在清河镇买的贵了一半。她付定金,商量好子时的时候来牵牛车,再将剩下的银子付了。
商枝回到县衙,亲自做几个菜,与秦景凌、苏易一起吃饭。
秦景凌与苏易将碗碟横扫一空,满足的靠在椅背上,对商枝说道:“枝枝,你就这般与薛慎之定亲,实在是便宜他了,等你成亲的时候,可得让他将之前欠下的规矩给补上。”
商枝睨苏易一眼,没有说话。她到时候肯定是在杏花村成亲的,要嫁人也该是在龚府出嫁,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都在京城。
商枝知道他们迫切的想与她相认,有些话说出口伤感情,她笑一笑,没有回应。
可这个态度,还是令秦景凌与苏易心凉。
两人互看一眼,带商枝回秦家的态度愈发的坚定!
相信商枝见到秦老夫人之后,态度一定会有转圜的余地。
几个人各怀心事的离开。
商枝做饭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做了干粮,收拾包袱,等着子时。
她看见苏易在门口走动,商枝想了想,搬着凳子翻窗出去。
等坐上牛车,走出城门,她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商枝赶路,荆钗布衣的装扮,一路上倒也太平。
牛车赶路太慢,路上耗费四天时间,她才入京。
商枝远远望着‘国都’两个大字,心里涌起激荡之情。
她架着牛车进去,打算去找曾秉砚,薛慎之入京,一定会找曾秉砚,她能得知薛慎之的下落。
牛车缓缓地向前行驶,京城十分繁华,因为是学子聚集在京城的时节,处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商枝看着摊贩上新奇的东西,简直是目不暇接,若不是她急着要见薛慎之,都想下牛车好好逛一逛,挑选几样入眼的。
她决定今夜与薛慎之一起上街逛一逛。
商枝看着前方的文雅阁,聚集不少书生,心中微微一动,薛慎之会不会也在这里?
她赶着马车靠过去,远远地就看见一楼临窗而坐的薛慎之,商枝心中一喜,她还未叫出名字,就看见薛慎之若有所感,朝她这边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不偏不倚的相对,商枝就看见薛慎之被定住一般,全然失去反应。
“慎之!”商枝挥着牛鞭,朝他挥了挥手。
楼里的人全都朝她这边望来,看见商枝一个女子驾着牛车,全都惊呆了!
见她一身穿得寒酸,更多的是轻蔑,就连婢女都比她穿的精致,只当做是粗使丫头,只一眼又收回目光。
文娴与张雪姗、张如芸坐在薛慎之对面,听见商枝喊薛慎之,文娴冷着脸望过去,看见商枝粗鄙不堪的模样,冷哼一声,“这个女人是哪里冒出来的?薛公子,你认识她吗?”
张如芸在文娴耳边道:“薛公子穿着虽然不显家世,却也算殷实,怎么会认识那个乡野来的土包子?”
张雪姗附应道:“村姑都是不识字的,薛公子是举人,说不定会是状元,状元夫人若是不识字,岂不是让人笑话?说不定是他家里粗使的小丫头。”
文娴心中稍定,看着薛慎之的目光幽怨又复杂。
她脖子无缘无故被苏越抽一鞭子,她娘觉得太晦气,带她去国寺拜菩萨求平安。她正好遇见薛慎之,为白嵩城的百姓祈福,一连跪了三日,点一盏平安灯。她在心里对薛慎之留了意,又在曾家见识到他才华斐然,学识出众,文娴一颗芳心折进去。
这些天她变着法子与薛慎之相遇,只可惜薛慎之对她十分冷淡,曾哥哥说他有未婚妻。
未婚妻?
文娴脸色骤然一变,就见对面的薛慎之倏然起身,脚步略显凌乱,疾步离开文雅阁,朝牛车上的女人走过去。
她阴着脸,不快地说道:“这个女人不会是薛公子的未婚妻?”
张雪姗与张如芸暗自惊讶,薛慎之竟然有未婚妻了?
她们朝窗外过去,就看见薛慎之竟不顾礼教,当街将商枝搂进怀中。
文娴脸色变得难看,都抱在一起了,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她心中意难平,实在是商枝配不上他!
而商枝紧紧被薛慎之拥进怀中,勒得她生痛,脸上却是露出笑意,她打趣道:“好多人看着呢,你不怕他们说你伤风败俗吗?”
薛慎之才不怕,若不是顾忌她的清誉,都想亲她。
这半个月,他给商枝每日写一封信,却一封都寄不出去,怕扰乱她的心神,又无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白嵩城。只能心中挂念着她的安危,在国寺为她点一盏平安灯。
如今她平安归来,薛慎之如何能不激动?
薛慎之在她的耳边低喃一声,“回来就好。”到最后,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
商枝笑道:“我答应过你,全须全尾的回来。”
薛慎之听见她的笑声,这才真切的感受到商枝真的回来了,他低笑了声,主动向商枝解释为何在文雅阁,“这里每三年举行一次文期会,老师吩咐我来此撞撞机遇。”
商枝连忙说道:“你快进去,我先找间客栈梳洗一下。”
薛慎之却是握着她的手,牵着她往文雅阁走去,“你陪着我。我在京城租一间小宅子,等下一起回去。”
商枝风尘仆仆,看着里面的文人墨客,与穿着打扮光鲜的各位姑娘相比,她就是落在凤凰堆里的土鸡。
“我不会让你丢脸吧?”商枝有些在意起来,这里是在京城,不是小小的县城,她怕自己这副邋遢的模样,让旁人取笑薛慎之。
“不会。”薛慎之浅笑,她所做的一切,让他与有荣焉。
商枝松一口气,拘谨地跟着薛慎之入内。
文娴见薛慎之将人带进来,心里十分不痛快,她眨着眼睛,询问薛慎之,“薛公子,这位是?”
“我未婚妻。”薛慎之十分自然的回答。
文娴脸色一僵,这是薛慎之与她说的第二句话。
人就是如此奇怪,你越是追逐不到,便越想要拥有。
薛慎之之于文娴便是如此。
不过一瞬,文娴恢复自然,她询问商枝道:“姑娘与薛公子都是清河县人士?你独身一个人来京城,家中父母不担心吗?”
商枝落落大方地回道:“我孤身一人,与慎之是邻居。”
文娴听商枝无父无母,心里更加不屑。她看着展台上作出一副牡丹图,‘呀’地说道:“你们看,这位公子出十两银子悬赏,为这副画作一首诗。”她话音一转,“姑娘,你要试一试吗?文期会,便是以文会友,就算作的诗不合心意,悬赏人也会给一半的银子。”
商枝望过去,她对画作略懂皮毛,只会看好坏,并不会点评,自然别提会作诗了。
“我不会。”商枝十分坦白。
文娴扬眉道:“姑娘不识字吗?”
商枝看着文娴眼底的敌意,心里明儿清了。她侧头瞪了薛慎之一眼,自己在救百姓于水火,他倒好,在京城沾花惹草!
薛慎之很无辜,他放下茶杯,打算作诗给商枝解围,已经有几个人围着画作赋诗。
这时,一个头发霜白的老人,他手里拿着一副对子,只有上半联,挂在展墙上。
“谁能对出下半联,老夫赏一方紫檀砚台!”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台上,只见上联写着: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
众人窃窃私语,议论开来,有人对着押韵,老人却是摇头,“不对!”
几个铩羽而归,商枝抬头看去,挑了挑眉,这是用中药名编的上联,若想要对出下联,那必须是对中草药有深刻的认识。
薛慎之含笑道:“这难不倒你。”
商枝问,“我给你赢来紫檀砚台,今后你用它磨墨?”
“好。”
文娴听了,心中冷笑,她故作惊讶地问道:“姑娘会对对子?”
商枝没有理会她,站起身,就看见老人失望地说道:“又无人对出来吗?”他看着商枝朝起身,眼前一亮,“丫头,你会吗?老夫这对子六年了,无人能对!你若对不出,下一个三年老夫还需再来!”
“老先生,我对一下试一试,你看看我对的工不工整。”商枝胸有成竹,却稍显谦逊,沉吟道:“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苁蓉出阁,宛如云母天仙。”
文雅阁里静默了片刻,瞬间爆发出赞赏声,“原来是中药名,莫怪我们对的不对。”
他们看着商枝的眼神立即变了,顿时觉得羞愧不已,他们太过肤浅,竟因她的穿着将她比作粗使丫头。
老人细细品会一番,眼睛里闪过亮光,他收下对子。身姿矫健地跳下展台,拿着笔让商枝将下半联写出来,“丫头,你帮我解了一道难题。你家住何处?我回去后,命随从将砚台送去你府中。”
商枝提笔,行云流水将对联写上去。
文娴在一边看着,脸色铁青。
商枝放下笔,看着十分亲和的老人,推薛慎之的胳膊,“你住在何处?说给老先生记下。”
“松石巷六号。”
老人记下来,看着商枝觉得十分面善,不由得询问商枝的名字,“丫头,你叫什么?”
“商枝。”
“好名字!好名字!老头对出对子,可算能回府了!”老人将对子收起来,对一旁随从道:“回府,也不知这么些年过去,府中可有变化!”
随从道:“老太爷,嘉郡王不过随意用此与您打赌,您怎能当真不回府呢?”
“臭老头嫌我是臭棋篓子,不愿意与我下棋,故意使阴招。我输了只得认了,做人得言而有信!”老人坐上马车,朝秦府而去。
文娴看着大出风头的商枝,又结识一位贵人,脸上挤出一抹僵硬的笑,“你解的是秦老将军的对子。”
“是吗?”商枝怔怔地望着老人离去的方向,她不愿见苏秦两家的人,可造化弄人,偏偏无意间遇见了,可惜相见不相识。
文娴没有心情留下来,带着人离开。
薛慎之已经知道商枝的身世,心中十分复杂,未曾料到她会是侯府千金,而将军府是她的外家,身世十分煊赫。而他不过是一清二白的书生,毫无身世背景,只能尽力考取状元,努力往上爬到足以配得上她的位置。
——
秦家。
秦老将军回到府中,奴仆看见了,连忙冲去福寿居。
“回来了!老将军回来了!”
蒋氏听见了,连忙搀扶着秦老夫人出去迎接。
秦老夫人心中欢喜,可一想到这臭老头一走就是六年,倦怠的摆了摆手,“回来就回来了!又不是贵客,何须兴师动众?”话说这么说,老夫人一双眼睛却忍不住往门口看。
不一会儿,秦老将军龙行虎步的迈进屋子里,献宝似的将对子往秦老夫人跟前一放,“老伴,你看看,这对子对得妙不妙?”
秦老夫人见到他的欢喜劲,在对子掏出来的一瞬消失殆尽,拉着脸,“你还记得有个家啊,你女儿被欺负,你外孙女不知所踪,你还有这份闲心儿对对子!”
“谁敢欺负老秦家的人?秦景凌呢?秦景骁呢?他们都是蹩脚的软蛋子,不知道干上门去?”秦老将军吹胡子瞪眼,将对子往炕上一扔,“拿我的鞭子来!”
“行了!景凌明天回京,等他来了再说!”秦老夫人狠狠咽下一口恶气,等秦景凌将稳婆带回来,再找上门去清算。
秦老将军沉着脸,“苏元靖那混账东西?他做了什么事?”
秦老夫人怕她一个人治不住秦老头,担心他立即打上门去,她转移话题道:“这对子谁给你对出来的?”
秦老将军见老伴不愿说,心里憋闷得慌,哼哼一声,没理会她,直接让随从去找紫檀墨砚,“你记住商丫头住的地儿了吗?赶紧给她送过去。”
秦老夫人愣了一下,“商丫头?”
提起商枝,秦老将军就来劲儿了,“这对子全是药名,这丫头可厉害了,一下子就对出来。她应该是个郎中,名字都是一味药,叫商枝,多好听的名字!”
“砰——”
秦老夫人手里的茶杯掉落在地上,她抓着秦老将军的手道:“你说她叫商枝?”
秦老将军皱紧眉心,“你认识她?”
秦老夫人眼泪涌上泪腺,她捂着作痛的心脏,哑声对秦老将军道:“她是我的外孙女,霜儿的亲生女儿。”
秦老将军懵了。
他的外孙女不是苏锦瑟?
蒋氏连忙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一遍,秦老将军脸色阴沉,他霍然站起身,被秦老夫人一把拽住,“快,你带我去找枝枝!”
秦老将军见秦老夫人嘴唇隐隐发紫,心脏病即将要发作,连忙让蒋氏拿药喂她服下去。再恨不得要教训苏元靖一顿,也只得先压一压,去见外孙女。
蒋氏与柳氏想去,被老夫人拒绝,最后两老伴一起去松石巷。
商枝洗漱好,正在厨房里做中饭,听到门板被敲响,她猜想是送砚台来了。舀一瓢水倒锅里,将锅盖焖上,她擦干净手上的水,将院门拉开。
两个老人家拘谨的站在门口,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脸上齐齐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容。
“商丫头,我给你送砚台来了。”
------题外话------
咳咳~还是默默爬走~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