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苏飞白,死!
万古之森外, 方才被传送出来那个重伤盾修被抬下去养伤了。21GGD 21格格党
悬壶派的长老见状瑟缩了一下,他警觉地看了一眼东境的方向,特意在马长老的身上停留片刻。
后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阴恻恻地盯着他,面上无悲无喜,表情似寒潭般死寂。
然而马长老这次没有直接打过来,他仰着头和东境其他几个长老一样心神不定地看着屏幕, 死死地盯着自己宗门的三个孩子。
每每有异兽飞扑向三人时, 他的眉毛就狠狠地揪起来。
后边的解说员们都跟着紧张起来, 没人再欢天喜地地呼喊,反而声音都变得低沉下去。
“东境为何还不传送出来!”
“只要传送出来就可以全身而退, 再不出来就又要重蹈覆辙了啊!”
就连悬壶派的长老也有点心虚。
丹鼎宗跟天盾门倒是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但是云华剑派的弟子中可是有两位不能出事的!
他悄悄捏了捏芥子囊,其实先前他说谎了, 悬壶派配制的各种毒药都是有固定药方的,所以解药他都提前备了几份。为的便是在那些惹不起的弟子中毒传送出来时替他们解毒。
至于先前为什么不给狂长老, 区区一个天盾门的元婴期长老, 悬壶派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若是俞长安或者御雅逸中了毒,那倒是另外一回事了。
牛长老收到了传讯符, 他紧皱着眉:“清妙回来了, 眼下刚到极西城,正在往这边赶。”
马长老眼睛也不眨, 干脆地驳斥:“让她回去, 别看到了这一幕又被牵出心魔了。”
曲清妙在修炼的天赋上一向极佳,当初在四境大会时就已经快要突破到金丹期了, 然而最后东境被异兽暴动波及时, 她不但受了重伤, 也因为亲眼目睹二十多个同伴接连倒在自己面前,被心魔困扰,修为始终不得寸进。
这种眼睁睁看着好友濒死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感,会如同烙印般刻在记忆中纠缠着医修日日夜夜,所以马长老不想让曲清妙过来再看一次。
然而牛长老叹气:“她已经听说消息了,极西城都传遍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次她回宗门,还特意把他们带来了。”
都不消说名字,马长老已经知晓曲清妙带的是谁了。
正是在三年前的四境大会上被毁掉灵脉,如今已经成为凡人的那两个弟子。
马长老一股无名怒火窜上来:“他们为何要来!”
“好像是他们在桐花郡中听那些说书先生说起了今年四境大会的事,听到我们东境一路领先,所以按捺不住便央了清妙带他们来,以平心中遗憾。”牛长老说着说着便长叹了一口气。
马长老的火气也不知怎么地就消散了。
他看着东境画面中一眼望不到边的异兽,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可如今万古之森里面的那些孩子……情形可算不上好啊。”
岂止是算不上好,简直就是身处绝境。
密林内的天空已彻底被笼成黑色,分不清究竟是黑云压沉还是时至深夜,仿若浓重的墨汁自天穹顶打翻泼下。
身旁的百年古木在入注的骤雨中依稀可辨,一阵狂风卷地袭来,裹挟着尸体的腐烂味和不断涌来的异兽腥味,似利刃一般不断刺痛着所有人的理智。
整个世界都是嘶吼声和暴雨声。
俞幼悠跟启南风两个凡人出身的没见过三年前那凄惨的一幕,但是其他修士们几乎都曾经跟随长辈们听闻甚至是目睹了那年东境的绝境。
“金丹期异兽不顾领域范围齐袭而来,分属不同族群的异兽潮,遮蔽视野的迷雾……”姜渊的心跟声音都一点一点沉下去。
俞长安紧抿一下唇,清隽的面上像是凝了一层冰:“跟三年前一模一样,不,比三年前还要更狠些。”
三年前东境就是被一群暴动的异兽冲击了营地,当时为首的有两只金丹期异兽。而这一次光是金丹期异兽就有三只,更别说后面那些源源不断涌上来,完全看不清数量的筑基期异兽了。
姜渊死咬着牙:“北境是想逼我们传送出去弃赛!”
“我们偏不如他们愿!”
雨水将雾气全都冲刷到了东境众修身上,浸透了他们每一寸肌肤,即便是戴上了面罩却还是能嗅到自己身上的那股浓烈的奇异香气。
正是这股味道将异兽引得□□无比,沾染了异香的腐尸也好,修士也罢,眼下对于那些异兽来说都是最诱人的食物。
俞幼悠召回丹炉,顺手将飞扑上来的那只筑基期异兽敲飞。看到有人的面罩在打斗中松落,冷声提醒:“空气中有毒,戴好!”
狂浪生持盾后退了几步,盾修们早就围成一个圈进入防御状态了,但是眼下有三只金丹期异兽,其中两只在低头大口地吞噬着他们正前方的异兽尸体,若是三只齐齐袭来根本扛不住!
苏意致剧烈地喘息着:“这些毒的味道很浓,像是刚投下不久的,悬壶派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雨水密集得让他们睁不开眼睛,姜渊持剑挑斩飞一只扑来的异兽,眯着眼大声问:“此刻暴雨,雨水能否将毒药冲刷干净?”
若是可以的话,这样的大雨之下,再支撑片刻就能等到毒素消散了。
“不行,毒雾早已被雨水冲得附着在我们身上了,非但如此,雨水还使得这股气味蔓延开来,后面怕是会有更多异兽从其他地方冲来了!”苏意致一边扯着嗓子解释,一边摸出丹炉颤巍巍地学着俞幼悠去砸异兽。
可惜他跟启南风两个人是再标准不过的丹修,对于战斗还停留在凡人少年们菜鸡互啄的阶段,丹炉落在异兽身上跟挠痒痒似的,非但没砸飞,反而激起异兽的怒火,专门朝着他咬去。
俞幼悠飞身而来将那头异兽砸飞,来不及同另外两个好友炫耀了,声音匆匆:“灵植都带着吗?”
“带着!”
“把味道最大的那些全给我!”
启南风跟苏意致不加犹豫便从芥子囊中择出数种灵药朝着俞幼悠丢去,后者接过灵药,也不再挑剔丹炉上沾染的异兽残屑了,直直地砸落到地后便开始炼制。
盾修们将他们护在最中心的安全地带,但是俞幼悠知道,在越来越多的异兽冲击下,盾修们也不能坚持太久了。
“你要炼制解药吗?”苏意致反身踢开一只异兽,差点被咬到脚。
“这肯是你们苏家的秘方,这种情况下我没法破解,更找不到解药的药材!”
俞幼悠一边说着一边催动着炼丹炉,苏意致看得眼皮子直抖:“既然没法炼制解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是解不开,那就暂时把它压下去!”
她话音落下,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便从丹炉中飘出。边上提着丹炉准备保护俞幼悠的启南风跟苏意致离得最近,受到的伤害也最大,二人几乎马上变得铁青开始窒息。
苏意致一边帮着退下来的盾修包扎,一边憋着气问:“你这炼的到底是啥?”
俞幼悠也屏息回答:“我把所有带异味的灵植炼化到一起,又催发了它们的气味,现在应该是原来的数十倍臭了。”
淦,你是哪儿来的魔鬼?
就连正在艰难抵御异兽的盾修和剑修们也忍不住骂骂咧咧:“淦,什么味道!异兽放屁了吗?!”
“啊比异兽的口臭还厉害啊!”
启南风甚至飞快地别过头,选择去面对那些张着大嘴乱吼的异兽,也不愿意去闻这坨丹药的味道。
很快,启南风就发现用坨来形容这个丹药都是夸奖它了。
俞幼悠为了追求高效,又弄出了一堆黏糊糊的液体,此刻她便飞快地拿着那液体往众人身上涂抹。
虽然众修士心中万般嫌弃,但是臭总比丢了命来得好。
俞幼悠所到之处,臭味能熏死人。
“俞师妹往我脸上涂点,这头异兽一只想咬我脸!”
“给我的屁股也来一层!”
当这臭得发指的味道被涂到修士们的身上时,方才还冲着他们飞扑而来的异兽的动作微微一顿,像是在修士和地上那些诱人的腐肉之间做着艰难的抉择。
最后,这些被气味支配了脑子的异兽们大多都转向朝着地上的腐肉扑去,唯有最强大的那三只异兽依然双目赤红地朝着他们攻击。
这三只金丹期的异兽似乎意识到不主动攻击这些修士的话,这些鲜活的食物很有可能会将它们反杀。
就在这时,飞出去探查敌情的张师姐折回来了。
她高声道:“兽潮从我们后面还有两侧涌来的,只有前方的异兽数量最少!另外我还在前面发现了半截坍塌的石墙,想来是中州的古城外墙,我们可以前去避难!”
苏意致脸上狂喜:“有古城墙做掩体,即便是异兽群再追上来我们也能缓口气了!”
姜渊一边和异兽厮杀一边高声道:“只有前方的异兽最少,看样子悬壶派就在古城废墟内了。”
俞幼悠暗暗咬牙,地上的异兽尸体快被吃完了,先前分心的异兽们又重新盯上了他们,而周边的异兽还在不断朝这附近涌来。
“一昧的防御无用,要玩我们就玩大的。”
众修几乎瞬间达成一致。
“我们直接冲到前面去,先干翻北境那群孙子再干异兽!”
眼下整个密林遍布异兽,想穿越异兽群去往古城墙内唯有一条路可走。
飞过去!
剑修们带着人的确不能飞太远,但是飞到不远处的城墙内却是足够了。
盾修们跟剑修们早就培养出了默契,十一道剑光掠过,剑修们御剑升空,脚下的九名盾修们亦是脚下猛地一蹬跳上飞剑,异兽们顿时飞跃起想要撕咬,然而却根本碰不到了。
倒是有很多长翅膀的异兽俯冲而来,然而剑修们御剑闪躲,盾修则手持大盾利落地砸去,这样默契的配合下一时间竟无异兽可近身。
苏意致和启南风亦是上了飞剑了,姜渊载着苏意致,沉声对俞幼悠道:“你上来,我可以一次性带你们两人过去。”
毕竟苏意致跟俞幼悠两个人加起来还没一个盾修重。
然而俞幼悠却灵巧地就地一滚闪躲掉异兽的一爪子,爬起来后拔腿跑向那个黑漆漆的角落——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她所奔去的是大黑虎所在的位置。
这头黑虎体型甚是硕大,因此也更不好躲避异兽的袭击,此刻它粗重地喘着气,雨水自纯黑的虎皮上滑落,在它白色爪子上洇出一团又一团鲜亮的红色。
它被对面的那头金丹期异豹抓得伤痕累累,然而虎首高昂,咆哮声不见半点畏缩。
“嗷!”
只是叫得再狠还是打不过,眼看着那头异豹就要照着它的脖子咬下来了,这时候一个大得吓人的丹炉狠狠地砸过来,猝不及防的打击让异兽往后退了两步。
俞幼悠便趁着这空隙翻身爬上了黑虎的背上。
她手持巨大的丹炉拼命挥打着,声音微哑:“走,我拿丹炉给你顶着,我们一道冲过去!”
黑虎一声咆哮,四爪猛地发力,在夜幕中奔袭而去。
后面无数异兽穷追不舍,尤以那头金丹期的异豹追得最快,然而每当它快接近黑虎的时候,倒趴在虎背上的俞幼悠便咬牙切齿地拿着那个丹炉一砸——
金丹期异兽当然不能这么轻易便被砸死,然而好歹也能让它追杀的脚步一缓。
便是这无数次的一缓,让疯狂逃命的黑虎逐渐同后面的异兽拉开距离,金丹期的异兽尚未领悟天赋技能,也不会喷个火或者来个瞬间移动,只能跟在后面无能狂怒。
通体幽黑的黑虎已彻底融入黑暗,唯有那个亮闪闪的丹炉像旋风似的不断在其身旁旋转。
俞幼悠累得双手发抖,强忍着拿手往丹炉身上一抹,将这点残余的异兽血炼化了,送到踏雪的嘴边。
她语气很不好:“吃,今日份的毒药。”
往日吃异兽血前总要愤怒咆哮一番的踏雪这次却没有再嚷嚷,而是一边撒腿往前奔着,一边偏过头吞下俞幼悠送来的异兽血。
它灵智已开,像个人类小孩似的聪明,自然知晓俞幼悠方才选择返身带着它一起走是冒了多大的危险,也逐渐察觉到这所谓的毒药非但没让它难受,反而使得逐渐沉重的身体又变得轻松起来。
所以踏雪这次甚至还伸出粗粝的舌头在她的掌心舔了舔。
然而俞幼悠这个无情的女人毁掉了大猫难得的温柔。
她嫌弃地拿手在黑虎湿漉漉的头顶蹭了蹭:“舔什么呢?给我弄一手臭烘烘的口水味!”
踏雪原本还“悲凉却温暖”心瞬间被击得粉碎,它化悲愤为动力,跑得更快了。
它现在想逃离的不是身后成群结队的异兽,而是这个冷酷的女人。
俞幼悠还夸它:“诶跑挺快,保持这个速度冲!”
一断残破的古城墙已经出现在眼前了,黑虎后腿微屈猛地飞跃,似一道黑色闪电般猛地自城墙残破处翻越而过。
俞幼悠指挥着它:“他们的剑光刚才往左边飞了,我们快去找他们!”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踏雪的脾气上来了,它这次没有听从俞幼悠的指挥,而是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俞幼悠还没看清楚前方的动静,一个拳头便照着她和黑虎猛击而来。
方才被异兽追杀了一路的俞幼悠习惯性地砸出丹炉!
只听得一声闷哼,前方那个人影倒飞出去。
而冲着他直奔而去的踏雪像是没能收住速度,前爪重重地照着他的胸口踩了上去。
这次连闷哼都没了,对方直接同虾子似的蜷缩成了一团。
俞幼悠夸了句:“大猫,干得漂亮!”
踏雪却呜呜地低唤着,焦急万分地拿头去蹭地上那人的脸,负伤者惨白的脸终于露了出来。
俞幼悠这才发现,倒在地上并非是她预想中的北境弟子,而是热心的南境道友御雅逸。
她纳闷:“你怎么会在这儿?”
御雅逸没回话,他的脑瓜子到现在还是嗡嗡的,仿佛依然回荡着丹炉的震荡声。当然更惨的还是胸口,踏雪那一脚带着冲劲儿,差点没把他踩咽气。
此刻,落后一步的南境修士们也狂奔而来,原本沉重的脸在看到那只肥硕的老虎后瞬间绽放出笑容。
“踏雪!真的是你!你居然没死,真是太好了!”
“方才少宗主说感应到踏雪的气息我还不信,没想到它真的回来了!”
御雅逸扶墙缓缓站起,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抚摸着踏雪的脑袋。
不过他的视线却死死地盯着前方的俞幼悠,语气不善:“踏雪为何会在你这儿?”
然而还不等俞幼悠回答,她身后便响起一道雄浑的声音——
“我们东境修士都是大善人,随手救一只老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丹鼎宗的人也循着动静找上来了。
狂浪生将巨盾猛地砸到俞幼悠面前立好,其他盾修亦是有样学样立好巨盾,东境和南境两两相对,泾渭分明。
御雅逸带着防备的眼神注视着东境的修士,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俞幼悠已经抢先一步说了。
“我们后面有数百只筑基期异兽和三只金丹期异兽马上要追进来了,南境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合作干掉他们?人多力量大,不但能保下我们的命,还能趁机收割一波积分!”
此话一出,南境修士的表情都变得略诡异。
“好巧,我们后面也有异兽群和两只金丹期异兽要追上来了。”
俞幼悠:“……”
原来大家都是逃命过来的啊?
其实也略有不同,因为东境是倒霉遇上了北境的埋伏,而南境就不一样了,他们是主动寻找了北境的踪迹追上来结果中招的。
御雅逸面无表情:“我们亦是未曾料到北境的毒雾如此厉害,不但引来如此多的异兽,还使得我们的灵力滞涩,若不是灵兽厉害,我们恐怕已经被迫退赛了。”
狂浪生挠挠头:“灵力滞涩?有吗?”
“难道你没闻到那股……”御雅逸的声音一顿,他才发现,东境全员居然都戴了个奇奇怪怪的口罩,而且那口罩的颜色和质地,越看越像是他们身上穿的高级防御法衣。
可恶!居然用价值上万的法衣撕烂了做口罩,更可恶的是他们南境居然都没人想到这个法子!
御雅逸瞬间回想起那五件被骗走的法衣,也注意到身后的南境修士中有人偷偷地摸出了那个刺球,一眼跃跃欲试地想上去同俞幼悠搭话的模样。
“……”御雅逸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才想起,眼前的东境一句话也不能信。
“你们凭什么让我们相信?若是我南境抵御异兽,你们同北境勾结反手偷袭我们怎么办?”
姜渊皱眉,万没想到异兽临头了南境还在怀疑他们,他上前一步准备好好讲道理。
然而俞幼悠这次不准备讲道理了。
她冷笑一声:“我给你的宝贝老虎下毒了,你若不跟我们合作,或者是想躲着暗中偷袭,就等着抱着死老虎哭吧!”
一听此言,方才还强作深沉的御雅逸脸色顿时大变,他狠狠地瞪了俞幼悠一眼,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应下了。
“好,暂且跟你们合作一次!若是到时候不给我们解药,休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俞幼悠得寸进尺:“等下打起来的时候听我指挥,作为回报,到时候多给你们一成异兽积分。”
御雅逸冷笑:“我偏不呢?”
俞幼悠只得再次祭出杀手锏:“我给你的宝贝老虎下了毒……”
御雅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悲恸地抚摸着踏雪的脑袋,寒声应下。
“仅此一次!”
俞幼悠:“……”
这是什么疑心病的人呐?
真心实意跟他合作不信,非要被骗了才肯当真。
*
这次托了踏雪身上那个莫须有毒的功劳,南境与东境的谈判进行得相当快。
外面已经能听到异兽的咆哮声了,俞幼悠飞快地将两境的人重新编整了一番。
然而她却并未迎向异兽开始对抗,而是领着众人沿着古城墙一路奔去。
东境的人自然不会置喙她的指挥,然而南境的人就不愿意了。
御雅逸摸了摸座下的踏雪,在发现这老虎居然一直跟在俞幼悠身后跑后,心情越发不愉:“一昧地逃跑,这就是你们东境对上异兽的战术吗?”
俞幼悠无情地威胁:“你的宝贝老虎被我投毒……”
御雅逸闭嘴了。
俞幼悠当然不是在乱跑。
她同身边的剑修们低声交流着。
“刚才看清楚了?”
“嗯,刚才我在剑上看到了,最高的那处城墙上站了一排人,除了北境不会再有别人了。”
俞幼悠扯了扯嘴角,声音冷漠却镇静:“他们在等我们了。”
……
“我等了很久了。”
苏飞白立在墙头,灵力将暴雨同他的身子彻底隔开。
他神采奕奕地看着前方,素来阴沉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轻松笑容:“真是天助我也,原本以为只有东境那群霉鬼闯上来了,却不曾想南境居然真的追了上来。”
东境是真的霉鬼,苏飞白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防这群毫无竞争力的家伙。
最好笑的莫过于那些引诱异兽疯狂的毒雾,一开始是被布置在南境所在的方向的,结果不曾想黄昏后就起了大风,硬生生地把毒雾给刮偏离方向,直直地冲着东境众修去了。
万法门的大弟子单咏歌站在城墙上,看着前方那数个小黑点,似笑非笑:“说实话,我偶尔都在想东境是不是得罪天道了。”
苏飞白慢条斯理地将数个装有毒丹的琉璃瓶拿出,嗤笑道:“或许是东境的俞前辈当初总是不服天道,爱喊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之类的话,给东境引来了天谴吧。”
听苏飞白提起俞不灭,单咏歌皱了皱眉迟疑道:“其他人也就算了,御雅逸和俞长安若是出了事,怕是不太好交代。尤其是俞长安跟姜渊,不灭剑神出了名的护短,伤了他的儿子和徒弟,指不定会发疯杀上门来。”
“我心中自有分寸。”苏飞白眸子淡淡地扫过:“待会儿你们注意点,尽量把那几个人的传送符逼出来就行,实在伤着了也无需害怕,不出人命就可,毕竟我苏家可是有渡劫期的老祖宗。”
而且正如三年前那般,将东境有潜力的天骄折损其中,也能变相地提高北境的实力。
单咏歌听罢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却变得略微复杂。
是的,你苏家是有渡劫期的老祖护着,不必惧怕只有化神期的俞不灭或者是御兽宗宗主。
但是我们万法门可没有渡劫期的老祖做靠山,四境大会结束后还要防着你们悬壶派来侵吞我们宗门的资源!
苏飞白没有注意单咏歌的表情,他凝神看着下方越来越近的东境和南境队伍。
却见盾修将盾高高举起掩在头顶,而御兽宗修士骑着灵兽,和持剑的剑修们分掠在两翼,中间夹杂着几个孱弱的医修。
好一个声势浩大的队伍呵!
苏飞白唇边扬起一丝自傲的笑。
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一个琉璃药瓶,打开盖子,以灵力将其中的丹药催化成雾气。
“居然联合在一起了,也罢,正好让我省力,一口气将东境和南境都驱逐出去吧。”
一片浅粉色的雾气被灵力混合在暴雨里,这场带着奇异香气的雨点直直地飘落到底下的东南二境队伍中,底下飞速朝着这边突进的队伍似乎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有人甚至脚步踉跄着险些跌倒。
而那些本来已经疲乏的异兽在嗅到这股味道后,竟然又在此变得躁动不安,不要命地朝着底下的队伍冲击而去。
下方的嘶吼声和求援声混杂在一起,透露着绝望的意味。
单咏歌跟其他法修看得心中不安,他提醒:“这样伤了人怕是不太好……”
“伤人?”苏飞白诧异地偏过头看着他,眼中似乎露出了迷茫:“我们悬壶派本就是在用毒丹毒杀异兽,虽然这些异兽现在暴动,但是一个时辰后便会陷入虚弱状态,我们就能顺利斩杀它们。东境跟南境非要这时候闯过来,与我们何干?”
单咏歌无言以对,他表情略复杂地看着苏飞白,对方的这套说辞跟三年前的苏留白如出一辙。
苏飞白拍了拍单咏歌的肩膀,笑道:“而且他们若是聪明,就该在危险来临之前启动传送符,而非死脑筋地负隅顽抗啊。”
“我们从未害人,是他们自己倒霉且不够聪明罢了。”
然而话音刚落,一道寒意便自苏飞白身后升起。
他狼狈地就地一滚避开,就看到数把剑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姜渊载着苏意致,俞长安载着启南风,而张师姐则载着俞幼悠。
苏飞白瞬间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他被正前方那一大队人马吸引住了注意力,加之盾修们拿盾遮挡了大半的视线,竟不曾想有另外一小队自古墙外飞掠而来,从背后偷袭他们北境!
北境众人瞬间集结成队将苏飞白围在中间,法修们想要施展术法,然而他们现在已经被数道剑气直指咽喉,不敢动弹了。
更没想到这群人居然没有引来异禽的注意?
苏飞白嗅了嗅空气中传来的巨臭味,先前他以为这是异兽聚集产生的臭味,现在面对面了,哪里还不明白自己的药是被这离谱的臭味盖住了!
底下的人身上又被洒了吸引异兽的药,但是这一小队人可没有。
他的脸色瞬间沉下去:“很好,居然能这样破解我的毒丹……苏意致,你做得很好。”
躲在后方的苏意致挺了挺胸膛,这还是他头一次跟嫡系的人以平等的姿态说话,他的胆子也变得大了许多。
“我……老子一直都很牛逼!”
苏飞白冷冷地盯向姜渊,冷笑:“不愧是不灭剑神的弟子,区区三个剑修带着三个废物也敢来偷袭。”
姜渊声音很平静:“不是我的主意。”
剑修一般都爱正面迎敌,这种背后捅人的战略是俞幼悠的最爱。
但是苏飞白并不会信,他手握着那个琉璃瓶,声音很镇定:“下面的人可都还被异兽给围攻着,而且后面的异兽只会越来越多,若是没有解药,你们要么只能退赛,要么就被异兽活活咬死。”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反倒谈起了条件:“你们后退十里放我们离开,我就将解药洒下,驱散异兽。”
听到这里,俞幼悠终于不耐烦了。
“跟傻逼谈什么条件,直接动手!”
剑气朝着北境众人凝聚而来,苏飞白往万法门众人身后退了两步,沉声道:“单道友,动手!”
动个锤子的手啊!一群施法吟唱巨长的法修被剑修近身了,你还想让我们出面给你挡?
单咏歌脸色大变,当机立断:“万法门弟子,撤!”
法修们都有好习惯,那就是他们平时习惯了使用符篆,总是把符篆攥在掌心。
此次进万古之森中唯有一张符,那就是传送符。
还未等悬壶派五人反应过来,挡在前方的万法门弟子已经传送走了,偏生那些东境修士像是毫无波动一般,并无半点阻拦的意思。
苏飞白的心猛地沉下去,一方面痛恨临阵脱逃的万法门,另一方面也知晓这群人就是冲自己来的了。
若上来的是南境,倒还有的商量。
但是来的是跟悬壶派有血仇的东境,他们今日定不可能放他离去。
苏飞白一边伸手在芥子囊中翻找着传送符,一边强作镇定地说话拖延时间:“难道诸位东境道友竟想对我下杀手不成?同为人族修士,四境休戚与共,你们怎可……”
按着东境那些修士的性子,尤其是剑修们爱喊豪言壮语的性子,一定会劈头盖脸地驳斥回来。
找到了!
苏飞白心神微松,正要撕碎传送符的时候,不知从哪儿来的一个丹炉狠狠朝他的手砸来!
剧痛之下他下意识地松了手,那张传送符便轻飘飘地被暴雨和烈风卷着飞到了不远处。
俞幼悠漫不经心地朝他走去,眼中有股隐约的鄙视:“傻逼才在打架时哔哔。”
正准备义正辞严痛斥北境的姜渊:“……”
还好他闭嘴得早。
苏飞白脸色大变,飞身就要扑上去捡不远处的传送符,然而另一个丹炉也跟着砸了过来!
不偏不倚,正好将那张传送符扣在了丹炉里面。
俞幼悠微挑眉,回头吹了个口哨,对着砸出第二个丹炉的苏意致夸奖了一句:“丢得还挺准啊?”
苏意致低声:“我其实瞄的是他人……没砸中。”
事到临头,苏飞白反而平静下来。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眼中尽是镇定:“我苏家老祖乃是渡劫期大能,你们难道真的敢杀我吗?”
俞幼悠一步步朝他走近,边上的几个医修被剑气锁定了动也不敢动。
她指了指俞长安,好奇地问:“你知道他爹是谁吗?”
那可是龙傲天,一旦得罪就会被疯狂打脸的天选之子。
然而苏飞白并没有被吓到,他淡声道:“区区化神期也敢同我苏家渡劫老祖相抗衡?”
这再标准不过的反派台词让俞幼悠恍然大悟,她才想起,除了她没人知道俞不灭是个龙傲天,在世人眼中,他的确远不如苏家的渡劫老祖来得可怕。
对面的苏飞白依然在讲着一些标准的反派台词,不断地在替他的老祖宗吸引小龙傲天的仇恨,然而俞幼悠却并没有止步,而是一步步地朝他走过去。
直到停在他的面前,而后一把将后者的脖子掐住。
她分明扬了唇角,然后表情却冷得骇人。
“你兄长毁了我师兄师姐,我杀了你,是不是很公平?”
“俞师妹!”姜渊略担忧地提醒:“外面的人在看着!”
她毫无背景,要是真杀了苏飞白,就连丹鼎宗也护不住她!
俞幼悠回头,露出个无害的笑容:“啊,没事,我只是同苏道友开个玩笑。”
她慢悠悠地松手,将苏飞白丢在古城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苏道友,你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
俞幼悠退回到东境的队伍中,耸了耸肩膀,无所谓道:“你们走吧。”
苏飞白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
在俞幼悠的眼睛对上自己的那一瞬间,他寒毛都耸立起来了,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无端地升起。
那一瞬间,他确定俞幼悠对自己起了杀心,而且那看似稚嫩的少女眼神过于阴冷,哪怕是苏家镇守万古之森数年,手上染满鲜血的那些老人,也不一定有那样可怕的杀气。
他竟生出了一种错觉,眼前的这个少女,曾经像方才那样拧断过无数根脖子。
理智告诉他,东境的人绝对不敢杀自己。
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可怕的一幕——对面那几个剑修竟然都冲着他挥剑刺来,他们要杀他!
苏飞白冷吸了一口气,他猛地奔向另一个苏家弟子的方向,一把推开后者,夺过对方的芥子囊翻找着传送符。
然而还未等他找到,那几个剑修就提剑追杀过来,而那个满手是血的少女更是笑眯眯地朝他的脖子伸出了手。
“待我出去后,定要老祖给你们好看!”
苏飞白冷笑着拿出传送符撕碎,朝着城墙一跃而下。
他马上就要传送出去了!
然而,苏飞白同他那身碧绿长袍一同重重地坠落在城墙下,仿佛与断壁残垣下那些疯长的野草融为一体。
唯有那张惨白而惊恐的脸在雨水冲刷下变得尤其醒目。
剧痛让他清醒过来了,不对……那个女丹修有问题!
然而下一刻,暴动的异兽冲着他蜂拥而来。
没有传送符的光亮闪过,唯有那张被撕碎的药方被雨水浸湿落在他手边,又被血水染成绯红。
最后,他们一起被异兽淹没。
城墙上,四个悬壶派的医修已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而对面的东境众修,无论是剑修也好丹修也罢,自俞幼悠退回队伍后,他们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甚至连话都未说一句。
此刻,东境六人亦是满脸惊吓地盯着城墙下。
从苏飞白抢芥子囊摸出药方撕碎,又得意笑着从古城墙上一跃而下,仿佛只是瞬间的事。
他就像是那些被毒丹控制了的异兽一般,失去了理智。
没人知道苏飞白眼中看到了何等恐怖的画面。
底下的那具尸体被异兽分食得半点不剩,血水也被雨水冲刷进泥土里,干干净净。
而俞幼悠手上残余的致幻药渣,也被雨水冲刷得……
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