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不要成魔
“所以复海道长他们也曾信任你，直到……魔种发芽？”我又一次想到了魔种，如果唐云昭曾经也是一个好人，最终却堕入魔道，大概这便是传说中“魔种”的威力，是六天故气之力，若果真如此，怕是我也逃不掉会有这么一天。
想不到唐云昭仍然摇头道：“倒也不是，其实直到我与你师父大战之时，我的意识也是清醒的，到现在，我依旧能清楚的记得当时的所有事。”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被唐云昭彻底搞糊涂了。
他到底是要说现在的他和曾经的他不一样了，还是要说现在的他和曾经的他也不曾变过？这个不惜害死石缝村，甚至亲手推动圣人会与道门战争的人，和当年那个流放途中怜悯穷苦之人的，从始至终都是相同的意志？
“很难理解，但我要告诉你的，是魔种究竟是什么，又会以怎样的方式来影响你。”唐云昭淡淡的道。
他目光远眺，看向无波的黑色大海。越发让人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魔种究竟是什么？”我顺着他的话问道，这也确实是我最想知道的。
唐云昭把目光收回来，与我对视，说道：“所谓魔种，顾名思义，犹如豆种，种豆得豆。只是豆种于土中，魔种则种于你的心田之中。若要收获豆子，不光要有种子，还需有雨露为之滋养，阳光照耀其叶，捉虫、施肥，呵护其长养，有一日，才可得豆。”
“而魔种也是一样，种下魔种，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发芽长大，再一点一点的遮蔽你的心识，乃至有一日，让你心依旧是你的心，但已满是魔草！”唐云昭的话，冰寒刺骨，就如有人使锥，往我心上一点点的扎。
愕然间，我下意识问道：“你呢？是什么让你的魔种发芽乃至深种？”
“怨憎！”
唐云昭刚刚有些凶的目光又收了回去，淡然的回答道。我没有领会他的意思，便也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我确实想匡扶人心，建立一个平等的世界，所以我接受了玄魔的好意，也得到了六天大魔的力量。被天魔种在我心中的魔种起初一直平静，平静到我以为凭我的力量和善心，我早已将其压制。所以在那时，我结识了很多人，也认识了很多朋友。”
“我希望把圣人会真正延续下去，匡扶人心之事，并非只有三教做得，我也可做得。但其实在我遇见玄魔之前，我的内心就已经充满对世界不平事的憎恨，这种被我深藏的怨憎藏得极深。”
唐云昭突然苦笑两声，直视我的双眼说道：“你想想，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不公，除了去改造，去创造新的，你认为公平的世界，还应该做什么？”
“……去毁灭，毁灭掉不公的！”
乍然脑中灵光一闪，醍醐灌顶般的我想通了唐云昭的意思，既然觉得世界不对，那就是说我自己是对的，于是不光要证明自己，还要剔除那些与自己意志不符的存在。
“人人都把我称作圣人，时候久了，就会以为自己是真圣人。呵呵，既然是圣人，所行就是没错的，即使牺牲他人来成全自己的大业，又有何妨？只要觉得自己所行是为大义，不就好了吗？”
唐云昭又笑了，像是在笑自己，又像是在笑天下人。
“嗔恨是魔种的养分，但不止是嗔恨，贪着、自大、骄傲都是魔种的养料。当你的心有缺陷，有不平的时候，就会生出非分之想。而魔种就会刺激你产生更多实现这些非分之想的心，再然后，就会像诸魔求取力量。乃至最后善也变成了伪善，这个时候就成魔了！”
闻言，我又想起了王冬梅，现在的她还小。可是她跟随闾丘鸣离开，在世间又会经历多少流离苦痛呢？尤其当她长大，渐渐明白石缝村的真相，圣眷村发生的事时，她又会生出什么样的心？魔种又会给她怎样的力量？
甚至于我也是如此，如果师父真的在和唐云昭一战中丧命，失去了师父教导的我，孤身游历世间行道，要想保证自己的真心不被吞噬又有多难？
难怪唐云昭选中了王冬梅和我，他深知魔种会如何发挥作用，又知道要如何把我和王冬梅摧毁掉，等到有朝一日，圣人会不仅会重生，还会遍地发芽，甚至可能借着我去影响茅山，用心不可谓不深。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不惜毁掉石缝村，又一定要牺牲圣眷村。毕竟若是留下了圣眷村，又没有了他的影响，圣眷村中因为他善念的部分吸收的如闾丘鸣这样的人，反倒会引导圣人会逐渐归向正途，当然，对于受天魔影响的唐云昭来说，那些不公就不能得到毁灭，受到他希望看见的制裁。
“我该怎么做？才能祛除掉魔种？”我问唐云昭。
原以为，他和我说这么多，是因为他已经想到一个取出魔种的方法。
结果，他还是摇头道：“没有办法，魔种一经入心，就无法取出，便是仙人临凡，也做不到。”
“呵呵，那你说了这么多，不全都是屁话？”我有些气馁和失望。
“不能取出，但并不是说你不能与之共存。我与你说了，魔种只是种子，长养还需其他的养分，你只需要将魔种当做杂草，每当其长出便将其除灭，不要贪着这份力量，你就能保持住自己的本心，就像你师父一样。”
“我师父？”
他的话让我又想起了什么，好像确实在唐家村，唐云昭与师父的对话中提及过。师父也说，这世间没有比他更懂魔的，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不知晓的缘由？
“你师父也曾入魔，甚至比我走的更深，几与天魔也不过一步之遥。化身人间魔君，一统妖魔两道。但是他以绝大毅力，舍弃自身一切修为，重头来过，不仅如此，还以自身修为每时每刻都制伏着内心的魔念，从未真正展露他真正的力量。”
“曾经的我，对他嗤之以鼻。他若是释放自己真正的力量，在这世间能多做多少事？如今却觉得，他这才是真的强大。道经有云，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若是你能有你师父这般正念，何惧这魔种？”
我愕然，师父曾是人间魔君？明明那么正气古板的老家伙，若说他是魔，这世间有谁不是魔？
一定是唐云昭的阴谋，他定是打胡乱说，毫无一点意义。